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远隔着谢小果青春的躯壳望见了他疲乏的灵魂，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给谢小果用公筷夹了一粒鸡米花，说道：“食物除了饱腹就是为了让人幸福，品尝美味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来，尝尝，好吃的话就多吃点儿。”


    谢小果只笑笑，不是他看不起鸡米花，面粉鸡蛋液一裹，直接油炸出来的鸡胸肉能有多好吃？他不觉得这鸡米花能做到外壳极其酥，内里微微软，到鸡肉部位入口肉嫩汁多。真能做到那水准，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当厨师。


    谢小果尝上一口，果然味道很一般。


    宋思远发现和谢小果出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家里有钱，从小到大吃的东西都口感都比较“高级”，以前谈商务合作的时候也时常被人招待，只是味道，真的很难惊艳。别人问上一句好不好吃？味道如何？他明明觉得味道一般还要说不错不错。实在是太为难自己。现在看谢小果好吃不好吃都写在脸上，他也不用去“假惺惺”的附和，连心情都格外愉快起来。


    “不好吃？”


    “很一般。”


    宋思远尝了一颗，果然味道一般。两个人便相视笑起来，谢小果和宋思远边吃边聊。


    这次宋思远来说自己的生活，作为彼此坦诚和了解的切入口，“我和我的家人相处的很好，我没有炫耀的意思，从小到大我爸妈对我都是放养的一个状态。我初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了，他们，也很尊重我的选择。我也没有别的什么特点，就是爱吃了一些，身上的这身肉都是吃出来了，少吃一口都长不出这么多肉来。”


    谢小果笑的不行。


    宋思远还说：“我最近打算减肥来着，已经开始控制饮食了，这段时间也打算运动减肥，我的目标是一百四十斤左右。果果，”


    “嗯？”


    “我想等我瘦到一百四十斤的时候才更有自信站在你身边。”


    谢小果脸红。“我觉得你现在站在我身边也不缺自信呀，挺好的，胖胖的很可爱。”


    “真、真的吗？”


    “嗯！”


    从餐厅出去，两人走在街头散步。街头有烤炸串的，香味勾了很多的人在排队，谢小果问宋思远：“要不要尝尝？”


    宋思远：“你想吃？”


    “你不想吃吗？”


    “没吃过这种街头摊子，不知道好不好吃。”宋思远挺有兴致的，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种烤串。


    “排队尝一尝吧。”谢小果闻着香味还是挺不错的样子，而且排队的人特别多，应该不会难吃到哪里去。于是两个人凑过去排队，一前一后，宋思远低头就能看到谢小果的脖子，【他的脖子可真白】宋思远心里想。后脑勺都圆的很好看，剪的平头造型都能完美的hold住。宋思远觉得自己的手能够握住他的脖子，然后低头亲到他。


    谢小果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微微有点痒了，他向来敏感，宋思远那灼灼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脖子上的绒毛毛都好像竖立起来了。心里微微慌。


    谢小果回过头来，望宋思远一眼，彼此心里再清楚不过对方的想法——


    老是盯着我做什么呀？


    想盯着你。看你好看。


    谢小果羞涩的回转过头去，他从未品味过恋爱的感觉，到现在才分明，只要这个人在身边连呼吸都是甜甜的。


    好一会儿，排队终于排到了，谢小果一看，对方用的红柳枝串的大块大块肥瘦相间的新鲜羊肉在进行烧烤。旁边还有两个小哥专门负责串烧烤，另外有两个人在负责烤烧烤。一个摊子四个人，只卖烤羊肉。


    谢小果和宋思远对视一眼，谢小果扫码付钱，要了四份烤羊肉串。宋思远打算付钱的，不过谢小果说：“刚才那顿饭你买的单，住宾馆你买的单，机票钱你出的钱，这个就不要跟我争了。”


    宋思远自信的说：“总有一天你会安安心心用我的钱的。”


    谢小果心说他好撩啊，不过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羊肉串到手，孜然的香味最为浓烈、也最为绝配，羊肉串上被烈碳逼出来的油脂还在微微起泡，要吹一吹，才能不烫到舌头。外面已经烤的焦了，红色的肌肉呈现出一种更深层次的红，而脂肪部分显得金黄。一口下去，调味料和羊肉特有的滋味完美融合，里面的肉冒着热气，很嫩很嫩，还有一股红柳枝独特的嫩香。


    烤羊肉串的这两个人，五六十来岁的年纪，做这一行应该不短了。羊肉是好羊、活羊，现烤出来，味道很棒。


    “好吃！”


    “好吃！”


    两人同时开口，随即便是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


    走一路吃一路，实在是吃不消了才停止了剁手行为，手上还有着山楂水。谢小果和宋思远回到宾馆之后，只觉得一动不想动了，吃得太撑了。


    这也想尝尝那也想尝尝的后果就是这也买了一点，那也买了一点，可是有的好吃，有的不好吃。秉持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原则，还是吃了。


    然而有些东西实在是难吃，比如街边的烤野鸡。那味道真是一言难尽，说是人工孵化养殖的野鸡品种，腥味却十分浓重，辣椒粉洒满也盖不住内里的腥。最后也只能扔进垃圾桶里，就算是浪费也没办法，他们实在无福消受。


    再吃到一盏凉粉，说是弄凉粉果子的种子，一种黑黑的小粒小粒如同芝麻一样的种子，套在布袋里，然后打来清甜的山泉水，戴上手套一点一点揉挤出来，最后凝结成晶莹的凉粉冻，浇上红糖汁儿，放上一点点醋，就是极致的解暑美味。


    然而打是打了这么个招牌，待到真的品尝起来，却发现是市面上两块钱一包的白凉粉粉末做的，水也是自来水的味儿。


    两人尝了尝，都觉得浪费了钱。


    这边一人躺一张床，枕着枕头，隔着一个床头柜的过道，视线交织在一起，笑容都很甜。


    谢小果：“我肚子好撑。”话音落下，就看到宋思远从床上起来，走了过来。谢小果微微愣住，宋思远就已经坐在他的床边，手覆盖在他的肚子上，轻轻的给他揉了揉。


    谢小果：“……我、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碰我好一些。”


    宋思远：“我是成年人了，我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谢小果轻轻的叹息，实在是太舒服了，他没法儿拒绝。而且隔着衣服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他也不一定就感染了那玩意儿。其实他心里觉得自己感染康斯坦身上A滋的可能性也很小。


    “那万一呢？还是小心些好。”谢小果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怕万一，要是自己不小心中标了，而宋思远受了自己拖累可怎么好？现在他无病无灾的时候，难免“天真”些，可真的疾病缠身生不如死了，又难保不会生出怨怼。他很怕，他承担不起任何一个人全身心的怨恨。


    可是宋思远这个时候却很认真的看着他，对他道：“谢小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想，即使你生病了，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生活。我认真的。”


    谢小果错愕了，他不敢多看他那认真的眼眸，眼神躲闪，“还没有相处几天，为什么要这么说？”


    宋思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快跟你说这种话，可是心里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


    这太为难谢小果了，他能很好的接受宋思远性格的温柔，却无法很好的去适应宋思远爱意的暴风。谢小果觉得自己现在一定脸红的很窘迫，他结结巴巴的转移话题，“明天我们真的进山吗？那是不是要起早一点儿？”


    “是要稍微起早一点儿，不然山下面一点的蘑菇都要被采走了。不过现在九月份，正好是松茸上市的时候，如果我们找到村民带路，说不定还有机会采到松茸。”


    谢小果眼睛亮起来，“到时候做松茸炖老母鸡！”松茸的做法很多很多，各有各的鲜美味道，可是在谢小果的心中，极具风味的松茸和食谷三年肉里满是岁月赋予滋味的老母鸡才是绝配。


    宋思远轻轻揉着他的肚子，笑着说道：“那明天希望能够多采一些。”


    谢小果笑着点头。


    后面他们便不再说话了，宋思远给他揉着肚子，谢小果泛起困倦，轻轻打了个哈欠，有些不好意思，宋思远却觉得他好可爱，打哈欠时候眼角沁出的一些泪水，都自然的可爱。


    渐渐的，谢小果闭上眼睛，宋思远坐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拎起被子盖在他的身上，，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床上，枕着枕头又看了谢小果一会儿，才熄灯闭上了眼睛。


    藏民一般都是凌晨进山，越半夜到清晨的时分。没办法，去晚了，别说松茸了，就连毛都不剩了。他们本来也应该起早床的，可是宋思远夜半醒来，看到谢小果睡的喷香，他都舍不得打搅他，遂作罢，倒头继续睡。到清晨红日高升，才睡的满足醒了过来。


    谢小果看看窗外的阳光，再看看宾馆的设施布置，对宋思远道：“这可怎么好？今天岂不是去不成山里？”


    宋思远笑起来：“又不着急赶路，也不一定要有收获。我们现在出发去村里，应该能碰到回来的一波人。看看他们收获怎么样。”


    谢小果便也不紧张了，他本身对山河丽色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对食材很感兴趣。宋思远能够不计较时间、路线、计划这些东西，他很舒心，没有一丝丝的紧迫感。


    这样出来散心，才是真正的散心。


    趁着假期出来旅游的人，走马观花一遍，又急又累，还没缓过来，就又要投入到忙碌的工作去，想想都心累。


    谢小果问宋思远：“你请了几天假？会不会耽误你游玩？”


    宋思远乐道：“什么叫耽误我游玩？我本来就是陪你出来散心来着，你想在哪儿就在那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全程作陪，不会催你。只偶尔提供些意见给你就好。”


    谢小果便笑起来。两人洗漱之后，换上衣物，行礼留在了宾馆，乘坐出租车去的村内，找了位村民做向导，往山上去。果然在去往山上的路上，碰到了回来的村民。多是妇人、女子。这种需要眼力见的精致活儿，女人远比男人要更有耐心和洞察力。


    他们见怪不怪，每年都有外面来的游客贪新鲜，自己上山挖松茸，结果嘛，运气好的三五朵，运气差的空手而归的也有。往年还有摔骨折的，不是腿、手，就是尾椎，还得请村民抬下来送到救护车上。


    希望这俩好运。


    谢小果看着他们有的人满载而归，闻着新鲜松茸特殊的香味，食指大动，心口发痒，恨不能现在就来操作一番。“我都想现在就回去买只老母鸡，拿松茸煲汤喝了。”


    宋思远就笑，“那我们现在就回去，不去山上？”


    谢小果看看那些人的背篓，再看看那郁郁葱葱的山林，摇了摇脑袋，“我还没有亲手挖过松茸，我想去山上看看。”


    于是就去山上看看。


    往山上走的时候，路陡路滑并不好走，宋思远返身过来要拉谢小果的手，谢小果的手避了避，还是被握住了。


    宋思远的眼神告诉他：不管你感染没感染，我都会拉住你的手。


    谢小果心口很暖很暖，除了林在在，他从未在别的人身上汲取这样的温暖。


    “你们上山太晚啦，下面都被挖走了，漏网之鱼少得可怜哟。得往上面爬、爬高一点、再爬一点，看看有没有。”向导大口大口的抽着烟，烟杆子上挂着的小荷包都已经酱黑了，里面放着他的烟丝。


    “没事儿，爬爬就爬爬。就当锻炼身体了，老伯，你们这两三个月挖松茸，大概能赚多少钱啊？”谢小果问着，丢了一颗鸡枞菌在背篓里。虽然还没有挖到松茸，但是钓鱼人不走空军，进山人不背空篓，哪怕什么都没有，干柴都要放一背篓才成。


    向导乐呵呵的，黝黑的脸庞上皱纹密匝匝的，可是很慈祥，很忠厚。他笑着说道：“好的时候能赚万把块，我最近几年眼神不太好，就没有进山挖松茸了。不过在以前，我也算是一把好手。靠着弄山货，给我孙子买了辆汽车！”


    “哟！汽车！那您老可真厉害！”谢小果很钦佩。


    “哈哈，还行还行。也不贵，十来万的小车，也算是我的心意了。看着孙子娶媳妇生曾孙孙，我这辈子啊，圆满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