她的抗拒

作品:《公府逃妻

    裴珩目光沉冷,紧紧盯着温芙,试图以眼神告诉她:你最好主动把旁的男人的衣物解下来还给他。


    但温芙从始至终未曾看他一眼,只是微微垂着眸,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一种死水般的平静。


    裴宁见气氛变得尴尬凝滞,忙开口介绍道:“呃......大哥哥,方才多亏了这位公子好心相救,嫂嫂才能安全从火场里出来。”


    裴珩闻言,脸色略微好转一些,他看向沈墨怀,拱手道谢:“多谢阁下搭救内子,不知如何称呼?改日必登门道谢!”


    沈墨怀微颔回礼,原本温润柔和的眉眼在看向他时,变得冷漠,他回道:“不必,在下也只是恰巧碰见这位夫人,见她可怜,无家人前来搭救,才动了恻隐之心,顺道一起救了出来而已。”


    无家人前来搭救?


    顺道救了出来?


    裴珩闻言,眸光一沉,只觉这话似乎暗有所指,意在嘲讽他没有前去搭救妻子。


    他心下生疑,若真是他想的那样,那这位公子是否与妻从前便相识?


    若不然,他说的话和看向自己的眼神为何会有种无缘无故的敌意?


    他又怎会在如此凶险的火场里,去救一个明显会拖累他逃生脚步的陌生女人?


    一时之间,他竟不可抑制地思绪复杂起来。


    裴珩掀起眼帘,仔细的看着面前这位看上去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眼神之中不自觉带了一些探究与审视。


    沈墨怀察觉到对面之人似乎生了疑心,衣袖之下原本攥紧的拳头,复又松了开来。


    方才一出火场他便顺着温芙的视线,看到了裴珩半抱着一个女子。


    他对裴珩这种不在意自己妻子的死活,却跑去救旁的女子的行为是十分的不满和不屑的。


    但他也知道,这位国公府世子心思缜密,在他面前绝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否则势必会给温芙带来麻烦。


    于是,几乎在裴珩的目光投过来那瞬,他就将眼中的敌意淡化了几分。


    他解释道:“阁下莫怪,方才只是无心之言,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我当时只是见尊夫人与家妹长相相仿,这才出手相救。”


    他语气平缓真挚,仿佛刚才那暗讽的话当真就只是无心之失。


    对方这么说,似乎就解释得通了,裴珩心中疑心瞬间打消了大半,也未再去追究他那番话背后的真正含义。


    实际上,他也承认自己确实对她有愧。


    于是,他客气回道:“无妨,确实是我这个夫君做得不是,阁下为内子鸣不平也实属正常。”


    温芙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诧色,但更多的是黯然和失望。


    虽她微垂着眸,将情绪隐藏得极好,但两人从小一同长大,基于他对她的了解,沈墨怀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失落。


    他明白,被人抛下是件残忍的事,更别谈她刚逃生出来,就亲眼看见自己的丈夫抱着从火场里救下的另一个女人。


    不管她和裴珩之间有无感情,这件事都足以让人心梗。


    他明白她的失落,他明白她不想被人抛下,他明白她想被坚定选择。


    他不会为此吃醋,因为比起吃醋,他更多的是心疼她。


    况且,他在心底是信任她的。


    他坚信,他和她之间的感情,不会是那么轻易就被人夺走的,至少直至目前为止,他都确信,温芙心里是仍旧有他的。


    不过,沈墨怀倒是没想到裴珩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过失。


    原本他以为,像他这种矜傲清贵,生来便受万人追捧的高门世家子,是不可能会轻易承认自己有错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裴珩一眼,在心里对他微微有了一点改观。


    沈墨怀收回思绪,为了把裴珩的全部疑心打消,他回了一句:“这是阁下与夫人的事,在下不便再多言,以免引来误会。”


    顿了顿,他朝裴珩拱手道:“告辞。”


    说完,他没有多留,转身便迈步离开,然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被身后的裴珩突然叫住:“阁下留步!”


    沈墨怀脚步一顿,并未马上回头。


    温芙见裴珩突然把他叫住,呼吸也顿时紧张起来。


    莫不是,他又发现了什么?


    沈墨怀凝滞了一瞬,随即转身看向裴珩,面不改色道:“还有何事?”


    裴珩扫了一眼温芙身上那件碍眼的披风,随即上前去将它解开,转手递还给了沈墨怀。


    他五官凌厉,天生气场强大,目光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朝沈墨怀道:“多谢!”


    沈墨怀接过披风,藏在底下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几分。


    静默片刻后,他朝裴珩微一颔首,随即转身离去,很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裴珩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而后转过身,突然问温芙:“方才那位公子,你先前可认识?”


    温芙此时已是疲惫至极,再没心思应对他的猜忌,她轻叹了一口气,回道:“不认识,世子,我想回去了,可以吗?”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犹如一潭死水。


    那双漂亮的眸子此时看上去也是黯淡无光,毫无生气。


    裴珩见她如此,心中募地升起一丝愧疚之意,连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几分:“嗯,让你受惊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说着,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就要上前去给她披上。


    温芙垂着眸,对于他的突然靠近,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裴珩停在空中的手一顿。


    他目光微动,低头看了一眼垂眸静立的妻子,继而再次抬手为她披上。


    这一次,不容她拒绝。


    温芙低垂着头,并不回应他的目光,只是暗自皱了皱眉。


    裴珩为她系上披风的系带,随即破天荒的牵起她的手,就要往国公府的马车停放处走去。


    温芙未料到他会有此举动,只感觉极不习惯且本能的抗拒,她下意识就要将手挣开,岂料刚一挣脱,他又强势的将她的手牵了起来,且不准她再放开。


    温芙起初气闷,后来见挣脱不开,便放弃了抵抗,索性任由他牵着。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心情也变得更差了。


    待到了马车旁,温芙趁着他和马夫交代事情没注意的间隙,直接将手从他的大掌中挣脱了开来,而后径直往后走,上了裴宁的那辆马车。


    滑嫩纤巧的柔荑一抽走,裴珩有一瞬间失神。


    他转身看到温芙上了裴宁那辆车,略一思忖,便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后头的裴宁刚要上车,却突然被人轻拍了下肩膀,她转身回头,见是兄长,愣了一下。


    她刚想开口问他有何事,便见裴珩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示意她去坐前头那辆马车。


    裴宁微微迟疑了一下,待领会到他的意思后,马上便让开了,随后朝他那辆宽敞华丽的马车走去。


    马车内


    温芙今夜委实又累又怕,甫一坐下,浑身力气像是在瞬间被抽空了一般。


    她靠着车厢,阖着眸,将手撑在小几上,缓缓揉着额侧。


    当车帘被掀开的声音响起时,她下意识以为是裴宁,便没睁开眼,只继续疲惫的揉着。


    裴珩一掀开车帘,便看到他的妻一脸虚弱苍白,疲惫无力的样子。


    他心下一软,走到她身侧坐下,默默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骤然出声道:“累了就睡一会儿。”


    温芙累得厉害,正迷迷糊糊的即将睡过去时,突然被人揽住肩膀往怀中送,她身子僵了僵,在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时,瞬间睡意全无,下意识便从他怀中弹起身。


    她怔怔地看了他几瞬,待反应过来是他后,下意识便往角落里缩了缩。


    裴珩感觉到了她的冷淡和抗拒,停在空中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又缓缓放下。


    以往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乖顺模样,他要做什么都不会拒绝。


    现下对于她的反常,裴珩倒也并未发怒,也没有强求。


    狭小的空间内,气氛顿时凝滞,二人一时无话。


    裴珩默默思忖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他难得的朝她开口解释今晚的事:“我今夜进火场本是去找你的,因为雪儿受伤了才……”


    “我知道。”温芙打断了他的话,不想再听。


    “什么?”他疑惑地问。


    她抿抿唇,回道:“世子为人正义,在火场里先寻到了张姑娘,自然做不到见死不救,妾身都理解。”


    她垂着眼,神色平静,主动为他找好了理由开脱。


    裴珩心下微停,在决定开口同她解释前,他其实就已经想好了,不管她听完会有怎样的态度,哭也好,同他闹也罢,只要不会太过分,他都会依着她顺着她,任她发泄心中的不畅快。


    毕竟,今夜确实是他对她不起。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她会如此平静,连一句不满的话都未曾说出口,甚至还善解人意的为他找好了理由。


    裴珩怔住了。


    他试想过她的许多反应,唯独没想过她会这般平静。


    平静得令人心慌。


    按以往的想法来说,他是应该对她的态度感到满意的。


    毕竟,他一直希望她能保持柔婉恭顺,体贴大度的模样。


    如今她确实按着他以往想的那样做了,他却并未觉得满意,心里反而有些闷闷的。


    他不由地心下一顿,转而试图再同她解释,可刚打算开口,温芙却先他一步说道:“世子爷,妾身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裴珩闻言,只好作罢。


    马车在国公府门前缓缓停下,温芙神情惚惚的下了车,径直便往瑞禧院走去,以至于把裴珩远远甩在了身后也未曾发现。


    到了瑞禧院,她强撑着精力先安排好大夫来给素心看了看,又亲眼看着她去休息了才放心下来。


    紧接着,她立即吩咐人去抬水,转身去了浴房。


    浴桶内,温芙微微闭着眼,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今夜裴珩抱着张雪儿的那一幕。


    她在裴珩面前表现得很平静,甚至看上去毫不在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都是骗人的。


    试问哪个人碰到这样的情况,能做到心中毫无芥蒂呢?


    只是,她在这件事上,并不是嫉妒,也不是吃醋,只是有些难过和失望罢了。


    她本以为,即便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但好歹做了一年多夫妻,多少也是有些夫妻情义在的。


    可通过今夜这件事,她却是明白了,她永远不该对他有任何期待。


    事实上,她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妻子,一个他本就不愿意娶的妻子。


    可转念一想,她觉得,其实这样也好。


    她早晚会离开国公府,早晚会离开他,两人将一切分得清清的,免了许多麻烦。


    待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她从浴桶起身穿好寝衣,从浴房里走了出来。


    然她刚从里头出来,却瞥见裴珩此时正坐在卧房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