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困兽之斗
作品:《等候鸟过境》 天台的风很大,飘洒的雨很冰冷。
“候鸟,好久不见啊。”九头蛇在众人的簇拥下坐在一把椅子上,他看着推开铁门走过来的女孩子,毫无不意外,甚至阴森森的笑道:“看到我出狱坐在这里,是不是很奇怪?”
候鸟解决完守着门的两个手下,黑色的靴子踩在坑坑洼洼的天台地面上,溅起水花,她一身黑衣站在他的正前方,目光冰冷的看着他,没有情绪没有温度,像是只在审视。
九头蛇掏出一支烟塞进嘴里,咧咧嘴:“你还是跟哑巴一样。真可惜,你当初豁出命都没杀了我,现在心里是不是后悔的要命?就算你当年把我进去监狱又怎么样?我还不是毫发无伤出来了,我照样能把那些缉毒警察一个个杀了,如果他们不幸死了,我就只好拿他们的家人开刀了。”
“我很念旧情的。”他对着手下打了个响指,手下提着一个很大的笼子走了过来。
他揭开盖在笼子上的黑布,说着游戏规则:“这里有100只白鸽,它们的腿上分别绑着红色和蓝色的彩带。听闻你的枪法百步穿杨,如果你能在一分钟□□下所有蓝色彩带的白鸽,我就让人把你弟弟拉上来,但是只要少了一只那就是你亲手杀了他。我知道你身上有枪,反正他也不是你的亲弟弟,你自便。”
笼子被打开,白鸽展翅高飞,根本没给她一秒思考的时间,她掏出□□□□,神情专注地望着一片灰白的天空。
尝试了很多种方法,衣服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的白下根本救不下奄奄一息的夏童。他只好顺着那根蔓延到天台的绳子上楼,他毫不费力的来到天台路口,因为之前守着这栋楼的人都已经被解决了,看上去跟死了一样,但是好像还有微弱的呼吸。
白下找到一个身形跟自己差不多晕死过去的人,把人身上的藏青色衣服拔干净,套在自己身上。
他挺胸阔步的靠近天台,“砰砰砰”连续十几下的枪声越加清晰,白鸽从半空中直接落在天台上。
当天空上只剩下最后三只白鸽的时候,刚好剩下了最后03秒,他看到穿着黑衣的夏稚似乎犹豫了01秒才开枪,一枪直接毙掉了两只白鸽。
一地的白鸽,雪白的翅膀上沾染了醒目的血迹。
九头蛇站起来鼓掌道:“一分钟不到杀了99只白鸽,但是还剩下最后一只却飞走了,是没子弹了吧。”
候鸟扔掉手上没有子弹的□□,看着他得意的嘴脸说着最后的结果:“你输了,最后那只白鸽腿上绑着的是蓝色的彩带啊。”
然后,他的手下拿着刀把绳子割断,那根绑着夏童性命的绳子拖着地面的水渍逐渐消失在天台。
夏稚纵身一跃,紧紧的拉住即将落下天台的绳子,她的手腕被地上的石子和粗绳磨得红肿一片。
“我突然想起他的亲生父亲,那个老实巴交的刑警,他是走投无路之下抱着我的手下,跳下悬崖同归于尽的。现在我把他儿子从这天台扔下去不过分吧。而且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枪法不好,漏掉一只白鸽,可不能怪我啊。”
九头蛇棕色的眼睛里漫过层层的冷意和嘲弄,他接过下属手上的□□,一枪打在夏稚的手臂上,她还是纹丝不动,死死的不肯松开手里的那根绳子。
又是一枪打在了她的另一只手臂上,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疼的发白,却像是麻木了一样,只知道拉着手上那根维系着夏童生命的那根绳子。
在九头蛇的枪口对准她的手腕时,白下冲了过来,不管不顾像个肉球一样撞开了他,让那一枪打偏了,但子弹划过了绳子,那根绳子终究还是断了。
一楼地面响起沉重的坠物声,天台上响起一声声讽刺又刺耳的笑声。
白下被人按在天台的栏杆上,眼睛涨的通红,拳头攥的太紧,指尖陷入了掌心,隐藏在厚厚一层肉下的骨节泛起青白。
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这里的混蛋,可惜他平时没有用功,三脚猫功夫根本派不上用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枪又一枪对准夏稚,她的肩膀,胸口,手臂,以及腿上都添了新伤。
她就像困兽之斗,被众人围攻着。
云层密集,一架飞机在乌云里急速穿梭着。
在池靳白拨打电话数次无果后,虽然明知原因,但是副机长还是亲自过来解释道:“靳少,现在是雷雨天气,信号受阻。”
“那就飞快点。”他声音温淡,英俊的容颜在昼夜交错的光线里有些模糊,目光深沉。
“是。”副机长身子挪出客舱,才敢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白上把刚泡好的黑咖啡端给他,“靳少,夏稚小姐有白下跟着,不会出事的。”
漫长的沉默,直到咖啡冷却了,池靳白也没有伸手接过咖啡,而是无规律的甚至有些烦躁的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
一下又一下拨动着自己絮乱的心弦,一种莫名而来的无端恐慌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吞噬着一切。
10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缩短到了五个多小时,机长和副机长下飞机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有信号后,只剩下来自白下两个小时前的好几个未接电话,再拔过去的时候对方关机了,怎么也联系不上白下。
池靳白通过定位找到白下的位置,并不在酒店,而是在一个已经动工拆迁的老式化工厂和居民楼。
白上吩咐人开来一辆的跑车已经停在私人停机坪,他刻不容缓的上了驾驶座,踩下油门的瞬间接到了毕沉的电话。
他皱着眉犹豫了一秒,还是按下了通话。
“你回京州了是吗?”
“是。”
“那你快回医院。”
“我没空。”
毕沉呼吸急促道:“夏童有生命危险,你不来主刀,这个手术我没有把握。”
下雨天,这偏僻地路上没有行人也没多余的车辆,池靳白无视眼前的红灯,降油门踩到底,声音淡漠:“我不做手术。”
毕沉心一横,咬牙道:“池靳白,先不提你身为医生的职责,难道你也不在乎夏稚的命了吗?如果你不救夏童,夏稚也活不了的。”
“你知道夏稚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
“是。”
池靳白隐忍道:“她现在在做的事情是不是跟无名岛的候鸟有关?”
毕沉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给了他肯定的答案:“是。”
池靳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泛白,“别人的命我管不了我也不想管,我只要她好好活着。”
“可是夏童才是夏稚的命啊。”毕沉的一声叹息像是触动到了他的心底。
跑车紧急刹车,四周安静的只有自动雨刮器摆动的声音和雨水撞击玻璃声,桃花眼里掀起涟漪波浪,他闭上眼睑,在幽暗的雨幕下沉默良久,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准备无菌室。”
雨越下越大,夏稚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她被人一脚提到腿上的伤口处,明明疼痛钻心,却没有出声,甚至连神情都没有变一下,冷得吓人。
白下一开始觉得夏稚只是单纯的躲闪着,认为她是没有还手之力。直到一个男人那条当空挥来的手臂被夏稚轻飘飘的截住,稍一用力对方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夏稚抢走他的□□,甩开他的手,像是甩开垃圾一样,轻飘飘的把他直接从天台上扔了下去。
九头蛇恶狠狠的盯着她,“这是在京州,昨晚那些人你都留了他们一口气,现在你敢杀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吗?”
瘦弱身体的多处伤口还在流血,她的声音冷如冰块:“我现在属于正当防卫。”
一根虽小但一场寒冷的手指顺着他的脊梁从头摸到底,就像一只冰冻的小虫在爬,他扔掉嘴里的烟,他憎恨的看着她:“我这里有20个人,你杀不完的。”
一双凤眼带着病态的猩红,她一字一顿地说:“那就慢慢杀。”
白下一瞥之间,只见女孩儿瘦小的身体十分敏捷,似是竭力闪避,躲过了无数发子弹。她手上拿着一把抢过来的□□,在二十个人之间来回穿梭,趋退如电,没半分败象,从她抢里射出来的每一发子弹也都见了血。
九头蛇见一个个倒下的弟兄们,慌了神,手上的枪只剩下一颗子弹了,他见夏稚也没了子弹,干脆收起□□,打算用武力解决,既然不能生擒那就在此要了她的命。
他自信又自负,身形魁伟,手长脚长,趁着夏稚背对着他与人搏斗,握紧拳头一拳击在她的受了枪伤还在流血的右肩膀上,夏稚单膝跪在地上,腰板一挺,抹去嘴角的血迹,站了起来。
她用手肘打在身侧的人下巴上,对方下巴脱臼甚至喷出了血。
只一瞬,白下便觉得气息窒滞,他看到夏稚旋转侧身,跃起,一脚踹向一直站在她身手准备偷袭的九头蛇身上,九头蛇将手一拦,想与之隔开,却来不及了,自己的身体直接飞出了出去,“砰”的一声,一头撞在墙上,背脊着地,头破血流,狼狈不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压着白下的人大概觉得他这个胖子起不了什么气候,放开他,连忙去搭救九头蛇。
结果他还未靠近,就被杀红了眼的夏稚身子往他的身边凑将过去,噗的一声响,一根不大的生了锈的钢筋从他左肩后直插了进去,她又向前一扑,直接将他钉在地下。
一刻钟的时间,像是修罗场一样,夏稚不要命的杀光了剩下的人,她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刮破了,甚至能看到里面一件单薄的t恤都湿透了,分不清黑色的布料上是冰冷的雨水还是腥热的血水。
垂在额间的发丝上在滴血,白皙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她独自站在天台上垂眸看着一地的尸体,像是蔑视又像是解脱。
白下看着她冰冷的目光,都缩着身子害怕起来。
察觉到地上的九头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手上握着一把枪,夏稚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凤眼里没有任何生机,她已经累到了极致疼到了极致,无力反抗也不想躲避。
枪声响起的那瞬间,警车的鸣笛声划破了天空。
白下的行动第一次快过了他的脑子,他没有多想,直接跑过去,帮夏稚挡住了那致命的一枪。
夏稚躺在全是血水的地面,望着灰白的天空,闭上眼睛之前看到了小小的夏童和年少的自己以及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
他说:“夜梦白发亲,欢笑携稚童。你们现在都需要一个新名字新身份,以后就叫夏稚和夏童好了。我前半生没有实现前面一句话,希望后半生可以陪你们一起笑着过每一天。”
这飘零的世界啊,这么微渺的小小愿望都成了奢侈。
台阶上的脚步声匆忙而又整齐,当齐绍和季昀然带着其他刑警来到天台口,举着枪准备按照之前指定的计划出击,但是上面实在太过安静,齐绍首当其冲推开了天台的铁门。
哪怕大雨冲淡着一切,浓重的血腥味还是扑鼻而来,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惨烈的画面震惊到发不出声音。
齐绍的目光落在那破碎的黑衣上,瞳孔紧缩,他跑过去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跑下楼,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和冰凉的体温。
被临时拉过来救援的季昀然看到他怀里的人也为之一震,她脸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一张精致却异常苍白没有任何血色的脸。
他拉住齐绍的手臂,问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齐绍没理他,而是一边跑下楼一边吩咐跟在身后的下属:“小孙,你留下协助季队办案,看其他人还有没有生命体征。”
“是,齐队。”
任昌年站在救护车和警车之间,他看着齐绍趔趔趄趄抱着一个人下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他心下一沉,不顾下属注意安全的劝阻,迈开步子,跑了过去。
齐绍看着他,微喘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
昨晚沿河公路的九个人处理起来耗费了他们不少时间,得到夏童的消息后,他们就调集人手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你留下善后。”任昌年的手颤抖着伸过去,探了下她微弱的脉搏,然后从他怀里把夏稚抱了过来,布满老茧的双手立刻被她身上未干还有从伤口处新流出的血侵湿。
白上带着池靳白指定的几个手下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任昌年抱着一个人上了救护车扬长而去的背影,雨势太大,他看不清他怀里的人是谁。
他来不及多想,跟守在下面的刑警沟通了几句,就匆忙的带着人上楼找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