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作品:《云端月昭昭》 殿内还燃着蜡烛,秦江昭仰躺在床上,脸色不甚好看,嫣桃也是难得见她真的生气。
嫣桃早就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下心里更是充满了不安,都是她,干嘛急着找明日的发饰。
秦江昭歪头,视线对上了站在床边的嫣桃,俩人大眼瞪小眼,和赵云琅闹成这样,还被瞧见了,她也有些难为情。
嫣桃很过意不去地说道:“小姐,都是奴婢不好……”
秦江昭温声打断了她,“乱讲什么,你有什么错,你有做任何不当的行为吗?”
她轻叹口气:“闹成这样,起因不过是巧合,但说到底,是我和王爷之间存了问题。”
嫣桃不懂,俩人婚后明明如胶似漆,哪里存了问题,她讷讷问道:“什么问题啊?”
秦江昭略微想了想,气闷道:“就是交流不够,某些方面缺乏信任这样,他好像一直在胡思乱想。”
嫣桃急道:“那怎么办啊?小姐,你把王爷赶出去,那他一个人不是更胡思乱想?”
秦江昭抬起胳膊遮住眼睛,赌气道:“不赶他出去,难道留着他?还不反省,偏要胡思乱想,就随他好了。”
嫣桃无声地张了张嘴,半晌,苦口婆心地劝道:“可是小姐,常言道,夫妻打架,床头打架床尾和,有误会还是及时解开,不要过夜为好。”
见秦江昭一动不动,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嫣桃又紧接着故作担忧道:“也不知王爷在书房能不能休息好,奴婢觉得,王爷心里应该很是难过,怕是要彻夜难眠了。”
秦江昭抿唇,被遮盖住的眼睫轻轻颤抖着,片刻后她放下了胳膊,对嫣桃道:“别操心了,你先去休息吧,我会看着办的。”
嫣桃看秦江昭心绪不平,但似乎有所动摇,就应声告退了。
秦江昭呆呆地望着床顶,心思繁杂,半晌,起身下了床,将蜡烛吹熄了,悄然出了寝殿。
走出殿门,看墙上赫然挂着一个灯笼,秦江昭不用想也知晓是嫣桃故意放下的,忍不住轻笑着摇头:就她机灵。
然后,她提着那盏灯笼,往西边的一个院落走去。
到了书房门口,里面看着竟还透出烛光,她轻轻地推了推,门就开了。
但她却没立马入内,站在门外吹熄了灯笼,又把它挂好后,才敛眸进了门。
这间书房很大,内间是休息的地方,赵云琅白日处理府内事务就会在外间,会在这里接待府内的下属。
把外间的蜡烛都吹熄了,秦江昭往内间走,看见赵云琅正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她顿了顿步伐,又接着走到几个烛台的位置,将蜡烛一一吹了。
早听到门口动静的赵云琅,翻身把手里的东西放好,就闭上眼睛平躺着,听见来人进了内间也毫无反应。
室内全部陷于黑暗,秦江昭走到床前,清了清嗓子,轻声道:“给我让些地方。”
“二姐姐回寝殿去”,赵云琅听着冷静很多,声音却十分冷淡。
但他的身体很是诚实,翻进了内侧,背对着秦江昭。
秦江昭这会儿消了气,也不计较他说什么,说到底,还是她惹他不快。
设身处地地想,若她瞧见了赵云琅在他们寝殿对着故人的旧物出神,她怕是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秦江昭上了床,霸占了赵云琅的枕头,她舒服地躺下了,但床上只有一张被子,还没待她说什么,赵云琅就掀翻了身上的被子,下一瞬,她就感觉到被子裹挟着风罩了过来,把她整个人包裹住了。
她愣了愣,侧头看向一旁,赵云琅还是背对着她,像是从未动过。
只不过,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只着单薄的睡袍侧躺着,看着莫名有点可怜,想到他兀自在那里生闷气,还有点好笑。
秦江昭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过分,收了心思,她理了理被子,温声道:“今晚之事,是我疏忽,惹了你难过,是我不好。”
赵云琅在黑暗中无声地睁开了眼睛,他之前闹了那么久,秦江昭都不肯先表态。
后来也没有解释为什么盯着那破珠子,就把他赶出来了。
但他又有一丝庆幸,是他出来而不是秦江昭离开。
躺在床上虽余怒未消,反复想着秦江昭说得那几句话,渐渐没那么生气了,之后他小心地摸出了怀里的画像,眼中就只剩下阴鸷和贪婪,要说多的,那还有十分的别扭之情。
吵架的情绪没有那么快平复,赵云琅还有一些诉求没有得到理睬和满足,所以他别扭着本不欲这么快和秦江昭对话,但偏偏秦江昭先递了台阶,他这辈子最生秦江昭的气的时候,也不会晾着她怠慢她。
赵云琅把另一只胳膊也放到脑后,平躺在床上,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听秦江昭又自顾自地说道:“你从小看着软糯可爱,但其实一直是个犟种来着。”
赵云琅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秦江昭还在继续:“但凡叫你伤心,你就在心里给人判下了罪名,也不肯听人解释,只顾着自己胡思乱想。”
赵云琅以为秦江昭是来找他温馨夜话的,却不想又是来教训她,眼中带上了怨气。
秦江昭说着,也鼓起了脸颊,她觉得她和赵云琅好多时候还是太过客气,有介怀有误会,都不肯坦然地与对方交流,总是想着先自己消化,所以才埋下了这么多问题。
她委婉道:“人是不可能一直完美的,难免有做错的时候,而且,有时说不定是误会……”
赵云琅用力闭了闭眼睛,忍不住打断她:“二姐姐怎么把辜负我说得那么轻巧?有些事情是可以做的吗?”
“说了是误会”,秦江昭没控制好,提好了声音,她顿了顿,闷闷道:“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想说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或者你对我有任何不满,只要你说,我会改的。你不要这么霸道,一下子把我想得那么糟糕,好不好?”
赵云琅胸膛猛地起伏了几下,失去了冷静,他觉得秦江昭对他的评价很不公平,他哪里有秦江昭霸道,但凡她说东,她身边的人哪个会违背她的意思,他每日还不是看着她脸色行事。
而且,他赌气叫秦江昭丢掉那珠子,秦江昭脑子里都是她的主意,哪里有先去体谅他的心情?
叫她改,她说得容易。
赵云琅还是没有理解到秦江昭的所谓彼此间的坦诚,他不想跟着指责秦江昭,冷硬道:“本王不耐烦听这些,睡了。”
他的态度把秦江昭气到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说的话,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吗?”
赵云琅不敢跟她对着来,半晌压抑着语气,“我说了,二姐姐就会改吗?二姐姐惯常油盐不进,一贯说一不二,谁敢不听你的话?不听你话的人,早被你不声不响地舍弃掉,你看早年间不顺你心的那些人,哪个还在你身边?”
秦江昭被赵云琅一番话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她才没甚底气地说道:“我是这种人吗?我只是底线高了一点。”
她侧过身,看着赵云琅,放柔了语调道:“如果和我在一起,我哪里让你不舒服或是不安,是我的问题,我一定会反省。同样的,你哪里惹我不快,我也会直说的,你放心,我永远不会不声不响疏远你。”
言罢,她禁不住撇嘴,“就你这孤僻冷傲的性格,也就只有我受得了你了。”
他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坦然地磨合,尽管免不了摩擦,但总好过有一日忍不下去,结成死结。
赵云琅用心听了,感觉俩人这般说话是少了些隔阂,但也少了些客气,他也直言不讳地回击道:“王妃人前知书达理,人后不懂三从四德?王妃人前贤良淑慧,人后为本王宽衣都不会?自小就惯会装样子。本王又何尝不是在包容王妃?”
秦江昭瞪圆了眼睛:“什么?你真这样想?”
赵云琅眼眸幽深,心道,他哪敢?
他只不过是确认一下,秦江昭保证说永远不会疏远他,都不过是秦江昭的自以为是罢了。
他心里有数,秦江昭是真正在爱里长大的,她分辨得出什么是真正的好与坏,如这般的要求在她那里就是无理,她根本受不了。
赵云琅憋闷,秦江昭一贯有恃无恐,掌握了他俩之间的主动权,他却被她吃得死死的,说什么永远不会疏远他,他却为了求得秦江昭,根本不敢放松警惕。
担心触了她的底线,又要坦然地要求她,谈何容易?
其实他也没太多要求,他唯独最想要她的心,但这又岂是能讨要来的?
见赵云琅默不作声,秦江昭沉思了片刻道:“三从四德做不到,旁人的妻子是帮夫君宽衣的,若你需要,我可以去学。”
赵云琅无奈,冷声道:“二姐姐数落我一晚上,却不许我反击吗?”
“什么?”秦江昭怔怔道。
赵云琅认真道:“我不需要,也不曾想过。”
秦江昭柔和了脸色,心理默许了他明日回寝殿。
俩人一时无言,室内静悄悄的,秦江昭看着赵云琅端正地平躺在那里,估计没有睡着,不由出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赵云琅一动未动,淡淡道:“说实话吗?”
秦江昭有些不满:“当然了,我的话都白说了吗?”
赵云琅寒玉似的面容闪过一丝凶光,他舔了舔唇角,“我在想,狠狠地办了二姐姐。”
“想得美”,秦江昭轻声斥道,“你怎么能对我说这种没教养的话?明日也不许回寝殿。”
赵云琅冷着脸:不是你叫我说的?还讲不讲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