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作品:《沾青

    林琅觉得自己对裴清术好像有一种认知错误,觉得他这种衣不染尘的人,就该不食人间烟火。


    更别提这种充斥的声色犬马。


    她嗓子都哑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很累吗?”关怀的神情,温柔又怜惜,哪里还有刚才挺腰时的半分劲韧。


    看来再温柔的男人也摆脱不了的定律,床上床下两个样。


    林琅摇头,只想好好睡一觉,窝在他怀里,鼻息渐稳。


    怀中人小猫一样,柔软的头发在他胸口轻蹭。


    他低声笑笑,指尖勾起来一缕,低下头去闻。


    “原来小琅舒服的时候会发抖,抖得那么厉害,我按都按不住。”


    林琅听见他的声音,哪怕已经很累了,但还是从他怀中抬头。


    对上他那一双浮着温柔笑意的眼,她突然有一种错觉,自己即将在这片温柔海域溺亡。


    她的声音沙哑,说话有些费劲:“那种东西,你怎么还随身带着?”


    听见她的话,裴清术看了眼垃圾桶里那些,沾了乳白色液体的橡胶制品。


    他轻笑:“总觉得会用得上,所以路过便利店的时候随手拿了一盒。”


    林琅不得不怀疑,这人今天留宿在家,也在他的计划之内。


    但刚生起的念头立马被她打断。


    觉得自己太过小人之心了,裴清术这样的人,就不该和心机一字挂上钩。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中途没被惊醒,连噩梦都没做过,那种感觉就像是闭上眼睛再睁开,然后一夜过去。


    身侧床榻早就空了,她用手摸了摸,没有温度。


    想来他应该起床很久。


    林琅磨磨蹭蹭从床上起身,身上被子滑落,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胸口。


    分不清是咬痕还是指痕,雪白上混了一层红,而旖旎,多看一眼都让人脸热。


    哪怕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她还是捂着胸口下床,衣柜就在一旁,她拉开之后在里面翻找出一条宽松睡裙,然后换上。


    阳台上,洗衣机正在运作,里面清洗着昨天被打湿弄脏的床单。


    裴清术在厨房做早餐,煎蛋的香味满屋子都是。


    林琅走过去,见他腰上系着围裙,里面是件深色衬衣和西裤。


    瞧着多清贵的一个人,此刻竟然为她洗手做羹汤。


    连做个饭都儒雅。


    她靠着门框,安静看着,也不打扰他。


    直到火关了,老式抽油烟机发出的巨大噪音也消失,他才注意到她。


    视线落在她身下,并无狎昵,只剩关心:“会不会不舒服?”


    林琅微微睁大了眼,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白。


    “什么不舒服?”她装听不懂。


    “昨天晚上你睡着后,我看了一眼,有点肿。”他垂下眼,眼底沾染自责,“以后我轻一点。”


    林琅深深呼一口气,希望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于是她故作镇定走进去:“做的什么?”


    “牛油果三明治,还有香蕉吐司卷。早餐吃清淡点。”


    他将食物摆盘端出,林琅说:“你居然还会做饭。”


    他给她倒了杯温水:“很奇怪吗?”


    “也不是。”她单手撑着下巴,突然开始好奇,“你有不会的东西吗?”


    “有啊,很多。”他将三明治切开,煎蛋单独摆盘,上面洒了些黑胡椒,然后放在林琅手边。


    “具体呢?”


    他看着她笑:“不会造火箭,算吗?”


    林琅塌下肩来,觉得他这这人越深入了解,反而有种接地气的亲和。


    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觉得他有点像普渡众生的功德佛下凡历劫造福世人。


    听完她的话,裴清术看着她,眉眼似春日斜阳,带着恰合时宜的温度。


    “看来我比较自私,没那么多心思去造福世人。”


    放下咬了一口的三明治,她停下来。


    裴清术极轻的一声笑:“就算真是普渡众生来了,我也只想渡你一个。”


    可不嘛,昨儿个晚上刚渡过。


    渡了整整一夜。还说什么如果她不愿意,可以随时喊停。


    她嗓子都喊哑了,他只是用他的指尖去描绘她的脊骨:“再等一会,马上就好。”


    这动作和平时爱抚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说的是马上,最后一整盒都用完了。


    他将东西摘了,准备再去拿了戴上的时候,只摸到一个空掉的盒子。


    他神情无奈,说看来只能下次了。


    林琅却像是找到救命稻草,含着最后一口气,说以后再也不信他的话。


    他听见她这近乎赌气的字眼,笑着将她捞回自己怀中:“是我不好,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好像经过这么一夜,两个人的关系也有了细微改变。


    林琅对他不再总有种不可亵玩的仰望。


    而是心安理得的吃着他洗手为她做的羹汤。


    带着年代感的老房子,说不清是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变得热闹温馨。


    还是因为,多出的那个人是裴清术。


    林琅吃早餐的时候,他起身打量了一下整个屋子,一会推推门,一会打开柜子。


    “还是太旧了,很多东西都得换。昨天这门响了一晚上,关不拢。”


    林琅抬眸,手上还拿着筷子:“要拆掉吗?”


    知道她想尽量将屋子保持原样,裴清术说:“我找人过来,看能不能修好。”


    “今天吗?”林琅带了难色,“今天我满课。”


    到时候维修师傅过来家里也没人。


    裴清术让她专心上课,其余的不用管。


    她看着他,冬日的早上,哪怕是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都被冷空气给冻到不带太多温度。


    但他身处不过方寸的日光中,周身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有暖意。


    那杯美式在他手中,他放下杯子的时候低头看她。


    睫毛都显得格外清晰,根根分明的纤长。


    这样就很好了。


    林琅贪心的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她要的其实不多,无关他的身份,也无关他拥有的任何。


    -


    那天上课,周橙静没来。


    她感冒了,请了三天的病假,早上给林琅打电话的时候鼻子还是堵的。


    林琅说要去看她,她听完后连忙让她别来:“我得的是流感,你那个身体素质本来就不行,要是被我传染了,我真担心你直接歇菜。”


    她这话说的夸张,不过也是事实,林琅的体质确实不太好,容易感冒。


    但凡变个天,她都能发烧咳嗽好一阵。


    在周橙静的连番阻止之下,她才暂时打消了去看她的心思。


    想着等过几天她感冒稍微好些了自己再去。


    今天最后一节课是蒋杳的,上课期间她的视线频频往林琅这儿放。


    并非她的错觉,好几次两人甚至正好四目相对。


    林琅知道,她是有话要和她说。


    于是下了课,两个人在教室外的走廊相遇。


    那时林琅抱着电脑正准备离开,蒋杳叫住她,说一起喝杯咖啡吧。


    学校外的咖啡店是看书胜地,昂贵的价格淘汰掉了一大批人,所以店里顾客并不多。


    胜在氛围安静。


    因为对面就是美院,附近又有众多教学机构,这家咖啡厅的装修风格多少也受了点影响。


    完全抽象的画风,墙上挂着名家大作的打印盗版。


    林琅要了杯拿铁,安静坐在那,等蒋杳开口。


    她实在没有什么要和她说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徐初阳那事儿,这两人的性格也不是能做朋友的类型。


    最后先开口的,是蒋杳。


    “我知道有些话不该我来说,但如果是因为我的出现让你们的关系破裂。”她停顿片刻,双手扶着面前的咖啡杯,眼睫也跟着轻微颤抖。


    沉默持续很长时间,在她深呼一口气之后,才再次开始,“刚回国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想着哪怕是死,也得魂归故里才对。我找到初阳,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找谁了,这个圈子就这样,捧高踩低,我家如今落魄了,往日要好的朋友也都不敢和我走得太近,生怕惹了一身腥。”


    “我能想到的,只有徐初阳了。我希望在我死后,至少能有一个人,将我的骨灰埋葬。”


    -


    今天气温有点回暖,中午开始阴沉的,下午直接下起了雨。


    林琅在路边买了把伞,平时十块钱一把,这会直接趁火打劫涨到了一十。


    有人嘀嘀咕咕,说老板丧良心。


    老板乐乐呵呵的收钱,觉得贵可以不买。


    林琅扫码给了钱,撑伞离开,不顾后面可能加大的争吵。


    蒋杳和她说了很多。


    她说,徐初阳直接撕掉了她的遗书,还告诉她,既然已经在低谷了,左右也跌不到更差的处境去,只要活着,每一天都是新的希望。


    很多事情都是他出面摆平的。


    她还说:“我那个时候真的以为,他还是喜欢我的。我甚至可耻的庆幸他还喜欢我。我很卑鄙对吧,明明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却还奢望他喜欢我。”


    蒋杳脸上的笑容苦涩,又带着对自己的厌恶。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对,所以她每天都在这两种复杂情绪中度过。


    道德和理智被拉扯,再加上家里的烂事,她同样痛不欲生。


    担心她真的想不开,徐初阳那阵子也尽可能抽空去陪她。


    和以前的朋友们聚会,各种酒局饭局。


    蒋杳有很多个瞬间觉得徐初阳还喜欢她。


    可他偶尔会和她提起林琅,那个和她模样相似的女孩子。


    他说:“她挺蠢的,做个饭都能把自己的手给烫了。有时候睡觉还会梦游,大半夜蹲在厨房背三字经。每次都放下豪言说要陪我通宵学习,结果就是抱着平板窝在我怀里追剧。”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提起林琅时,他眼底的笑意总是浓到遮掩不住。


    大好的晴天,他叹一口气,模样挺无奈:“你说就她那样,要是没了我,她该怎么办。”


    句句不提爱她,可是每个字都带着爱。


    或许,他是不知道的。


    天一冷就想吃点热乎的食物。


    林琅将手缩进袖子里,隔着层外套去握伞柄。


    金属的伞柄,大冬天的,直接摸太冷。


    她很爱吃烤红薯,爱到上瘾的程度。


    以前学校外面有个老爷爷每天都会过来摆摊卖烤红薯,不管几点下课,下大雨还是下冰雹,林琅都风雨无阻的过去买一个。


    周橙静还打趣说,八成是放了点什么。


    只可惜这片儿小区连个路边摊都瞧不见,和她之前住的那个不同。


    加快步伐往家里走,在过路口的时候,她停下来等红绿灯。


    隔着薄薄雨幕,对面路口的身影挺拔修长,熟悉又陌生。


    他拿出几张红色的纸币,隔了这么远,林琅都能看清的厚度。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男人把钱给了摊主之后才离开。


    他没有撑伞,而是径直上了停在路边的那辆越野。


    恰好红灯停了,人行道的绿灯无声催促林琅通过。


    她迈着淡定步伐,经过红薯摊时,老板叫住她,说下雨天赶着回家,今天红薯打折。


    林琅知道,这地方平时是不会有人摆摊的。


    因为没什么人。


    除非,有人提前将整个摊位都给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