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运会倒计时25天游泳馆早6：00


    “来得挺早。”教练打着招呼。


    虽然她现在已经穿戴整齐，但还是能在眉宇间看得出来带着早起的疲惫。


    徐易早来了半个小时，没想到丁灵蔚也来了，馆内还没开门，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


    一到训练场上，教练就和私底下见面完全判若两人，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气息。


    “先游。”徐易不近人情地点点头，示意丁灵蔚先下水。


    “像混合游一样，先把所有泳姿都游一圈。”她说着，起身坐到看台的高处上去。


    丁灵蔚也什么都没说，沉默着开始。


    她不知道教练接下来会将自己的命运指向何处，但本能地觉得无法相信。


    之前的经历以及偶然听到的教练谈话还有母亲的表现都让她更加坚信——她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无论是生活还是职业游泳事业。


    坐在看台上的徐易对此一无所知，她认真地看着泳池中的身影，对比自己此前的经验，脑中的计划更加清晰。


    四圈结束。


    “好了，先上来。”徐易叼着笔，最后在看板上写写画画。


    她飞快地走到泳池边，由近到远地审慎着丁灵蔚的身材。


    “你觉得自己最擅长哪个泳姿。”她好像并不疑问，只是例行公事的一问。


    在丁灵蔚心里毫无疑问是自由泳，她刚用它拿下来胜利。


    但她沉默着不说话，教练已经独断地宣布她需要换项。


    教练看了她几秒：“我有看到你在各种泳姿时候的状态。”


    “你的肩膀宽而灵活，臂展够长，胳膊和腿都有力。”教练看着丁灵蔚的眼神是解释，是说明但唯独不是商量，“身高也够。”


    作为一个教练，她确实是有点霸道在身上的。


    “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或者说你身体的本能能够控制你掌握节奏。”


    “那是一种天生的能力。”徐易慎重的舔了一下嘴唇掩饰她的激动。


    “你更应该去蝶泳。”教练下达了最后的决定。


    丁灵蔚沉默着，并没有反应。


    徐易并没有注意到：“但我注意到你蝶泳的姿势有一点拘谨，或者说感觉有点放不开？为什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


    丁灵蔚还没回答。


    她继续说：“但即使这样，速度仍然可以。”


    丁灵蔚回答道：“之前在……”她顿了一下，想起教练之前的说法，于是含糊带过，“蝶泳动作太大，激起的水花太大，不适合在人多的挤来挤去的地方游。”


    “所以我……并不擅长蝶泳。”


    我还是更想游自由泳……但丁灵蔚没说出口。


    毕竟现在自己只是一个没有成绩的小队员，并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没关系，那就开始练习吧。”徐易倒是很开朗，丝毫没意识到眼前队员的真正想法。


    “凭你的条件，到全运会说不定还能争个前三。”


    她打算走了，自己接下来还要想一个综合的陆上训练方案，很是头疼。


    这个孩子水感足够但体能还明显欠缺要逐渐加强力量才行啊。


    “教练！”丁灵蔚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她。


    徐易回头，依然是严肃的眼神。


    丁灵蔚胆怯了一下，但不退缩。


    “全运会我还是想报100米自由泳！”她一定得说出来。


    “这是我的优势项目，我希望能稳一稳。”


    万一蝶泳没有成绩……那她……毕竟从小不管是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只有任何错误的结果，都是要她自己承受的。


    母亲会躲起来，会消失，会失忆……


    那只要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可能最后就没那么后悔和难过吧。


    她太早就学会了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承担。


    “你不要这么想，肯定能行。”徐易安慰她，完全没意识到她的真正想法。


    “教练，也许你的判断并不一定是对的。”最后她还是说出来了！斩钉截铁！


    万事开头难！越说越起劲！


    丁灵蔚一股脑：“我知道你见过的人比我多，更知道一个人的客观条件适合什么，可最了解我的还是我自己不是吗。”


    “如果我适合蝶泳，那么我自由泳应该也不错！”丁灵蔚勇敢地看向教练的眼睛，一一说明自己的想法，“更何况要拼成绩心态也很重要，而我对自由泳更熟练更有信心。”


    她心里有一个无形的声音在呐喊着：为什么相信那个输给我的人，而不相信我呢。如果我输了，最后的结果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承担吗？她甚至看到了自己灰溜溜退队回家的样子。


    心脏攥紧。


    教练显然惊讶住了，虽然别人在脸上看不出来太多。


    她很久没见过敢反抗她的运动员了，即使现在自己已经学会了私底下面对队员要亲切一些，但大家还是因为她的天生扑克脸而害怕她的。


    徐易看眼前这个小队员坚决而倔强还有一丝惶恐的表情，明显说明她并不相信自己这个职业教练的判断。


    这让她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甚至是那个让她保守争议的孩子。


    “你……”徐易竟然有半秒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一下子太多回忆和情绪涌入了她的脑子。


    徐易看向丁灵蔚的眼神多了一丝复杂情绪，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眼前这个人她是什么时候进队的？


    差不多一周前，是自己发现她的。想想那个孩子刚入队的时候也是这样，说自己并不喜欢游泳是爸爸妈妈逼他来的，站在自己面前胆怯又勇敢地哭着说他不想练了，爸爸妈妈想把他扔下他才让他来游泳的。


    真是个小孩子啊，徐易心里叹了一口气。


    “那就用成绩来说明吧。”她回过神来，快速做出了一个十分民主的决定。


    “你想赢，对吗？那就在全运会之前自由泳和蝶泳一起练，到时候看你哪个能拿到更好的成绩。”


    她又补了一句：“不信任我的判断也可以，但是，你自己不想试试吗？到底哪个项目能让你更接近那个奖杯。”语气中有威逼利诱的味道，每一个闻到血腥味的运动员都会争先恐后地扑上来，因为这里有她们最想要的美味食物。


    “不要让自己后悔。”教练看的出来她对胜利是有渴望的。


    “好好练习吧。”


    “全运会给你报100米自由泳和200米蝶泳的项目好了。”


    丁灵蔚懵懂地点点头，都有机会应该还不赖吧？？？


    教练挥挥手走了。


    范铭瑶少见的第一个来，但在门口磨磨蹭蹭直到人员到期才拉着大家一起出来。


    她瞅准时机冲到丁灵蔚面前：“怎么样怎么样，教练怎么说？”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每一个细节，以及这些事情到底会不会对自己产生影响。


    “蝶泳！！！”


    范铭瑶惊呼着，但又有点开心队内只有自己以自由泳为主项了。


    “自由泳同时！！！”


    范铭瑶笑不出来了，这样自己还是有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她立刻不动声色地在心理上和范铭瑶拉开距离，甚至有点想要再一次霸凌她（不是）。


    “200米蝶泳！！！！！！”


    范铭瑶这下子不难受了，200米蝶泳，是作为泳池里的三大铁人项目之一，从供能系统、技术节奏、训练手段上与偏短距离的100自、蝶都显著不同，以前从来没有那个选手会放在一起训练！


    教练这简直是在欺负新人啊！这难度简直是不想让她活了。


    她有点同情地看着丁灵蔚。


    丁灵蔚：心好累，不知道怎么相信。


    袁俞冰长大了眼睛，她肯定不敢这么干的：“两个同时难度很高啊！这简直是人体极限……”


    王疏雨笑着点手机：“这样好辛苦。”她的心思好像完全不在这里，只是敷衍的跟一句让大家知道她还在这里。


    “那你晚上要留下来和我一起加练了。”李斯无所谓，想要更好的成绩，就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全运会而已，说不定你都可以赢。”


    范铭瑶：把我放在哪里。


    袁俞冰：“啊？！！”


    “你还有力气吗？”


    “好。”丁灵蔚也决定自己要加练了，“没有力气也要试试。”


    袁俞冰同情地看着丁灵蔚：“厉害，今天午餐多吃一个蛋吧。”


    “一个蛋怕是不够，她得每天多吃一头牛才行。”


    范铭瑶半真心：“你要小心一点，不是我们不想一起练，实在是一天下来没有多余的力气。”


    她试过几次，反而会影响第二天的训练。


    “别说我没告诉你啊，我们都试过和李斯一样加练，但实在是太累了，游不动，她实在是太能压榨自己的身体了，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


    王疏雨合上手机：“别勉强，不要受伤。”


    李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下水！开始！”


    中午


    教练确定了一套详细的计划开始喊人：“丁灵蔚来器械房找我。”


    “教练一直在盯着丁灵蔚耶。”王疏雨窃喜，捏声捏气地说，“喂，鱼，我有点事，找我就说我去厕所了！”


    “喂！”袁俞冰无力地用胳膊拨水，在原地抗议，又转头看李斯。


    李斯早游得没影了，根本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范铭瑶：“她怎么回事？天天找借口开溜。”


    袁俞冰不擅长说谎，脸红的好像开溜的是自己：“我也不知道。”她挠挠脑袋，都说好了不能告诉她，左思右想想了个破借口，“可能吃坏肚子了吧。”


    “你还真以为她去卫生间了！”范铭瑶白她一眼，“也就你个傻瓜才信，”


    范铭瑶又补了一句让袁俞冰冷汗直流：“早晚被我查出来。”


    她只好大喊：“快练习！”然后自己闷头水遁跑了。


    范铭瑶还恋恋不舍地往王疏雨离开的地方眺望：“真是奇怪。”


    晚上


    “我们先走啦！”


    “你们俩保重吧！”


    李斯：“受不了你可以先走。”


    丁灵蔚咬牙：“我努力吧。”


    她甚至觉得自己开始犯困了，可能会因此淹死在水池里。


    李斯居然没有直接下水，反而坐在泳池边和丁灵蔚开始谈心。


    “你觉得游泳和球类运动有什么差别？”


    “嗯！”这丁灵蔚可是深有感触，“是一个人的运动吧，而且没有激烈的身体对抗性。”


    李斯轻轻点头，若有所思：“你的敌人和你的战友都是水。”


    “我们既要紧紧依靠它，又要对抗它，在这种关系中感受自己身体的边界。”


    边界啊……


    这次换丁灵蔚轻轻点头。


    “ok！”李斯撑肘，“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