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


    陆京航没跟着上来, 楼下花圃旁黑色的车子头灯闪了两下，驾驶座的门一开一关，温杳就收到消息。


    【到家了？】


    简明扼要的一句话。


    温杳看了好一会, 抿着唇, 心里有点复杂。


    最后还是回了一个：【到了。】


    他又发了一条过来：【行, 月中休假, 我去找你。】


    找她。


    答应月中见面，温杳心里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沙漏, 一直在提醒她这件事。


    幸好台里最近忙，温杳注意力放在处理事情上，也就不觉得等半个月有多漫长。


    事情忙完，也就到月中了。


    温杳抻了脖子起身去茶水间倒了杯茶, 熙熙去领新的工牌回来，掩不住的兴奋。


    “温杳姐, 我转正了啦，以后就正式是广播部的一员了！”


    温杳弯唇，道了声：“恭喜你。”


    熙熙凑近, 眼里特别真诚说：“温杳姐说真的, 我特别感谢你，你教了我好多东西, 也帮了我好多, 杨主编不怎么管我们，好多实习生都对她不满。”


    温杳朝她低低比了一个嘘：“杨主编手下那么多实习生，怎么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不过你转正就说明杨主编还是认可你的实力的，以后跟着她好好干。”


    对完台本，温杳和蒋硕准备晚间直播, 40分钟的直播时间结束，导播切了结尾的歌曲无缝衔接下一档栏目，温杳拿着自己的水杯和资料出了播音室，这时，兜里的手机震了下。


    陆京航：【下班了？我在楼下等你。】


    温杳一愣，下划手机主界面，今天十六号，陆京航休假的日子。


    拿好包准备下楼，温杳快到电梯的时候看见镜面反射中自己的脸，又急匆匆跑回去洗手间。


    几分钟后又重新出来，摁了电梯下楼。


    电梯下行的几分钟里，温杳突然就有些紧张。


    好像找回到那种谈恋爱的感觉。


    欣喜、雀跃。


    上次坐他的车还是在基地，温杳上前，下意识拉开后座车门，男人声音传来，有点懒洋洋的冷调。


    “坐后边干嘛？”


    “坐前面。”


    温杳哦了声，听话地坐到前面。


    拉好安全带扣上，温杳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训练服还没得及脱下，一件单薄的迷彩短t扎进裤腰里，腰腹结实，看上去很有力。


    温杳轻飘飘瞥了眼。


    陆京航没启动车子，弯腰，拿起她脚边一个包装很漂亮的袋子塞到她怀里。


    “不知道你口味有没有变就都买了，你看着吃。”


    “嗯？”


    温杳垂眼，保温袋里可以说什么都有。


    她以前在附中的时候最喜欢吃的那家车轮饼，沿江西路的葡挞鸡蛋仔，甚至连抹茶冰淇淋都用盒子打包。


    温杳看着看着眼底有些热。


    “不喜欢？”陆京航唇线抿直，黑醇的眼眸紧盯着她。


    “没有。”温杳拆开小蛋糕的塑封盒子，“我都喜欢。”


    她明显能感受到陆京航和她说话时那种小心翼翼地试探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的紧张。


    原来他也会紧张。


    是紧张她口味变了，还是紧张她不再和以前一样。


    陆京航见她专心在吃，搭在方向盘上微微用着力握紧的手逐渐放松。


    这条路温杳每天往返，通勤只需要25分钟，陆京航却足足开了40分钟。


    车里两个人没有多说一句话，一个认真吃着，一个认真开车。


    最后一个红灯，车子平稳开进小区。


    “我上去了。”


    温杳下了车，很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了这句话。


    “嗯。”


    陆京航站在车旁，看着温杳点头。


    而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烟。


    温杳步子走得很慢，抓着手机的那只手掌心微微濡湿，她转身走到一半，折了回来。


    陆京航指尖夹着烟，眉头挑了下。


    在他面前站定，温杳垂在腿侧的手有些颤抖，心如擂鼓，但是还是假装很淡定地，抓着他的领口，凑上去。


    很轻地吻了他的嘴角。


    温杳能感受到陆京航僵了一下。


    他的脸颊很凉，身上有来不及散去的烟味裹挟着冷风的气息。


    和上次一样。


    这个吻停留的时间很短，温杳退开的时候起了坏心思，唇瓣往上，咬了他的下嘴唇。


    她能明显察觉到他整个人气压比刚刚低沉了点。


    呼吸也有些乱。


    但是他没动。


    甚至没有反应。


    温杳退开。


    看见陆京航那双黑沉得能溺死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入她的眼底。


    “温杳。”


    他的嗓子很干哑。


    像是含了沙。


    温杳：“我心里藏着个事。”


    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就想问问清楚。”


    温杳故作镇定，但其实心底慌得不行。


    陆京航把烟掐了，插着兜，看着温杳突然就笑了。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所以你就来勾我？”


    温杳被他一句话搅得思路有些乱。


    陆京航上前，勾着她的腰，两个人换了一个位置。


    他把温杳压在车门上。


    低头，鼻息相闻的距离。


    陆京航喉骨轻滑。


    唇瓣悬在她的脸侧，近到能看到温杳颤抖的眼睫毛。


    他的声音低哑得不成样。


    “温杳，永远都不要试探我。”


    因为他早就臣服。


    输得一败涂地。


    他经不起这种对她来说无关痛痒的挑逗。


    温杳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陆京航贴着她的耳尖，气息灼热滚烫。


    “现在呢。”


    “你确定了吗。”


    两个人气息交缠在一起。


    是除了那次在小树林外，第二次，陆京航吻了她。


    温杳抬眼，眼睫毛簌簌颤动，“小树林外，你是什么意思。”


    陆京航知道她介意。


    “这次是什么意思，那次就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你，”


    陆京航眼底燃起点猩红，咬着她的嘴唇，“从来都是。”


    “懂了吗。”


    温杳应该知道，陆京航的表白，从来都很直接。


    不需要含蓄。


    他就是想把最热烈的，都给你。


    那天晚上，温杳回去之后足足失眠了一夜。


    翌日下班。


    温杳下楼就看见陆京航的车子停在花圃旁。


    看到这一幕她还觉得有点恍惚，不久之前车子停在这等的还是熙熙。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陆京航下车，接过她手里的电脑包开了副驾驶的门。


    “想什么呢。”


    “没什么，你不接熙熙了吗？”


    陆京航笑，“接那小丫头干什么。”


    “……”


    “那之前呢？”温杳问。


    陆京航让她进去，关了车门，上了车，车子启动，他慢悠悠答，“我那是为了看你。”


    “……”


    那他真有闲情雅致。


    陆京航瞥她一眼，“不信？”


    “……信。”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温杳还没问，“你要带我去哪。”


    “老地方。”


    “……”啊？


    差不多半个小时，车子在沿江西路停下。


    温杳下车，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去上次那个酒吧吗？”


    陆京航牵着她的手，扯着唇角心情有点愉悦。


    原来没忘。


    差不多晚上八点，酒吧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台上原本唱着抒情的轻音乐也变成了DJ，温杳不太习惯这种嘈杂的环境，抿了一口加了冰的软饮皱了皱眉。


    “不习惯？”


    陆京航接完电话进来，恰好就看见温杳拧着眉，他动作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耳朵。


    温杳左边被他触碰过的耳尖一痒，肩膀瑟缩躲了下。


    陆京航松手，哼笑一声拖来另一只高脚凳坐在她旁边。


    “再等会我们就走。”


    “嗯？”


    说完，温杳看见陆京航拐进了洗手间，紧接着，全场的灯光暗了下来。


    头顶七色的转灯割出了一道道的光影，不过一会，舞台上的设备全都换了一套，聚光灯汇聚在了台上，男人从暗处走出来，他穿着黑T，指尖转着鼓棒，看着她的方向微微扬下巴。


    灯光再次暗下来，酒吧舞池的音响放着一首歌。


    前奏响起，这是传唱度很高的一首英文歌。


    《love story》by Taylor swift


    一开始时周围的人都静静的听着，非常舒缓惬意的氛围。


    坐在高脚凳上的男人微微倾身，低醇的嗓音通过电流传遍一整个空间。


    “we were both young when i first saw you ，”


    初遇时，我们正值年少。


    “i y eyes and the fshback starts iam standing there……”


    我闭上眼睛一幕幕往事又在脑海中重现。


    温杳目光穿透半个场子和他对上，视线交汇，鼻头忍不住酸涩。


    他看着她笑，黑而短的额发下一双清亮的眼睛倒映出一个模糊的她。


    随着鼓点加强，全场的气氛瞬间随着架子鼓的节奏高涨起来，所有人都在大声地跟唱，伴随着陆京航压低的嗓音传来——


    “And I said——


    Remeo，save me ，


    I`ve been feeling so alone ，


    “I keep waiting ，


    For you but you never e， ”


    我一直在等你。


    而你却杳然无踪。


    台上明亮的聚光灯下男人皮肤冷白，唇角微微勾起，全场欢呼，温杳视线穿过人群，和他对上，好像一瞬间视野缩窄，她只能看见他。


    男人的声线干净，简单的一串英文从他口中念出来似乎在诉说这么多年里，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念想。


    ……


    最后一个鼓点落下，场内的音浪翻滚，金属的撞击声抵着胸膛一下下跟着节奏同频共振。


    温杳认为，这么多年过去，陆京航身上仍然有一股特别的少年意气。


    是那种即便是处在声色犬马的欢乐场都难沾染分毫的干净纯粹。


    那股气是发自骨子里的。


    音乐声还在继续。


    陆京航摘下麦克风，嗓音清冽薄透传来——


    “温杳。”


    “复合快乐。”


    温杳眼眶一热，捂着嘴哭着哭着突然就笑了。


    哪有人复合快乐的。


    台上台下气氛一点即燃。


    话筒到了酒吧的主唱手里，喧闹达到了最高点，所有人都在欢呼，举着手大声跟唱。


    陆京航放下鼓棒，单手撑着从高台上跳下来，动作干脆利落，有说不出的帅气。


    他看着温杳的方向，径直穿过人群，眼里只有站在光里的女孩，他往下压了压眉梢，一如既往地扯着唇角笑着，似乎这么多年，他从未变过，至少，他看向她的眼神。


    从始至终，都隐藏着最深沉的爱意。


    分开四年，那四年各自的生活都不好受。


    她难过，酸涩。


    不是因为陆京航向她表白。


    而是那种丢失了很多年的东西，忽然又回到了身边。


    那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她如获至宝。


    就如同很多年前，陆京航珍视地吻她，告诉她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


    你也是。


    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珍宝。


    “温杳。”


    他走到她身边，弯腰，捧着她的脸，他的五官在阴影里轮廓分明。


    陆京航低垂着眼，眸色隐匿在阴暗里，深沉得如同静谧的海底。


    温杳听见他沉重地喘着气，震在耳边，连心跳都跟着同频鼓动。


    温杳眨了下眼，垂在腿侧的手轻轻抓着他身前的衬衣。


    周围的人说笑吵闹，但无一不在起哄。


    鼓点密集，温杳像是被人推着往上。


    喧闹声里，她听见陆京航低头，唇瓣贴在她的唇上，辗转深吻。


    用仅彼此能听见的声量说了句——


    “欢迎回来。”


    回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