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易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表情像现在在场的任何一个教练一样冷静。


    丁灵蔚好像还没缓过来，眼睛里的受伤露出来又被她疯狂压下去。


    她和范铭瑶两个人遥遥地看着，很近却很远，又恢复到第一次见面的距离。


    范铭瑶抿了下嘴，她几乎自洽地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你不能怪我，等你有的选的时候你也会踩着我的头往上爬。”


    她说得无比笃定，打心底里相信这就是对的。


    丁灵蔚现在才充分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认识这个人！而忽略了她的本性。直到这一秒，愤怒才真的彻底涌上她的心头。


    丁灵蔚走过去把那个掉在地上的泳镜捡起来，然后狠狠扔在范铭瑶身上。她坚定又轻蔑地说：“范铭瑶，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和你这套垃圾规则一起生存吧。”


    范铭瑶低着头，但逐渐握紧的双拳说明她没有反省而是被激怒了，下一秒她甚至还在想怎么反击。


    丁灵蔚转身走了，她现在十分不想再和这个人相处多一秒。


    她忽然想笑。


    太天真了！自己到底为什么会以为可以在这个鬼游泳队里交朋友！


    徐易双手交叉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范铭瑶：“是你做的吗？”


    范铭瑶没说话。


    “撒谎可是没用的。”徐易走进捡起那个泳镜，细细地看着调节处的那个切口。


    范铭瑶用沉默来默认。


    这种事情上次做了！这次也能做，别人能把她怎么样吗？她不在乎被别人讨厌。


    “太愚蠢了！”徐易大怒，如雷霆一般，让范铭瑶浑身一抖。


    “凭你的家世你不管伤害多少人也许还是能够继续得到最好的训练资源，但一个这样背叛自己同伴的人，即使拿到冠军了，她能开心吗？她能真的一个人在上面站很久吗？”


    “她们不是我的同伴，她们几个通通不是。”


    范铭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确定，她认为只有那些掌权者才是她的同伴。


    徐易观察着眼前的小女孩想从她的身上找到一丝内疚，但她失败了。


    “奖杯是让你用来完善自己的，不是让你成为某个成绩的奴隶。”徐易的表情里居然混着一点无奈。


    范铭瑶只是低着头，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听到这句话她忽然闷闷地说：“教练，你太理想化了。你比我更清楚这句话放到现在这个局面有多荒谬。”


    徐易哽住了。


    “呵，也许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就是她“完善”自己的方式吧。”


    “可以尊重，但无法祝福。随便你吧。”


    “教练。”范铭瑶叫住徐易，“你说一会儿王疏雨会来吗？”


    徐易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她没有联系我。”


    “她不来的话，可以让其他人替她比赛吗？比如丁灵蔚。”说到这里她的声量小了下去，但她还是说了，“或者，或者别的队员。”


    徐易心里对这个人惊讶，她太像一些她见过的人，但面上不漏声色：“不可能的范铭瑶，名单都已经报上去了，你有可能换一个奥运冠军来临时替你游泳吗？”


    “这是违规的。”


    范铭瑶看出来教练对她的不耐烦，但她还是不甘心：“那只能取消了吗？”


    “对。”


    徐易只简明扼要地回了一个字。


    她低头看着手表，下一场，大约最多半个小时之后，就是团体接力预选赛。


    但是眼前这个孩子，还是在这个档口义无反顾地做出了她认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随她……去吧……


    这不是凭自己能够改变的事情。


    自己还有别的事要做。


    “不止一次地给过你机会了，孩子。”徐易平稳又无情的声音像是在做绝望的审判，“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


    范铭瑶站在原地，现在她终于感觉到不对了。


    在场周围的人都是老江湖了，和自己的教练队员鄙夷地看着她，默默隔开距离，离她远远的。


    范铭瑶哭了，她掉下一颗眼泪，像是刚刚入水时水里冒出的气泡。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在哭。


    下面的媒体明显已经捕捉到了什么画面，他们兴奋地对着摄影机宣布：“看来现场发生了一些争执，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新闻点啊！”


    “啊！不是，各位观众朋友们，让我们来一探究竟吧。”


    现场的管理人员立刻被领导派下来：“诶！你们是直播吗？别拍了别拍了！这放出去起不好的示范作用的。”


    “这你们拍出去肯定也不能放的！”他们用手遮住闪着红点的摄影机镜头。


    比赛的时间过得很快，各省的接力队员都陆续到场前做好准备，场馆内运动员区一下子比之前热闹了太多。


    观众席几个观众成群也都准备开始他们的应援。


    “j省冲啊！！！！”


    “g省必胜！g省必胜！”


    “h省勇往直前！”


    “神州，神州！所向披靡！”


    当然还有喊个人口号的：“xxx加油！你是最棒的。”


    李斯作为j省的种子选手，早在之前的几场比赛中就已经初出茅庐，所以也有特地来支持她的观众。


    “李斯！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本来只是简单的为自己支持的队伍或者选手打气，但是喊着喊着，几支加油的队伍就开始了暗暗的比拼，吼叫声一浪高过一浪，越喊越高。没过一会就能听出来观众席有人嗓子劈了，但还是不甘示弱。


    「接下来的比赛是团体接力赛，根据现场观众的呼声我们就能感受到这是一场备受期待的比赛，因为前有让我们所有观众们都为之疯狂的明星选手，后有即将入驻国家队的种子选手！」


    「她们都会通过我们的摄影机一一个跟观众打招呼。嗨～」


    场馆内讲解员正式又热情的播音声终于稍微制止了这场比赛外的硝烟。


    镜头随着声音，一一介绍各个泳道的队伍。


    李斯和范铭瑶前后站着，排成一列，只有对应作为的观众能够看到她们的面孔格外严肃，几个人脸色似乎都不好看。


    「现在就是我们最后一队……，她们介绍完毕，我们的裁判员就位，比赛即将开始……」


    最后的部署马上完成。


    「诶？这？等等！」


    「j省居然有两位参赛队员举起手表示自己有话要说，她们事先竟然没有跟自己的教练沟通好吗？」


    讲解员明显被这意外打乱了，话里话外有些明显的质疑，这是非常不专业的行为。


    「可以看到，现在工作人员正在了解情况，同时我们注意到j省还有一位参赛运动员没有到场！」


    「也许她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举手示意，这件事发生实在是不应该啊！作为一个优秀的运动员守时是最基本的准则之意。」


    「但是她们应该知道这样的行为是不能给她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的，而且还有可能会扰乱现场秩序。」


    「这实在是不应该啊，不应该。」解说员说点什么拖延着空白。


    观众也蒙了，直到现在应援声才完全停止。


    “什么呀，这哪个省的？”


    “我还打算包含激情地吼道比赛结束呢，现在给我噎住了。”说完他吞下一颗金嗓子喉宝。


    “啊～是李斯那对！我看见她举手了，什么情况？”


    「j省教练员上场了啊，看来现场发生了一些争执。」


    「具体什么情况我们还不得而知。」解说员时刻等待着耳机里的指示，她的双手不断敲打着桌面，这说不出来词可能是要扣她的工资的啊！


    突然她眼前一亮！


    「要说起这位教练，我想一些关注我们游泳赛事的老观众一定对她并不陌生了……」


    「呃！」


    现场的音响里突然只回荡着这一个语气词。


    解说员不知道是卡壳了还是被禁音了，但侧着头倾听的样子明显是导播在耳机里传来了什么指示。


    然后麦克风恢复了声音。


    「什么？这两位队员临时申请退赛？那j省这一届的女子团体接力现在就剩一位队员了。这团体接力赛可是无法展开了啊」


    她止不住调侃。


    「j省今年可是滑天下之大稽，拿四年一度的全运会当什么，拿运动精神当什么，这位教练员可以说是十分的失职了，看得出来队内分歧已经很大了，到了不得不闹到前台来的程度了，这放以前可是不可能的啊！」


    「看来这位教练可能已经失去了她过去的赛场统治力。」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又被迫闭麦了，耳机里明显在怒吼，在转播室的解说员情不自禁捂着耳朵，龇牙咧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把气撒我身上啊。”


    “放心吧，不该说的八卦不说。”虽然她显然意犹未尽。


    解说员轻磕了一声，清空喉咙，比了个“ok”，示意再次开始，


    麦克风打开，专业的声音恢复如常。


    「好了，先请我们的导播把镜头切换到其他省队队员的身上，让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一睹我们明星队员的风采。」


    “呃，喂。”她小小声对着话筒，“让其他队的队员把目光收一收，不然镜头带不过去，我们没法收场。”


    片刻之后，又有几个工作人员冲到场上维持秩序，所有队员们收到指示，假装无事发生。


    「ok，可以了，现在镜头正中的就是……」


    解说员一本正经地介绍起了比赛，观众席有个小范围的嘈杂来传递他们知道的八卦，但很快被比赛进程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