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偷看,就戳瞎你的眼睛!”玉卮咬了咬牙。


    金吒笑着转过身去,还不忘给自己正名:“我是什么人品,从小到大这么长时间,姐姐不知道?若姐姐不相信我,根本就不会跟我来这里吧。”


    “你这连家小子,怎么这么多年来油嘴滑舌的性子一点都没改呢?”里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玉卮咬牙切齿的语句:“你再说,再说信不信我把你的衣服撕了,看你如何回去!”


    “姐姐疼弟弟,怎么舍得撕坏弟弟的衣服呢。”金吒一点不想占下风,“反正撕了,最后还得一针一线亲手补回来,多浪费啊。”


    “呸,谁要给你补。”玉卮啐了一口,窸窣声停了,她顿了顿道,“好了,你也进来换吧。我转过去,不看你。”


    (88)谁在吃亏


    连津岐就在离她咫尺的距离换衣服,说她不紧张,那是假的。


    他们虽然从小就一起长大、一起玩闹,也有过一些相对近的接触,比如她第一次上山的结局,她把他全程抱回了家。可是渐渐长大,各自的身体都有了明显的变化,他越来越意气风发,身上属于成熟男子的气息也越来越浓烈。


    连津岐,确实是那个和她“成了三次亲”的甘露太子。她梦里和他发生的那些亲昵画面,是否真的会在他和她身上一一上演?


    理智上,她应该远离;感性上,她确实没那么反感。如果她不是被提前透露了结局,她想她早就已经沉沦,不能自拔了。


    “姐姐,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了?”玉卮胡思乱想的时候,津岐却已经快速把衣服穿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她的跟前。他说这话的时候离她极近,她甚至觉得他故意让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这么一吹,她的脸好像更红了。


    “没,没有……”玉卮下意识慌乱,把头埋了下来,又后退了两步,“你这么快就换好了?”


    哪知津岐又笑了,却没有再向她靠近:“我记得,就在姐姐给我封大护法的那一天,姐姐把我抱下山,抱回家。当时姐姐的脸也没有红,现在反而害羞了?”


    幸好他没提她两次帮他吮吸伤口的事情,她现在偶尔想起,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即便不提,这连津岐是不挨她一顿打不会罢休的,玉卮气急,伸手就想去掐他。可是看到自己的袖口多出的一截,她却停在了那里:“你的衣服不行,我穿着还是长了大了。”


    再一看,守拙哥哥的穿在他身上也有些不太合身,玉卮撇了撇嘴,“你的也不行。”


    “没事姐姐,”却没想到近期丝毫不在意,“我去买点针线回来,姐姐就地改一下就好,回去咱们就拆了。”


    白蹄乌在破屋窗下直接睡着了,津岐走的时候,它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很快,他就去街上买了点针线回来。


    玉卮犹豫了一下,是她先改还是津岐先改,又被他一下看穿了心事:“姐姐先改我的吧,姐姐不吃亏。”


    这事可以定性为“吃亏”?玉卮惊愕于他颠倒黑白的能力。


    量体裁衣是个细致活,玉卮虽然不像母亲徐娘子一样如此擅长,但简单把大衣改小还是容易。从小到大家里的拮据,她又比普通孩子长个头长得更快,所以每次做新衣服,都会比她实际的体型大了不少,把衣服改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只不过……这样的话,他们二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津岐靠坐在破屋内同样破烂的竹椅上,只有一半的窗户中穿射下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了奇怪的阴影。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他,也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和梦里的甘露太子一样,安静的时候如月光般清朗俊逸。


    他的五官在这奇怪的光影下,却如此地棱角分明。


    玉卮站着弯腰为他改衣服,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针线上。不去听他的呼吸,不去感受他衣下肌肉的遒劲,更不去回忆和他从小到大经历的点滴。他一句话都没有讲,但她却自己给自己演了一出大戏。


    终于快要收尾,最后才是衣领。


    他交领上露出的脖子,竟然透了一层薄汗,把中衣都略微沾湿了。玉卮刻意不去看他鼓动的喉结,绕到他的身后,在后颈处做了折叠的收尾。


    打结,穿线,她扯了一下却扯不断。只能埋头下去,用牙齿咬断。


    津岐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突然动了一下,她一抖,差一点就照着他后脖子亲了下去。玉卮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顺手便扶在了他结实的肩膀上。


    一旁的白蹄乌好像被这动静惊醒,打了个又大又长的呵欠。


    这一摸,才发现他似乎已经把中衣全部汗湿了。


    “你这么热吗?”玉卮一边收线一边问道,“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热呢?”


    津岐却露出了难得的局促,摸了摸鼻子说,“不热不热,姐姐看错了。”


    她才懒得计较呢,熟练地又开始打结穿针,“裤子你等会儿自己改改,就不要浪费我的手艺了。还有,我的上衣我自己改,万一你一不小心穿错针了,把我扎一下,我可受不了。”


    其实是她不想再继续刚刚的尴尬场景,要她坐着他来给她改衣服,她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待两个人全部收拾完,都已经快到了夕阳西下的傍晚。他们要是再不去徐府,今晚怕是要在这里过夜。


    (89)初见徐琬响


    最后,两人商定,金吒扮作徐娘子的儿子徐煌,玉卮扮作徐娘子的学生金麒。


    玉卮惊讶于金吒一来就准确地找到了徐府的所在地,进门之前,悄悄在他耳边问他:“津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来过这?”


    金吒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又回给了玉卮耳语:“姐姐猜对了,姐姐真聪明。”


    上一世第一次来这里,是金吒为了救被徐有禄困住的玉卮,那时候他们都是神仙,又没有后顾之忧,金吒便可以直接硬闯。


    可是现在他们“有求于人”,再硬闯便达不到目的。徐府的门子都是势利眼,即便金吒自称自己是徐有禄外甥女徐婉吟的儿子,也根本没有拿正眼瞧过他二人。


    无奈,玉卮掏了点碎银子出来,又拿出临走时徐娘子给的玉佩,一并交给门子:“请万万告知徐家老爷,我同窗徐煌,真的是徐老爷外甥女徐婉吟的亲生儿子。”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才有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引了他们进去。穿过金吒曾经来过的层层庭院,他们来到后院的内堂,内堂的上首坐着的中年男子,正是上次金吒独自来徽宁府取回灵石时偶遇的徐琬响。


    “你们两个,哪个是徐煌?”徐琬响手里还把玩着徐娘子的那枚玉佩,看到小厮带来两个男孩,自然是有些疑惑。


    玉卮刚动了一下,就被金吒抢先说道:“见过舅舅,我是徐煌。”


    徐琬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着眼仔细看了金吒一下,随口问道:“你娘她,她还好吗?”


    当年明明是他卖了自己的亲妹妹,现在再见外甥,却表现出无事发生的样子,此人的无赖程度,可见一斑。


    “阿娘她,最近两年身体不大好了。”金吒道,“正是因为如此,她想起当年与徐家的种种,才让我一定要跑这一趟,替她了个心愿。”


    徐琬响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柔情,但很快消逝,他的声音依旧冰凉:“她终于后悔了?承认当年与人私通又离家出走,是错的了?”


    “阿娘知错了。”金吒继续答道,一旁的玉卮一言不发,听到这些,却不自觉地紧咬了牙关。


    “琬吟她知道错,却也已经晚了,你们知道吗?”徐琬响换了个姿势,“阿爹和她娘,很多年前就已经离世了。从琬吟离开家的那一天起,她就不再是我们徐家的人了。”


    金吒不知为何有些动容,一撇旁边的玉卮,凤眼里早就噙满了泪水,只是强忍着不让落下。他赶紧跪下,又俯首向着徐琬响说:“阿娘知道,这次来徐府不求舅舅您的原谅,只求能让徐煌我,去外祖父外祖母的坟前,给他们上一炷香。”


    “现在外面的世道越来越难了吧?我看徐煌你也穿着最朴素的衣衫。”徐琬响却不为所动,“如果你是来要钱的,这个徐家我做不了主,只能等我舅舅回来了,听听他的意思。”


    说得这么自然,难道徐琬响忘了当初自己已经卖过他们一次了?


    金吒突然有些怀疑,会不会那年贾哥他们四个,根本不是徐琬响找来的?


    还没等他开口,徐琬响又接着说道:“要钱这种事情,有点骨气的人也说不出口。罢了,今天天色也晚了,明天一早我就带徐煌你去给你外祖父外祖母上香,今晚你和你的同窗就在我这里歇一晚,等会儿给你们安排个客房。你舅母和表哥表姐他们都不在家,去你舅母家小住了,我也就不和你吃晚饭了。你们安顿好了,我差人给你们送到房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