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里整齐地排放着便携衣架，按照颜色分类挂上了款式各样的礼裙。玻璃茶几上散乱地叠了几本文件，悦意娱乐最大经纪人李乐窝在旁边的皮质沙发里，撑着下巴看许知妍化妆。


    沙发前是一个大型木质梳妆台，堆满了各种品牌送来的化妆品。许知妍挑挑拣拣，拿出一支拆了封的口红，对着化妆镜随意涂了几下。


    她今天穿了一身红色丝绒长裙，头发烫了微卷的造型，半扎起公主头，衬得脖颈纤长。眼妆是上挑的小烟熏，为她偏清冷的五官增添了几分不经意的媚气。化妆镜旁安了一圈暖色的led灯，照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光滑无暇。


    许知妍对着镜子照了两秒，不满地啧了一声。口红颜色太浅了，不太搭今天的妆。


    她皱着眉看镜子里李乐的身影：“你在这儿坐了快二十分钟了，有事就说。”


    “我的大小姐，没事我就能不来看你吗。”


    李乐笑眯眯地站起来，靠在化妆桌旁，翻出刚收到的消息，“最近有个恋爱真人秀找上门，投资挺大的，四组嘉宾在海岛上相处一个月，预备男嘉宾有贺诚，方明洲…”


    她找出方明洲的照片，摆到桌上：“不知道你听没听过eostre车队，也叫黎明，他们在国内赛车界的地位算是一等一的。方明洲是eostre最年轻的赛车手，去年刚拿下f2锦标赛总冠军，最近在网上风头正盛。”


    “我看了他的几段采访，形象很阳光，和你挺互补的，和他搭cp应该能炒一炒热度。”


    许知妍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手机。


    手机上是一张质量很高的活动商拍图，穿着黑白赛车服的男人五官线条精致，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上挑的断眉显出一股不羁。身后一束聚光灯照在他浅棕色的头发上，为他镀了一层朦胧的光圈。


    “笑得和傻子似的，不感兴趣。”许知妍顿了一下，嫌弃地撇了撇嘴，“赛车手参加什么恋综，想红想疯了？”


    “说了多少次了，说话悠着点。”李乐瞪了她一眼，头疼地说，“上次你在新剧发布会上阴阳怪气那个男配角，被人粉丝揪出来骂了多久，现在网上还有你的黑稿没压下去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黑稿对你影响有多大，傲气、耍大牌、没礼貌，这些头衔一旦安上，就没那么好摘了。这次让你去参加真人秀，也是刷一下观众好感度，只要你好好表现，之前的事慢慢就过去了。”


    许知妍冷着脸扣手指：“那是因为他老私下骚扰我，我行的端做得正，不怕因为这事被黑。”


    李乐吃准了她会拒绝，倒也不急，老神在在道：“这个是因为骚扰，那个是因为没礼貌，我知道你怼人都是有原因的，可是观众不知道啊。还有前段时间”


    李乐及时顿住话音，看许知妍没什么反应，无声地叹了口气。


    “除开前面说的那些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方明洲可是方世杰的侄子。方导有多难见你也清楚，你不是想尝试大荧幕？这就是个机会。”


    方世杰是华语电影圈的老牌导演，多次斩获国内及国际大奖，捧出过好几代影后影帝。如果能参与他的电影，哪怕是做配角，身价也能翻番。


    只是他从来都是严格按照自己的标准挑演员，也很少出席圈内活动，让许多人想要带资进组都找不着门路。


    许知妍出道的目标就是拍电影，不过第一部电视剧拿奖之后，来找她拍的都是电视剧本。前段时间发生那件事后，她被对方的黑通稿搅黄了好几个工作，这波热度消不下去，她的电影梦肯定遥遥无期。


    如果能趁这个机会认识一下方导，甚至与他合作，那她一直想拥有的电影资源就再不是难事。


    但是


    许知妍垂眸看着手机，指尖轻点屏幕，敲了敲方明洲的脸，不情不愿地说道：“我高中和他谈过恋爱。”


    李乐：“？”


    ·


    许知妍回忆了一下，高中的小孩闲着无聊，就喜欢搞一些校花校草榜之类的排名，方明洲那会儿经常是校草榜上第一。


    他家里据说是商界名门，人长得帅，还是校篮球队的明星人物，出名到就连许知妍都知道学校里有这么一个“笑起来迷人会撩”的校草。


    而许知妍那会儿不喜欢社交也不爱参加活动，也不怎么打扮自己，在学校里毫无存在感。


    方明洲比她小一级，教室也不在同一层，本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


    高二下学期举办校级篮球赛时，许知妍为了奖学金评优加分，终于参加了一次校级活动，并且被安排进了拉拉队。


    决赛那天，体育馆场边围坐着生气蓬勃的学生们，激情的吼声此起彼伏，肆意散发着青春的荷尔蒙。许知妍被吵得头晕脑胀，随便找了个楼梯角落坐着休息，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笑声。


    她脸颊上还泛着运动后的红晕，黑漆漆的双眸蒙着一层水光似的，捏着矿泉水瓶仰头。方明洲一手抱着篮球走过楼梯拐角，嘴角挂着赢球后得意的微笑，不经意间低头一瞥。


    四目相对，一见钟情。


    “高三的时候我一心学习，把他甩了。”许知妍慢悠悠地补充，“所以我们估计没办法友好合作。”


    李乐：“……”


    她猛地站起来，惨叫：“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啊！”


    许知妍无辜地看着她：“你也没问过啊，高中早恋有什么好说的。”


    李乐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想了想，说：“这样吧，等会儿我给方明洲经纪人打个电话商量一下，你先去参加晚会吧。”


    “行。”许知妍提着裙摆站起来，“不过我先和你说好了，他那边要是有任何得寸进尺的要求，我绝对不干。”


    李乐点点头，一脸惨不忍睹，挥挥手赶走了这尊大佛。


    ·


    四小时后，许知妍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礼服，匆匆来到约好的餐厅。


    李乐提着她的包，一边碎碎念一边疾走：“不许摆臭脸和阴阳怪气，对人家礼貌一点，微笑！我和他经纪人谈过了，我们都觉得高中已经过去很久了，不应该成为你俩合作的阻碍。”


    “而且你们参加的是恋综，高中同学这种事之后拿出来炒作也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知道了知道了。”许知妍有些不耐烦，气势汹汹地穿过长廊，丝绒的花边裙摆荡起一个张扬的弧度。


    快到包间门口时，李乐向她打了个眼色，她便不情愿地收了收表情，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哎哟，李老师！”方明洲的经纪人是个戴眼镜的男人，笑得很有亲和力，朝李乐伸手，“从会场赶过来指定挺累的吧，辛苦了辛苦了。”


    李乐哈哈笑了两声，和她抱了抱，开始礼节性的打招呼。


    许知妍站在后面，越过两人的肩头打量里面的包间。房间不大，灯光是略带暧昧的暖黄色，餐桌和单人沙发都摆在正中间，不会让人感觉很局促。


    方明洲坐在靠内的沙发里，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神色满是不耐，双手张开，虚虚地搭在靠背上。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他装作不经意地看向门口，正好和侧过脸的许知妍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他立刻见了鬼似的把头转向另一边。


    许知妍立刻明白了，就这表现，一看就是还在记恨被甩了的事。


    “对了，还没和你们介绍呢，”李乐打住话题，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背后的许知妍，“小妍，这是明洲的经纪人，齐宇。你叫齐老师就行。”


    “齐老师好。”许知妍挂上营业微笑，礼貌地和齐宇握了握手。


    “小妍本人比电视上还美。”齐宇满脸赞赏，“刚出道就拿下了最佳女主角，长得又美又有实力，你从哪捡来的宝贝。”


    “运气好运气好，她需要磨炼的地方还多呢。”李乐笑呵呵地捂嘴，轻轻关上房门，“走，咱们先去对对合同，给小年轻一点独处的机会。”。


    屋内终于只剩下了两人。


    许知妍卸下笑容，顾自坐到了方明洲对面的沙发上，长腿交叠，冷着脸打量他。


    听到许知妍坐下的声音，方明洲也只是把脸扭回来了一些，依旧垂着眼不看她，大有一副拒她千里之外的架势。


    依许知妍的脾气，要是这会儿坐在对面的是别人，她早就甩下对方一走了之。但想起李乐的千叮咛万嘱咐，她还是忍了。


    方明洲不想搭理她，那她就陪着他玩。


    她率先开口：“你好，初次见面，我叫许知妍。”


    方明洲猛地抬起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略带疑惑地盯着她。


    许知妍歪头，朝他晃了晃自己伸出去的手：“大冠军，不握个手吗。”


    方明洲下意识地抓住她晃动的手指，视线下移，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许知妍的手保养得很好，细腻、柔软、触感微凉，指甲油是半透明的乳白，就像她这个人一样，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但是方明洲知道，她的手心有常年握笔摩擦的茧，和曾经教她打篮球时，不小心划伤留下的疤。也和她这个人一样，凑近了才能发现她藏起来的刺。


    他面无表情地摩挲许知妍的指尖，语气间隐隐透着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什么意思？”


    手指接触的地方涌上一股热意，许知妍忽然发现，几年不见，他比记忆里的清瘦少年高了、也壮了，像是一只小狗悄然蜕变成了一头野狼，让她感觉分外陌生。


    她笑容淡淡的，眼神却透露出一丝嘲弄：“好久不见啊，方明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