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灵蔚微抿着嘴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她沉默着伸手握住墙壁的一端，狭窄的空间里谈话的两个人之间不安气氛只要站在周围一刻就能察觉得到。


    也许自己应该主动发出点声音，这样走过去就不会太尴尬？


    “在自由泳这一项上，我觉得你比丁灵蔚有潜力。”教练对着范铭瑶说。


    丁灵蔚手指一僵，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这样吗……教练跟自己单独谈话的时候明明表示觉得自己还不错，要自己发挥全力。可终究还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差的太多了吗？所以，在完全没有跟她商量的情况下就公开宣布要她换训练项目。


    可是，可是！自己明明之前比过她了。


    为什么？


    范铭瑶似乎有和自己一样的疑问：“可她赢过我了，两次。”她显然有些不相信教练现在说的话。


    这个新人比她自己想像的要厉害很多。


    “之前的比赛有侥幸的成分，那个孩子刚来这里什么都不知道，一下子拥有一个夜以继日的孩子们都想要的机会。”教练的眼睛命名是看着范铭瑶的，却好像又没在看她，“可对于这个机会的理解和感受，她和你们是不一样的，和我们队伍里其他的小队员也是不一样的，所以带来的认知与感受也是不一样的。”


    “她确实很有天分，凭着天分，她赢了，可她还没有尝到像你们一样被胜利与失败，欲望与恐惧糅合着缠在心上，抓的百爪挠心的滋味。”


    “简单的来说，她没那么想赢，也没那么害怕失败，这让她天然在心态上赢了你一点。再加上，她本来就喜欢游泳，你明白吗，最坏的结局不过就是失去刚刚拥有的这一切然后继续会那个小地方游泳罢了，和她以前一样。”


    “而你呢，你要是失败了，就是花了数年的心血全都白费，当然可以说的是继续努力等待下一年，但伙伴们、队员们，还有你的家长看你的眼神，尤其是你父亲，无论它们是否真的发生，都被你在想象中完全吸收到自己的心里，攥住，让你无法呼吸。”


    范铭瑶直直地站在那里，握拳。是的，教练早就看穿了她，她很害怕。


    一直以来。


    害怕被自己鄙视过的队员反过来嘲笑她。


    害怕一起训练的伙伴纷纷抛下她，走向下一个阶段。


    更害怕，教练对她失望，父亲对她发怒。


    当然最害怕的还是，自己的失败。


    而且，最可怕的是，随着自己的投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付出，这份恐惧与不甘就越来越大。


    “这就是我说的，你知道的，作为老队员，心态也是运动员的重要考核目标。”教练安慰地轻拍她的肩膀。


    “你看出来了吗，这次，她在争取而你全在恐惧，这是你输掉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要吸收经验，但别人不会会永远都在争取而不害怕吗？你这次没通过，但是并不意味着别人能永远通过。知道了吗？”


    “别忘了，你的好胜心和行动力是个好事，但太过了，又反而导致不好的结果。如果放轻松一点，也许你会发现你的伙伴们比想象中的和你更加紧密，更加关心你。”


    “知道了教练。”范铭瑶哽咽。


    教练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真的能做到与否。


    或许这就是每个人的命运不同吧。


    “徐易教练。”范铭瑶叫出教练的名字，虽然已经泪眼婆娑，但她一直是个强势主动出击的小女孩，即使在这一刻。


    “感谢你给我这次机会……。”


    她低头沉吟片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像个坚强的运动员那样说话：“还有你的信任。”


    她知道即使自己有了名额，但完全有可能作为大家看来的一个附赠品被抛到国家队。


    即使她那么想要那个名额，但心里仍然在惴惴不安。


    “你不担心丁灵蔚被误解成哪个角色吗？”


    “快速成长必须学会忽视别人的意见，而这个女孩明显还不够。”谁都没察觉到语气里委以重任的意思，“别忘了你也是。”


    “走吧。”


    丁灵蔚和袁俞冰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在门口松了一口气。


    她们悄悄地转了个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等一会再过来。


    “喂，别沮丧啊！”越走越远，袁俞冰忍不住小声安慰丁灵蔚，“教练只是想锻炼你一下。”


    “你现在得到的机会真的是很多人从小奋斗的目标。”


    “嗯。”丁灵蔚轻声回应，然而回想着教练刚刚说过的话，还是忍不住地情绪低落。


    她没那么想赢，也没那么害怕失败。


    这让她天然在心态上赢了你一点……


    最坏的结局不过就是失去刚刚拥有的这一切然后继续会那个小地方游泳罢了，和她以前一样。


    “唉。”


    袁俞冰悄悄拉过她的手，晃晃：“走吧，她们走了。”


    袁俞冰的声音也闷闷的，不良的情绪在人与人之间传染。


    透过透明玻璃墙，外面变成了青色，太阳快落山了，天马上就会全黑。


    她回头看向泳池里那个不停歇的身影，眼神里满是担心，但还是故作开朗地说：“走吧，她不知道要游到什么时候。”


    “有时候，游泳队也挺可怕的，你不觉得吗？”袁俞冰少有的思考人生时刻。


    “每个人都为了一个目标紧绷着，付出所有。”


    她拉着丁灵蔚的手回头无奈地笑：“可那么目标只有一个人能达到，好残忍啊。”


    她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此时此刻的不满：“跟角斗场似的。”


    “我们都是互相决斗的大困兽啦！”袁俞冰故意双手作爪子状，嗞出牙齿，吓唬对方，滑稽的表情逗笑了丁灵蔚。


    但她又实在开心不起来，整个人的表情好像又哭又笑，哭笑不得。


    袁俞冰看着她这副苦瓜脸的样子也轻轻笑了，伸出手揽过丁灵蔚的肩头。


    “所以我们要苦中作乐，平时尽量多开心一点，你说对吧。”袁俞冰把头轻轻的点在她的头上，像是流浪小猫咪们在复杂野外的亲昵互蹭，可贵又温情。


    此刻两个人的眼中都明暗交加。


    打开储物室的门，手机似乎一直在等她，卡着点在黑暗的柜子里亮起。


    是来自妈妈的微信。


    “祝你生日快乐。”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那行字，丁灵蔚忍不住地叹气，她觉得今天好辛苦，最后都不忘了给她一个命运究极大摆锤，她几乎要强忍着有想哭的冲动。


    今天并不是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