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的陆之砚已经上幼儿园大班。


    他遗传了爸爸妈妈的高智商, 成功地甩同龄人好几条街。


    陆京航和温杳工作忙时陆之砚便寄宿在学校，由老师和阿姨照顾，小小年纪独立能力很强。


    那天回家, 陆京航看见陆之砚自己一个人在沙发上玩积木。


    他忽然在玄关处停住，舌尖抵了抵腮, 沉默着，把手上提着的一辆飞机模型藏在沙发后面。


    “儿子, 商量个事。”


    陆之砚懵懵抬眼，两颗水葡萄似的大眼睛转了圈, 像是在问什么事。


    陆京航掐了他的小脸颊，“你周末能住校吗？”


    陆之砚疑惑地眨眼。


    还没答应下, 陆京航紧接着已经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小男子汉应该没什么不行的, 你就住两天，住不习惯打电话给陆京澜，你去他家。”


    陆之砚：……


    陆京澜：……


    四岁的陆之砚终于问出一句话, “为什莫？”


    陆京航声音有些低, 他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因为爸爸妈妈要忙。”


    “很忙。”


    懂事的陆之砚宝宝扁扁嘴，没有任何意见地应下，当晚, 在温杳下班之前，陆之砚宝宝和他的小包袱已经被陆京航麻溜的送去陆京澜家。


    他回来也不过两天，刚好周末，儿子不用上学还会半夜来敲他们的门，陆京航没办法，只能先把他送走。


    温杳回来, 别墅里里外外都瞧不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问陆京航，“你把儿子送去哪了？”


    陆京航捣鼓着电视机前的影片放映机，头也没抬，随口说，“嫌无聊，去陆京澜家玩儿了。”


    “……”


    好久没过二人世界，那晚没有陆之砚小朋友的打扰，陆京航食髓知味，拉着温杳弄了好久。


    凌晨三点多，陆京航帮她裹着条浴巾抱她回到床上，她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像是累坏了，雪白的手臂勾在他的脖颈不过一会就又滑落。


    陆京航握着她微凉的腕骨把手放回被子里。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听见她嘴里含糊不清骂他，“陆京航，混蛋。”


    他顿了下，扯着嘴角笑，垂眼在她唇上轻嘬了口，嗯了声，“我是混蛋。”


    这一觉温杳睡得并不踏实，两个人相拥而眠，不过七点半，陆京航的手机就急剧地响了起来。


    他捂着温杳的耳朵，皱着眉接起——


    “陆京航，你他.妈，你儿子要把我家拆了！”


    -


    四岁的啾宝脾气渐长。


    他很聪明，但是这股聪明劲却用在做坏事。


    他改装了一辆小型汽车，就那辆开得比老人散步还慢的婴儿车被他换了个引擎，当然，他没这个本事，但是陆京澜目前还不知道他是怎么组装的。


    但是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陆之砚这个小魔王开着那辆婴儿汽车把他家的花园差点犁平。


    陆京航没吵醒温杳，轻手轻脚下床去给儿子收烂摊子。


    他赶到时，陆之砚正开着那辆小汽车撞在围栏上，他沉声，“陆之砚，老子数三声。”


    “你再不停下，就别回家了。”


    “一。”


    “二。”


    “是你先不要儿子的！”


    陆之砚一把小烟嗓奶凶奶凶的。


    陆京航舔着唇，沉声威胁，“陆之砚，我告诉你妈妈，你在这里破坏别人的东西。”


    这话果然奏效。


    陆之砚听见妈妈两个字顿时停下。


    “你毫不讲理！”


    陆京航气笑了，他这个儿子叛逆起来，倒真的是不输给他。


    “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还好意思说我不讲理。”


    后来陆之砚被陆京航领回去，温杳得知真相后，父子两个人在花园罚站了一个小时。


    -


    时间跨过五月，天气开始闷热起来。


    温杳最近有些容易疲惫，吃饭也变得没什么胃口，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陆京航见温杳那碗饭都没怎么动，在饭桌下捏了捏她的手。


    她牵了唇角，无声做了个口型说没事。


    饭桌上陆从柏和初颐把他们的互动收进眼底，陆京航把温杳看得和眼珠子一样，心下忽然变得灵巧。


    初颐淡笑，“天气热起来人确实会变得没胃口，实在不舒服的话还是让陆京航去医院约个检查调理一下才好。”


    这话说得委婉含蓄。


    温杳心里有猜想，但是没有确定的事，她也不好下断论，点点头应下。


    回了家，陆之砚被阿姨带去房间洗澡。


    陆京航在车上的时候就打电话让于斯安排个产检，结果拿到报告，预感真的成真了。


    她居然怀孕一个多月了。


    也不怪他们没察觉，实在是温杳这次怀孕反应很小，除了近日疲劳嗜睡，根本看不出来异样。


    当晚两人躺在床上睡觉，房间里沉默了好久。


    还是温杳先开的口。


    “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嗯，没想到你会怀孕。”


    他们只是有一次没做安全措施，居然就中了。


    温杳戳着他的手心，“你不想再要个宝宝吗？”


    陆京航低声叫她，“嗯，你怀孕很辛苦，我也很担心。”


    “所以希望这个宝宝，能听话一点，不要折腾你了。”


    ……


    或许是陆京航的担心被腹里的宝宝听见，又或许是她吃的药有效用，这次怀孕没有很大的妊娠反应，温杳甚至还被养胖了一圈。


    陆之砚五岁的时候终于迎来了心心念念的妹妹。


    小宝宝生下来皱巴巴的，一点也没有啾宝生下来秀气。


    温杳看了眼，小声和陆京航说她好丑。


    没想到这声嘀咕被已经荣升为哥哥并且是个十足妹控的陆之砚听见了，他从婴儿床跑过来，一脸认真说，“妹妹才不丑，妹妹只是还没长开。”


    陆京航挑着眉，想听儿子能说出什么花来，他摸了摸儿子的头发，觉得稀奇。“你怎么知道？”


    “因为妹妹长大了就和妈妈一样漂亮了。”


    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哄人，性格像陆京航。


    之前温杳怀孕时陆家的长辈没有执着于小宝宝的性别，而且两位长辈也达成协议，这一胎不管男女都随温杳姓。


    于是女宝宝出生，还没有取名字。


    大家看她粉粉嫩嫩小小一团，就直接叫她小豆丁。


    小豆丁没有陆之砚乖，半夜总惊醒啼哭。


    一哭就要喝奶，这时候陆京航也睡不着，起来陪着她，端水递纸巾什么的。


    床头开着一盏暗灯，他看着眉眼柔和给女儿喂奶的人，心里忽然被什么戳中了一下。


    他凑上去轻吻了她的唇角，揉着她的耳朵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句，“辛苦了。”


    温杳怀孕的大部分时间陆京航都不在她身边，后来还是初颐悄悄和他说，温杳孕后期很辛苦，水肿还失眠，她看在眼里也很心疼，但是她居然一声不吭受着，也没抱怨过陆京航没陪着她。


    哄睡着后，陆京航小心翼翼地把小豆丁抱回婴儿床，他揽着温杳入睡，掌心揉着她的胸口。


    “还胀吗？”


    温杳本来觉得没什么，被他揉着揉着揉出了些许不正经。


    被子里的温度攀高，温杳抓着他的指尖，“不怎么胀了，别揉了。”


    陆京航见她害羞了，坏笑着把她搂进怀里，低醇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廓，“怎么脸皮还这么薄，不都当着我的面喂奶了吗，看也看了，亲也亲了。”


    温杳抬眼嗔怪，陆京航握着她的手指凑到嘴边啄吻，指尖勾着她的睡衣衣角，眸色晦暗，压低声音，“那我不揉了，我亲一下。”


    ……


    温杳很早之前就知道陆京航一直盼着有个女儿，但是她没有想到陆京航对女儿有这么的爱不释手。


    几乎是亲自喂奶、哄着入睡。


    小豆丁被他托在手掌上，像颗小豆芽一样。


    温杳喝着鸡汤，有些吃味地看着给女儿拍嗝的陆京航，“你现在对女儿的好已经超过对我了。”


    陆京航垂眼看着闭着眼咂着嘴粉粉嫩嫩的小团子，压低声音笑说，“女儿的醋你也吃。”


    温杳撇撇嘴，小声咕哝，“就吃。”


    -


    很快，小豆丁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


    那天温杳和陆京航送小豆丁去上学，刚一下车，小小一团穿着幼儿园发的校服，脸颊哭得通红，一双眼睛被眼泪堆积得快看不见。


    她扁着嘴哭得凶，打着哭嗝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陆京航看得心疼得不行，摸着女儿的脑袋哄着她。


    他真见不得女儿掉眼泪，这学又不是非上不可。


    “呜呜呜呜呜呜我不、不想去上学。”


    “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呜呜呜。”


    陆之砚站在小豆丁身边，看她哭得两根刚扎好的小辫子都歪了，眉头一皱，却不知所措。


    “小豆丁，别哭了，你看大家都没哭呢。”


    陆之砚刚安慰完，旁边经过一对夫妻拽着一个男孩子进去，毫不夸张，那男孩子像头蛮牛一样，扯着嗓子哭得很大声，嘴里嚎着不要上学。


    陆京航：……


    陆之砚：……


    温杳：……


    小豆丁：TAT


    “哇呜呜呜呜呜呜！！”


    她哭得更大声了。


    温杳实在插不上手，只能看着一个女儿奴一个妹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哄着小豆丁进去上学。


    但是小豆丁哭闹着不进去也不稀奇，幼儿园门口停着很多豪车，每隔几步就能看见家长蹲在小孩面前哄着别哭之类。


    甚至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前面，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垂眼帮女儿醒着鼻涕，身后还站着四五个穿着黑衣服的保镖。


    实在是太正常了！！


    温杳拿着纸巾帮小豆丁擦着眼泪，忽然轻飘飘说了句，“小豆丁，你的小蝴蝶结歪了。”


    还是妈妈会拿捏住女儿的小心思。


    小豆丁顿时不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肉乎乎的小手揉着眼睛，恰好，一个男孩子走过来，他大概是读大班的年纪，看见门口一堆小孩哭闹见怪不怪。


    他经过小豆丁的时候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到小豆丁面前，“吃了糖就别哭了。”


    小豆丁眨着眼，眼睫毛的泪珠刷刷掉下去，她接过，带着哭腔还特有礼貌说了谢谢。


    陆京航&陆之砚：……


    居然当着他们的面撩妹。


    但是这招的确好使，她哭累了，小肩膀一抽一抽地小手拉着陆京航，眼里含着一泡泪看着他，奶声奶气叫他“daddy，我的辫子歪了。”


    她还知道注意形象。


    温杳哭笑不得，陆京航见她不哭，顿时忘记计较，眉眼舒展开，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垂着眼重新帮女儿扎着炸开的辫子，娴熟得不行。


    -


    夜幕降临，港城华灯初上。


    月辉之下霓虹闪烁，笔直的街道街灯明亮如昼，人潮涌动，海风吹拂而过。


    大年三十那晚，温杳和陆京航带着两小只回港城过年。


    陆之砚现在有了妹妹倒有了为人哥哥的模样，全然不见先前那股叛逆劲。


    他穿着一身小西装，打着领结，身体挺得笔直板正，他牵着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豆丁下车。


    一进门，陆之砚帮小豆丁拖鞋，牵着妹妹走到陆老爷子跟前，奶声奶气却又故作正经地说着，“太公新年快乐，恭喜发财，身体健康！”


    老爷子被两只小团子一本正经逗得合不拢嘴，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很厚的红包一人一个递给他们，“好好，一人一个红包，以后常来太公这。”


    小豆丁还小，不知道红包可以干什么，陆之砚帮她把红包塞进兜里，小脸绷着正经教妹妹，“小豆丁，要和太公说谢谢。”


    小豆丁水葡萄似的眼睛转了下，含糊不清但还是一字一字跟着陆之砚念，说了声，“谢谢太公。”


    陆家晚辈中都是男孩，小豆丁生得好看又乖，一出生就像是小公主一样被众星捧月，他们难得回一趟港城，陆之砚带她去院子玩，很快就引来了一群小朋友。


    -


    在港城和陆家长辈过完年，两只小包子还太小，温杳和陆京航没有打算带他们去加拿大。


    幼儿园开学时间早，两人也是趁着他们上学这个时间，又偷偷过起了二人世界。


    春分将至，他们从卡尔加里离开，辗转去了摩尔曼斯克。


    这里是北冰洋沿岸最大的港市，也是俄罗斯唯一的不冻港。


    轮船外面阳光刺眼，雪山和冰冻海港的视觉冲击是不同于任何一处海港震撼。


    近黄昏了，船缓慢行驶，白雾笼罩在海面，像是给周围镀上一层模糊的滤镜。


    温杳坐上轮船的那一瞬间，记忆一点点倒退。


    她像是身临其境回到那天。


    当时她被报社几个朋友拉着一起去科拉半岛拍摄极光。


    忽然有人大喊，“那是军舰。”


    931型中国军舰。


    温杳声音有些颤抖，“那是临淮舰。”


    隔着茫茫12海里，他们即将向东航行，连和军舰擦身而过的机会都没有。


    陆京航从身后轻轻抱住她，温热的吻落在她颈后，“在想什么。”


    陆京航从后面抱住她，胸膛抵着她后背，唇瓣贴着她耳廓低低开口。


    “嗯？”


    温杳回神，“没什么。”


    眼前有海鸥飞过，视线紧随着落在它掠过的湛蓝海面。


    温杳眨了下眼突然转身，双手环住他的腰，仰着头颇认真地问，“陆京航，你说我们要不是在南加相遇，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遇见。”


    “不会。”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就这么肯定。”


    “是。”


    温杳心尖狠狠一颤。


    “在维多利亚港那次我们就遇见，只是错过了，”他摩梭着她后颈，一字一句，“即便是南加又错过，那还有下一次。”


    “那要是一直错过呢。”


    他撑在栏杆上的手落在她腰上，轻轻把她摁向他的胸膛。


    唇瓣紧贴着耳廓，嗓音低醇，极轻淡的一句话却重重砸在她的心上——


    “不会一直错过，温杳，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


    人的一生很长，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但是穷极一生，只会爱那个只看一眼就喜欢上的人。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但因为是你。


    万川奔腾，山海险阻，我依然会奔向你。


    她眼中那个少年，站在山海的远界。


    眉梢扬起，看着她的眼里满怀深沉的爱意，似乎倒映着的摇曳波光都不及他万一。


    那一刻，温杳知道。


    没人会一直爱她，但是陆京航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