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许知妍动了动手指，有那么一瞬间很想问他是什么意思。


    但她到底忍住了。


    对于成年人来说，模糊的试探就像深秋时的风。


    忽然掠过耳畔，一个转头间便消失了。


    更何况是在已知有剧本的恋综，想想也不过是场面话，问了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她把信纸揉成团塞回口袋，虽然面上在笑，眼里却不带什么感情：“这描述得可不太像我。”


    方明洲眯起眼：“礼尚往来。”


    有人走上来凑热闹，恰好隔在两人中间。


    眼神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悄然碰撞，随即分开，各自落在房间内的不同处。


    ·


    第二天的拍摄在下午，许知妍一向有晨练的习惯，早早就起床了。


    从窗户望出去，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海上弥漫着大雾，所有的景色都模模糊糊的。


    她换了一身纯灰色的运动服，扎起一个高马尾，准备出门晨跑。


    清晨五点的海岛沉浸在梦乡里，连海浪也仿佛沉睡了一般，只不时地打个小卷撞向沙滩，整座岛屿安静得只能听见风抚摸树叶的声音。


    很难有机会在这样自然的环境下跑步，许知妍一口气跑了三公里，直至心率飙升到有些喘不过气才停下来，沿着沙滩慢慢折返回去。


    清晨的凉意抚过她的手臂，海上朦胧的雾气渐薄，天空与海面的交接处透出暖黄的光晕。


    太阳像定格动画一般升了起来，整个世界都明亮了，犹如油画上的色彩被一寸寸填补完整。


    她睁大眼睛望着这惊艳的一幕，日光一寸寸洒到她的身上，素净的脸颊与发丝边缘笼罩上一层明黄色的光边。


    一件肥皂香味的薄外套突然落到她肩上，她侧过头，视线撞进了方明洲倒映着日出的眼与分明的下颌线。


    运动服的拉链被他拉到下巴，微湿黑发垂在额前，看起来多了几分清新的少年气息。


    “海边温差很大，出门多带件衣服。”他没看许知妍，只盯着眼前的海面。


    许知妍奇怪地看看四周，确认没有摄影跟拍后，毫不客气地把外套丢回他怀里：“方同学可是说过镜头外不会和我有任何接触的，我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方明洲知道她的脾气，倒也不生气，再次把衣服披上她的肩，顺嘴调侃道：“许大明星记仇的性格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许知妍紧了紧披在背上的外套，转身就走。


    方明洲一手揣在裤子口袋里，也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跟着我干什么。”


    “姐姐，我也走这条路回小屋。”


    许知妍被他一声“姐姐”叫得手一抖，不知道他又犯什么病，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加快了回程的脚步。


    方明洲轻笑一声。


    有几只海鸥在空中盘旋，骤然拔高又回旋靠近，互相发出响亮的鸣叫，从他们身边掠过。


    他们都不再说话，沉默的日出遥遥照亮了金色的沙滩，深陷的沙子留下了一连串脚印。


    回去的路上一家早餐店正好开门，店面看起来很有年头，卖的是当地特色的烤饼、海鲜包子一类的中式早餐，远远就能闻到扑鼻的香味。


    来都来了，特产还是可以尝尝的，许知妍便连带着所有嘉宾的份一起打包回去。


    她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理所当然地让方明洲付了钱。


    到小屋的时候已经八点过，关恬穿着毛绒睡衣瘫在沙发上，看见两人提着打包的早餐回来，眼睛咻地亮了，弹起来扒拉袋子。


    许知妍好笑地拍开她的手，示意她去拿餐具帮忙装盘，先上楼去洗澡换衣服。


    再下楼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围坐在餐桌旁了，她拉开椅子坐下，奇怪地看见方明洲还在灶台前忙活。


    “妍妍姐，借用一下明洲哥哥啦~”打扮精致的章依依撒娇道，“我最近在减肥，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刚好明洲哥哥说可以帮我做点其他的。”


    “噢。”许知妍无所谓地撩了撩眼皮，上下打量她两眼，“那你应该多运动，每天早上早起化妆不如先来跟着我们晨跑。”


    她在“我们”这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


    昨天刚见面时就觉得章依依的态度很奇怪，和她对话总透着一股敌意似的。那时她还只当自己是想多了，今天就明显确定了这个事实。


    她不打算和一个小女孩明争暗斗，尤其现在还在录节目，镜头记录下的一切都可能会在播出的时候被放大，章依依这么茶言茶语迟早会吃瘪。


    但莫名其妙被陌生人针对，换谁都不会太开心，她也不打算提醒什么。


    方明洲端着托盘过来，很自然地往她盘子里添了两个荷包蛋，一边回章依依的话：“是\''''顺便\''''帮你。”


    他又把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到许知妍面前，才把剩下的东西递给章依依。


    许知妍眨眨眼，没去看她僵硬的脸色，低头吃完了早饭。


    今天的活动环节是由嘉宾们自己举办一个小型party，许知妍和方明洲抽中了负责做菜的部分，收拾好了就出门采购。


    节目组没有安排车，好在小屋离岛上的超市不远，走过去也要不了太久。


    天气很好，阳光温和地照在身上，清澈的蓝天点缀着几朵绵云，许知妍走在前面，发丝被微风吹起，轻轻蹭过落后两步的方明洲的肩。


    他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动了动，伸出来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又放回去，随意地说：“你还会做饭？”


    许知妍被太阳晒得眯起了眼，像一只正在小憩的猫，懒洋洋地回他：“从小就自己做，技术一般，不会吃死人。”


    小电驴按着喇叭从侧边驶过，方明洲马上把她往马路内侧推了推，又问道：“那今天吃什么。”


    她偏头看他，眼底反射着荡漾的光，像是蕴着淡淡的笑意：“方同学点菜？”


    被她这么看着，方明洲忽然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我一个只会打下手的哪敢点菜，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两人走到路口，过了红绿灯就是岛上类似于岛中心的地方，集市、店铺、娱乐场所之类的都开在这一片，人也多了起来。


    虽然谈不上繁华，但别有一番小岛淳朴的气息。


    正巧碰上红灯，许知妍停住脚步，不经意间看到了旁边的一家饰品店。店内靠墙的橱窗摆了一排不同花色的猫咪抱枕，猫咪小脸整整齐齐地冲着玻璃外的路人们，看起来可爱极了。


    方明洲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神锁定了其中一只伸出肉垫的抱枕。


    绿灯滴滴地亮起来，他收回视线，一步跨到许知妍的右前方，为她留出一小片空位，随着人流往前走。


    小岛上也有菜市场，但是为了拍摄方便，他们还是选择去了唯一一座百货商场里面的连锁超市。


    超市里放着安静的情歌，人不多，大多都是年轻人在逛。


    方明洲自然是负责推购物车，他一身棕色的大衣，在货架前站得笔挺，侧脸与下颌线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明明不是明星，却有一种浑然而生的气场，只是拿着一把蔬菜仔细察看，都像是来拍生活类杂志的。


    许知妍在他后面几步站定，略略有些感叹。


    有些人就是出生在罗马。


    方明洲要是在娱乐圈打拼，估计早就成顶流了，可他偏不顺着家里的意，跑去玩赛车，倒也玩出了个冠军。


    意识到许知妍停在原地，方明洲回头，朝她晃了晃手里的大葱：“要不我们买点韭菜回去包饺子？”


    “”


    许知妍无语。


    罗马也有傻子。


    她拽过那把大葱，怼在方明洲的肩膀上，向他说明没人想在第一顿自制餐里吃饺子。


    顾及到还在录节目，她还是仔细解释道：“晚餐主要还是以贺诚他们负责的烧烤为主，我们就做一些配菜，保证能吃饱就行。”


    她看了看备忘录，指挥旁边的人去买需要的酸奶和水果，方明洲很快便提着要买的东西回来了。


    他看见许知妍眼神认真地盯着货架挑挑拣拣，又对照着记录大家忌口的备忘录思考着什么，心里忽地涌上一股柔软。


    哪怕是高中的时候，他也从没看过许知妍这么生活化的样子，她以前总是很抵触被别人了解自己的私生活。


    他放缓脚步走到许知妍身后，恶劣地把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酸奶瓶贴上她的后颈。


    被冰得一激灵，许知妍也不甘示弱，抄起一旁的胡萝卜对准他笑意盈盈的脸：“再手贱揍你。”


    方明洲举起双手，桃花源含笑：“姐姐我错了。”


    “幼稚死了。”


    “你也幼稚。”


    摄影机的光一闪一闪的，静静记录下这片刻的打闹。


    ·


    清单上的东西全部购买完毕，来的时候是走路，回去时拎着大包小包就不太方便。


    方明洲让许知妍在超市门口等着，十分钟后带着不知道从哪里借的小电驴回来了。


    许知妍打量这辆贴着粉色美乐蒂的电动车，有些迟疑：“你确定可以？要不我们还是打车吧。”


    “我可是车神。”方明洲语气轻松，一条长腿支在地上，随意地拍拍后座，示意她赶紧上来。


    他人高马大的，把电动车衬得像一台美乐蒂涂装的高级机车。


    他们停的地方是主路，许知妍怕堵在路上给别人带来不便，心一横，扶着小后备箱跨上了车。


    车头晃荡了一下便稳稳起步，小电驴马力不足，但也方便了座位上的人看风景。


    道路两侧的花田在视野里缓缓倒退，许知妍也放松下来，闭着眼仰头，感受阳光洒在她脸颊上的温暖。


    只是运气不太好，回程短短十分钟的路，他们每个路口都遇上红灯。也不知道是车有问题还是人有问题，只要一起步就会来个大幅度的晃动。


    过了两个坎的颠簸之后，许知妍终于忍无可忍，把扶住座椅的手改为揽着方明洲的腰，顺手在他腰侧狠狠掐了一把。


    方明洲“嘶”地倒吸一口气，背部肌肉紧绷，背对着她的脸却是挂着笑意，牢牢把住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