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果在ESW安身立命，入职之后一个月工资十万六千八，比上辈子工作的餐厅工资高一些。谢小果某种程度来说心满意足了。有一份足够高薪的工作，靠自己吃饭，还能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人生已经圆满一大半了。


    就是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会有点想宋思远。


    时间一晃过去四个月，谢小果和林在在的最后一次检查结果显示，完全没问题，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两个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天高气朗，心情愉快。


    “走走走，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吃顿好的。”


    “吃什么吃什么？”


    “关东煮吃不吃？”


    “吃！”林在在美滋滋的跟着谢小果一起去逛商场，就凭谢小果的手艺不管做什么都好吃，林在在从来都只有点头的份儿。


    因为林在在的新书顺利完结，这段时间里新书签了电视剧版权、电影版权、动漫和漫画版权、简体、繁体、广播剧版权，虽然有的钱下来了，有的钱没下来，但是林在在的钱包里鼓鼓囊囊是没得跑了。


    谢小果和林在在逛商场，看中的东西就都往购物车里放。能装两个体重不超标的成年人的购物车里，放满了两个人看中的东西。


    “放不下了，咱们回去吧。”


    “昂，行。”


    然而就在两个人打算把购物车往收银地方推的时候，两个人看着冰鲜柜里的东西齐齐停下了脚步。


    互视一眼


    “拿不拿？”谢小果问。


    “你想吃吗？”林在在问。


    两个人齐刷刷咽了咽口水。然后谢小果把猫山王榴莲抱在了怀里，实在是推车里放不下东西了。


    现在两个人都没有买车，得让商场派车送一下。购物金额五位数，不送一下不划算（开玩笑）。从HM出来之后，到ESW，好几个工作人员帮忙把东西送到8006，实际上也只是需要把东西送到电梯，再从电梯提到房间，步数不超过300步。可是心意还是要领的，谢小果送了大家自己做的黄油坚果饼干。


    一口下去，酥香掉渣入口即化，以为会有些油腻的，可是坚果的油香很清新的充盈在口腔，没有什么多余的油腻感，口感反而比较轻。比起重油重甜的做法，这种大部分靠坚果自身的油脂来撑起香酥口感的饼干，在谢广全那里是会被揍一顿的。


    谢小果被工作人员感谢，工作人员尝了之后眼睛特别亮，感慨的说好好吃，谢小果就忍不住开心愉悦。送走工作人员后，谢小果不由得想起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和同学出去春游，烤了一款山楂樱桃挞，那种细小颗粒的酸对撞蜜渍樱桃颗粒极致的甜，竟然意外的好吃。同学们都觉得好吃到爆了！都在可惜以后市面上买不到这种蛋挞。于是他再次萌生起了获得父亲认可创新做法的念头，结果嘛，呵呵。


    不过谢小果现在不需要他爸爸的认可了，食客在品尝到食物的瞬间，眼睛里不由自主透露出来的最真实的惊艳感，就是对他最好的认可。


    关上门之后林在在去码字，谢小果去厨房制作关东煮。将白萝卜的皮削下来之后，没有浪费，打算做酸甜口带辣味的爽口萝卜皮，是很好吃的下饭菜。而萝卜芯则放入大米水里焯水去掉萝卜本身的涩辣味儿。


    这个时节的萝卜被霜摧雪埋，从地里头挖出来，去掉泥土装上货车，运往城市的各个卖场。经过巧手的烹饪，被端上餐桌。而谢小果今天要将它制作成一款普普通通的关东煮。


    牛舌现煮现剥皮，切成厚块。比起顶尖的和牛，微微炙烤就能散发油亮的光感，溢出难以言喻的脂香，牛舌是另外一种极致的口感。它柔嫩也柔嫩，劲道也劲道，说它口感滑，却也有摩擦口腔颊肉的实在感。整头牛里，牛舌是很特殊的存在。


    一整只的大章鱼，腿被切了下来，摆盘有点来自厨师的恶趣味，像深红色的甜甜圈。


    精优的五常大米被洗干净，反复的洗过五六遍之后，大米的水是清润透亮的。用松木桶蒸出来之后，裹上一层脆脆的海苔。


    没有滤化后干净的海水可以冲海胆，只能够用盐水冲，可是海胆质量中等，入口还行。做了海胆寿司。


    鱼丸用的海鲈鱼加墨鱼去做，鲜甜和Q感会在味蕾上爆炸。


    牛肉直接用木锤锤成肉泥，里面的筋在捶打的过程里被挑拣的干干净净。用木锤的原因是因为木锤带有一定的弹性，而铁锤，肉就不火了，一颗颗牛肉丸丢进保持要沸不沸状态的锅子里，熟三成边立马捞出投入冰块沉浮的冰水里。一瞬间冷热碰撞，赋予牛肉丸口感上的升华。


    做关东煮少了昆布和兰花豆干，就是少了灵魂。


    昆布打结串好，兰花干也串好，投入关东煮的汤锅里，让时间和火赋予它们同汤汁的融合。


    蘑菇、魔芋结、鹌鹑蛋……


    咕咚咕咚


    咕咚咕咚


    林在在是在受不住了，写着写着键盘上敲的剧情，明明是相爱相杀剧情名场面，结果却变成了在酒店里吃一顿。


    林在在连忙删除，把电脑一关，哒哒跑厨房，冲谢小果喊：“果果，不行了，我太饿了，太香了，我实在受不了了，有什么可以吃了吗？”


    他眼睛发亮的看着黑色的陶瓷锅，汤底是谢小果用老母鸡、老鸭子、大骨头，前后加玉米、胡萝卜、苹果……吊了30个小时做成的浓白高汤。前面他们做了豚肉拉面，用剩下的汤，在冰柜里。这回吃关东煮，刚好拿出来化开。


    谢小果对林在在道：“还差一个东西就可以开吃了。”


    林在在：“缺什么？”快点加进去，已经食指大动迫不及待了。


    谢小果：“去，去柜子里拿几块方便面。”


    林在在：“！！”


    可以的，吃关东煮怎么能少了方便面？


    上千价格普普通通的关东煮就该搭配价格昂贵4.5一桶的藤椒桶装方便面。


    ·


    ESW酒店自从谢小果进到后厨之后，每天生意都络绎不绝，甚至有时候半夜还会有人打电话去咨询客服，可不可以提前预定一下谢小果的主厨套餐。


    吃过的，基本上都成了回头客。成不了回头客的也是因为没机会来这座城市。


    美味，总是能让人魂牵梦萦。


    这一天谢小果正在处理一条烟管鱼，烟管鱼表皮是红色的，那种红色有点烟雾感，很漂亮，薄片的鱼生也晶莹漂亮。摆盘之后，是一盘孔雀开屏，斜放对着客人，就是一幅烟雾缭绕的水晶凤尾图，很漂亮，很有观赏性。


    被送餐员送去前桌之后，谢小果把餐尾的汤准备好，是很清淡的酸汤。里面的酸味用的青柚汁。


    正在用雪白的消毒毛巾擦拭自己的刀具，他打算要收工了。毕竟他都快到下班时间了，这会儿就算来客人点他的菜他也不会做了。


    大厨，还是有些任性的资格的。


    高科技就算再发展一百年，自动炒菜锅甚至炒菜机器人发明出来，都不可能跟一位顶级的厨师媲美。味道，这东西是很玄妙的。


    目前的无可替代性，让他有“任性”的资格。


    可是这个时候聂为星走了进来，在谢小果身边笑着说了几句话。谢小果脸颊红了红，佯装镇定。


    “这个时候来，我想想还能做什么菜。他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


    “老人家一向吃的比较清淡，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喜欢吃的，可是他没什么忌口。”聂为星说。


    于是谢小果皱眉想了想，然后把已经要准备放好的菜刀重新提了起来。晚上吃点清淡的，那就整点清淡的吧。


    一只经常运动的鸡才是一只大乖鸡，肉质紧实而且细滑，烹饪之后撕成丝，淋上酱汁，勃发的鸡肉风味充盈鼻尖。


    一条在水箱里都不忘“逃狱”企图奔向自由的鱼，被制作成了一个个雪白的鱼丸。然后盛放进碧绿的酱汁里，小红花点缀其间，因为颜色的究极鲜嫩，以至于大俗配色也格外的好看起来。


    当然，一条看起来就很美味的鲷鱼和吃起来也很美味的鲷鱼必不可少，只要最肥美的鱼身部位，和秘制的酱汁、鲜美的松茸一起放入小砂锅里熬煮半个小时。


    鲷鱼将酱汁的风味充分融合，本身的鲜美在火焰的温度下也被极致放大。然后被勺子无情的捣碎。下一秒两勺雪白诱人的米饭被盛放进鱼肉砂锅里，搅拌、搅拌……只需要来上一口鱼饭，味蕾就会被彻底征服，然后不受控制的想炫上一盆。


    可是，这里就只有一块鱼肉和两勺米饭，量，真的不多。


    菜端上了宋思远父亲，也就是宋董事长的桌子。谢小果回到房间洗澡换衣，吹干头发，拍了些林在在最近才买才开封的海蓝之谜，深吸两口气，才朝着宋思远父亲就餐的花园去。


    酒店很大，不仅仅有花园风情小屋，更甚至有的包厢的桌子上都放着假山流水，而偌大的桌子电动旋转。


    可是谢小果知道是知道，常常呆在后厨里，并没有时间往这边过来。他是一个合格的打工人，不是身价千万亿万的富豪，没法儿常常来这种地方享受。而且，住在ESW酒店里，8006规格的套房，是好几千一晚上。


    要不是因为不需要付钱，他早搬走了。实在是住不起。


    面上保持镇定，可是心里还是有点慌。从原木色的长廊走过去，木制的地板光可鉴人，一蓬蓬的花开的正好，外面还有树木草坪喷泉……幽幽静静世外桃源。


    谢小果走过去，宋董事长挖起一勺鱼饭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听到动静看向谢小果的时候，眼睛里有些讶异，是个好看的孩子。


    “谢小果？”


    谢小果腼腆的点头，“董事长，您好。”


    宋董事长很和蔼，他笑着招招手，说道：“别拘谨、别拘谨，别人叫董事长就算了，你可不能这么见外，叫声伯伯才行。”


    谢小果腼腆着，紧张着，他没有喊伯伯，只是听话的坐了下来。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只不过宋思远此时此刻不在。


    宋乔笑呵呵的对谢小果说道：“不用紧张，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是叫谢小果对吧？可是我看你的入职的复印证件是叫林在在。据我所知，和你一起住的室友入住信息才是谢小果。你俩，是有个什么情况？哦，你别介意，我并没有特意的去调查你，而是想稍微了解了解你的基础信息，毕竟你和我儿子谈恋爱，我总得知道一点关于你的信息。”


    “当然，到时候思远将你正式介绍给我们，我们也会对你公布一些我们宋家的财产状况。”


    谢小果的手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才对宋董事长说道：“我和在在因为很特殊的原因决定交换彼此的名字，抱歉，我不能将原因告诉您。”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年轻人的秘密，我不去探究。你做的菜很好吃，我好久没吃这么多了，晚上我很克制饮食来着，可是吃你的菜停不下来。”他笑着夹起一个鱼丸给谢小果看看，然后吃进嘴里，越嚼越香。


    等到菜咽下去之后，宋乔又对谢小果说道：“再过不久，思远就要回来了。”


    “嗯。”


    “其实思远从小到大都挺娇生惯养的，吃不了什么苦，减肥的毅力很一般。还是遇到你之后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减下来，这一点我得谢谢你。”


    “没、没有。是他自己有决心。”谢小果总觉得和对方说话压力山大，对方身上的气场太强了，那种上位者的气魄，像是山岳一样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简直像是披巾斩棘乘风破浪穿越风暴归岸的豪雄，蔑视命运拿捏人生，轻而易举将只能被洪流裹挟前进的人以气场压倒。


    宋乔却越看谢小果越满意，觉得和自己的儿子蛮般配的。最主要是儿子喜欢，而且，依照他自己看人的眼光来看，谢小果很谦逊、对长辈很腼腆，是很有些乖顺在里面的。虽然不像一些“花言巧语”哄长辈开心的小辈，但是能在长辈面前恭顺懂礼貌，就是很好的教养。


    宋乔笑着说：“原谅我了解了一下你家庭的事情，你在L省开的‘果在’餐厅，现在关门，来到ESW酒店做厨师，我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


    谢小果微微的愣住，旋即他说：“您想听什么想法？”


    宋乔：“是想继续在ESW做厨师？还是想回果在去？你和思远旅游的照片，我和思远妈妈看了，都觉得你那时候精神面貌和现在的精神面貌不太一样，那时候你很快活，现在的你很疲惫。”


    “如果你想回果在经营的话，我想去找你的父母谈一谈，双方结秦晋之好，总得和和气气，一起坐着吃个饭，见个面才行。”


    谢小果错愕的看着宋思远的父亲，宋乔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抚慰人心的力量。像平静的大海，蕴含磅礴。


    谢小果不由自主的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我的父母，不是那么好沟通的。”不管是林家父母还是谢家父母，都不好沟通。


    林家父母是“父母的话高于一切，生你养你你就必须要听父母的话，父母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做”，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被批到“不孝、白养、浪费心血、败类”之中去，否定一切价值。


    而在谢家，谢家父母完全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父母的话不能反驳，做谢家的菜就是不能改，任何的创新和自己的思想，都不允许存在。不能出格、不能出格、不能出格……


    谢小果只要想想林家和谢家的父母，他就有一种窒息感，可是现在宋董事长说要去和他父母见见，聊一聊。


    要是真能聊得通，那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谢小果犹豫着对宋董事长说道：“我现在已经成年能自己给自己做主，父母那边的事情解决不了，拖着也成。您没必要为了我和宋思远而去见我父母，他们容易冲动。”


    宋董事长笑一笑，摆摆手，说道：“不着急，事缓则圆。你先安安心心做菜等思远回来，年轻人嘛，谈恋爱就该畅畅快快的谈。不用这也顾虑那也顾虑。等到时机成熟，到时候再双方见面好了。”


    谢小果松一口气。接下来就和宋董事长慢慢聊了一些宋思远小时候的事情，对方是个语言高手，很照顾谢小果的情绪，自然而然的也就相谈甚欢。


    到起身离开的时候，谢小果都有种下次还要找宋董事长聊天的冲动。


    回到8006，林在在正在敲键盘，简体出版那边需要修修文，还需要增加几个番外做书粉福利。可是全文润色修文，林在在时常修着修着就发出一声哀嚎。


    谢小果：“……”


    “很难吗？”


    林在在乌黑着眼圈盯着谢小果：“难不难放在一边，就是很枯燥。我是靠灵感写文的，这种修温润色的事情交给我，我都想死了。太枯燥了、太枯燥了，啊——我受不了了！”


    谢小果不厚道的笑起来，然后说道：“加油，想想你的钱。”


    林在在：“钱难赚屎难吃，可是我还是不得不做，累死了，又乏味。我现在只想迫不及待开我的新文。”


    谢小果鹅鹅鹅~


    林在在解压神器橡皮泥捏成一团又挤烂了，问谢小果：“怎么样？宋思远老爸凶不凶？”


    谢小果摇摇头，


    林在在：“那就好。不凶的老人家好哄。”


    谢小果觉得林在在这是没去，要是去了，肯定就会明白此刻的想法很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