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男女之情
作品:《等候鸟过境》 深蓝色的天空,像是作画的人一时地疏忽让墨水在宣纸上泛开了,肆无忌惮地蔓延向远方,随着太阳半遮半掩地露出在层云之外,远处颜色逐渐变淡。
池靳白打开卧室的门,就见夏稚站在一整面的落地窗前,像是在眺望远方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着。淡金色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空间,落在她身上,变成一道淡淡的光晕,成了一抹深不可测得孤清而飘逸的影子。
“是在想怎么跑出去吗?”
听到身后的声音和脚步声,夏稚并没有回头,因为她不觉得自己要离开这里的话,他能拦得住,所以这种问题根本不值得去想,所以她直接否认道:“不是。”
他低笑道:“那是在想我吗?”
夏稚酝酿了很久,才转头看他说道:“我们谈谈吧。”
池靳白一口答应:“好,不过等吃完早饭再谈吧。”
餐桌中央,放着一束新鲜的花束。
边上除了西餐,还放着完全不搭的豆浆油条。
阳光渐渐笼罩下来,室内温暖明亮,玻璃上映出两个人的倒影,而外面就是广阔无垠的大海,明明到处弥漫着浪漫又享受的气息。
但是夏稚只专注的吃早饭,且速度很快。她吃完早餐以后,托着腮一直盯着池靳白。
虽然明知道她是在等自己快点吃完,他放下刀叉的时候还是镇定自若道:“你是觉得我格外秀色可餐吗?”
没理会他的厚脸皮,夏稚坐直了上半身,直接进入主题:“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你指的是你的哪个身份?”池靳白把她没有碰过一口的一杯豆浆推到她面前,“无名岛候鸟,池家池倾妍,有什么区别吗?对我而言,你只是夏稚而已。”
夏稚皱眉,“没有区别?”
一个杀人魔,一个假妹妹,怎么会没有区别?
他随意而慵懒地坐在她面前,突然伸手,宽大的手掌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中指微曲,在她小巧的鼻子上刮了下,“是候鸟也好,是池倾妍也罢,我都喜欢你啊。”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动作,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把脸偏到一边,“我不是七年前的池倾妍,也不是你妹妹。”
“嗯,你已经二十岁了,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他收回手,像是不喜欢西装的束缚,把外套脱下,随手挂在身后的椅背上。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夏稚沉声喊他的名字:“池靳白。”
“嗯,我在。”
“你什么意思?”
“不明显吗?喜欢有很多种,我对你,不是哥哥对妹妹的亲人之间的喜欢,而是男女之情。我已经跟你告白很多次了,我对你的喜欢是要先告白,后追求,然后谈恋爱,再结婚生子,一件不落。我对你是想同床共眠白头偕老死后同穴的那种喜欢。”
像是怕她还听不明白,他深沉的眸光静静地看着她,继续补充:“夏稚,我现在是以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份在追求你。”
阳光暖暖地透过偌大的落地窗洒落,那双桃花眼里倒映着一片暖色和她这个人,如同温暖的海水一般包裹着她,简直足以将她淹没。
饶是情商再低,夏稚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仲怔片刻,没有娇羞但也没有排斥,只说了三个字:“你疯了?”
他磁性的声音变得低哑:“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喜欢你合情合理合法合规,任何人都管不了。”
“我管不了,但我可以拒绝。”夏稚说完,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池靳白也不急,只是把衬衫袖口解开,袖子往上随意的卷了一道,双手放在餐桌上平静地看着她:“那你不管我,也不想管封久久了吗?”
她脚步一顿,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她假扮你被地下拍卖会的人抓走了。”
“她在哪儿?”
池靳白苦笑道:“看来你长大了,我也不是你最喜欢的人了。一个夏童在前,一个封久久居后,完全没有我的位置。”
夏稚觉得已经完全没办法跟他正常沟通了,气恼得说了很长的一句话:“你都不把我当妹妹,我为什么还要把你当哥哥?”
“是哥哥的话,就还是你最喜欢的人吗?”他面露难色思索片刻,眸底的笑意如同涟漪一般一圈圈荡漾开来:“那还是不要当哥哥了,我再努力努力,争取让你早点喜欢上我,以男朋友的身份回到第一位。”
眼见要把人惹毛了,池靳白起身说道:“封久久被地下拍卖会的人带去了江港。我知道你想救她,但是你没有通行证,你去不了江港。”
“我会想办法。”
“半个地下拍卖会都被你们毁了,如果这不是无名岛的任务,那无名岛就不会派人出手。但是我能帮你救她。”
“条件?”
“待在我身边吧,直到救出她。”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而且你不想见夏童吗?”
夏稚眼眶微阔,“他还活着?”
“你不知道?”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心里有了答案,便继续问道:“宇文战他是不是都没问过你要不要回京州,放弃候鸟的身份?”
“问过。”
“所以你不愿意?”
“嗯。”
他眸色深沉,蹙眉问道:“为什么?”
阳光还未上移,她站在他距离一步的阴影里,未发一言,转身回了卧室。
京州军属大院,暮色沉沉,到处透着庄重又严肃的气息。
“你说,他抱着个女人回酒店的?”白发苍苍的老人杵着一根拐杖绕着四方红木桌转圈,他拿着放大镜查看着放在上面刚运回来的龙头。
风尘仆仆的秘书回道:“是。”
“长什么样?”
秘书仔细回忆道:“短发,很高很瘦。躺在靳少怀里,所以没看清脸。”
“短发?多短?”
“目测跟您差不多。”
靳远平放下放大镜,抬手摸了下自己位于耳朵上方的短发,震惊道:“那该不会是个男人吧。”
与管家尴尬地对视了一眼,秘书汗颜,“应当不是,靳少还特意吩咐白上买几套女装送到酒店。”
靳远平让管家把龙头收走,杵着一根拐杖往前走了几步,坐在檀木椅子上,抿了口茶,润了润喉:“这么些年,他身边除了他妹妹池烟,他也就只跟上官家的嫣然丫头多说过几句话,也没见出现了哪个异性。我还一直以为他喜欢男人,担心靳家会在他手里绝后呢。”
“呵,你老人家是觉得我这辈子都结不了婚了吗?”留着干净利落明显打理过的短发女人冷笑着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靳远平听到声音都懒得去看她一眼,冷哼一声:“一个快四十岁的人了,整天跟一群政客打交道,男朋友都没有一个,我还能指望你生孩子?”
靳溪把挂在臂弯里的白色西装外套递给管家,说道:“我纠正一下,我才35岁,四舍五入也不是你这样入的。嘴这么毒,桑秘书这些年跟着你可真受委屈。”
桑秘书朝她微微颔首:“大小姐。”
靳溪坐在靳远平旁边,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了吹,问道:“刚从地下拍卖会回来?”
“是。”
“靳白没跟着一起回去?”
“靳少还有事情要处理。”
“刚听你们说起什么异性,他是交女朋友了吗?”她抿了一口茶,不像是在关心晚辈,更像是秉公查询。
“不太清楚是不是女朋友。”
“他的原话是什么?”
桑秘书看了一眼靳远平,才转述道:“给老爷子找了个孙媳妇。”
她敲着杯壁,沉思道:“暗中查一查那女人的身份。”
桑秘书没有自作主张回话,倒是靳远平用拐杖敲了敲木质地板,“你是见不得人家成双成对吗?”
“我是怕有人居心叵测害了你的宝贝孙子,毕竟传宗接代可全靠他了。”
“你刚不是还说我对你有偏见?”
靳溪放下茶杯,说道:“那你可以继续保持你的偏见,毕竟我可能会结婚,但不可能生孩子。”
靳远平闷哼揶揄:“不仅当了回剩女,以后还想当个丁克?”
靳溪认真地回视他,极度诚恳地评价一声:“你还挺潮的。”
“我不跟你评,你就说什么时候领个男人回来?别侄子都结婚了,你还是个剩女。”
“你这眼前不就有一个青年才俊吗?”
“谁?”
她故意气靳远平,漫不经心地说道:“桑秘书啊,我看桑秘书挺好的,桑秘书有女朋友了吗?没有的话,我们处处看?”
“胡闹,你比他大,桑秘书才32岁。”
“那不正好。老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桑秘书考虑下哦。”她朝桑秘书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眼睫在高挺的鼻梁上方落下一片温和的剪影。
“我看你现在的位置是太闲了是吧?给我赶紧上楼去,别出现在我面前。”靳远平气得直瞪胡子,直接把拐杖朝着不孝女手侧的方向扔去。
按照他的准头不可能真的砸到她,靳溪也清楚老爷子不会真的砸伤自己便不为所动,依旧一副挑衅的模样,倒是站在一旁直挺挺得跟个木头桩子一样的桑秘书出人意料地动了动,拉了她一把,拐杖倒是砸中了他的黑色皮鞋脚背位置,本光滑的皮面受力后直接凹下去一点。
靳溪率先打破尴尬得气氛,像是顺口问道:“对了,桑秘书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这才抬头看她,声音低沉:“桑河。”
“和我名字挺配,靳溪和桑河,有异曲同工之妙。”
见老爷子拿着青瓷茶杯又放下,抓住手旁的古董花瓶又放下,这是又准备操家伙了,她赶紧转身上楼,远离自己挑起的战火之中。
桑河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幽深,与每日新闻跟众多宴会中的优雅干练女政客的身影不同,在家中的她,也不过是个爱跟父亲说笑的普普通通的姑娘。
一家银色的飞机在大海上空飞行,空中的一朵朵白絮似的云团从飞机舷窗外飘过,机舱窗外的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落进来,洒在夏稚身上,她的呼吸均匀轻微,乌黑的短发垂在耳侧,露出整张白皙的脸,睡着的模样,看上去安静又乖巧。
坐在她旁边的池靳白找空姐拿来一条毛毯,盖在夏稚身上,而后侧眸仔细看着她。
看了许久,直到她的一根碎发落了下来,他抬手撩开落在她鼻梁旁的头发,纤长的睫毛被碰到轻轻一动,在眼睑留下错落有致的阴影。
她睁开惺忪的双眼,目光有些警惕,“我又睡着了?”
“嗯。看来他们给你下的不是普通的迷药。到了江港,我们先去医院检查血样。”池靳白帮她把随着她起身而滑落下去的毛毯捡起来,叠整好放在一旁。
夏稚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一路无声,两人之间自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她的态度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冷冷淡淡,但是池靳白还是感觉到了她的疏远之意。
出了飞机场,上了车没过多久,同坐在后座一排的池靳白能明显感觉到她又陷入了沉睡中。
这个样子不像是后遗症,倒像是中毒了。
十字路口拐弯的时候,她的小脑袋一偏,压在了他的右肩上,他手上依旧拿着手机回复消息却不动声色地把坐直的上半身往她那边靠过去并轻轻放低,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一直到私人医院,她也没有转醒的迹象。
池靳白阻止白上开口叫醒她,自行下车后绕过车尾,打开她那边的车门,把她从车内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他丝毫不在意旁人频频投来的目光,把她牢牢抱在怀里,进入医院大门,直奔实验室。
还未观摩完顶尖私人实验室就让出去的实习医生们站在门口,见院长助理毕恭毕敬领带着一位容貌极其出色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怀里明明抱着一个人,却丝毫不喘,甚至走得很快,院长助理要小跑才跟得上。
走近了,才看清他怀里抱着的是个极瘦的女人,闭着眼睛,清丽的面容带着一丝病态的疲倦。
人还未进去,院长便带着几个医院重量级别的主任站在门口等候了,等人进去后,助理便自动退了出来,守在门口等候吩咐。
还未离开的实习医生好奇问道:“冯助理,刚刚那人是谁啊?我们医院这么大阵仗。”
冯助理说:“实验室的出资人。”
“可是我怎么看他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实习医生挠挠头。
他旁边的同事反复确认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说道:“他长得好像我的偶像池靳白医生啊。”
“他就是池靳白。”
冯助理话一说完,所有实习医生各种姿势趴在玻璃墙上,试图再看一眼手术从无败绩的活生生的神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