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作品:《雾色归航》 雨势不大, 但风却越来越猛,大有将支架刮倒的气势。
两个女孩吃力地小心看护着摄像机,温杳猫着腰, 手上的伞打得歪歪扭扭。
陆京航一把接过, 撑在温杳头顶。
“别拍了。”
“为什么。”温杳下意识抬眼。
陆京航很平静开口, “雨太大了。”
温杳空出一只手擦了相机的摄像头, “没关系,我们打着伞。”
陆京航很轻地扯了扯唇角, 眉梢一压。“我们要下训了。”
话说完,陆京航等着温杳主动放弃。
其实训练不管刮风下雨,只要没人倒下,训练便一直照常。
温杳顿了下, 随即轻声应道,“知道了。”
训练暂停。
拍摄小组也得到了临时休息。
温杳回去拿备用的电池, 返回前操场的时候陆京航突然出现在宿舍楼下的走廊。
去路被堵住。
温杳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温杳面上神色未变,但是紧紧揪住衣角的手暴露了她的不淡定。
“陆队长还有事吗?”
陆队长。
陆京航笑了下。
真的挺倔。
比以前更有脾气了。
温杳坦然抬眼,语气经过小心的伪饰听上去平静无波, “没事的话, 我还有工作要忙。”
说完,提步就要往他身后走。
陆京航伸手的功夫, 拽住她的手臂, 往回一扯。
温杳站不稳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第二次这样亲密的接触。
女孩骨架小,肩胛背脊都是骨头,但是靠近他的那一刻, 陆京航还是能感受到怀里的酥软。
该有的地方全都有。
陆京航舔着唇咬着牙,骨子里那股邪气被勾了出来。
他没办法看她对自己冷言冷语的样子。
温杳越是要和他划清界限。
他越是想要看她和从前一样,躲在自己怀里的哭的模样。
温杳撑着他的手臂, 忽略心底的动摇,故作镇定说,“陆京航,这里是在训练基地,你注意下影响。”
陆京航垂着头,眼底的深沉怵得她心底发慌,“我知道。”
温杳一只手臂被陆京航捏着,腰肢也被掐住,整个人以一个暧昧的姿势偎进他的怀里。
温杳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仰着头,看进他眼里,“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京航没开口,定定地垂着眼,指腹轻轻捏着她打了耳洞的耳廓。
女孩的耳廓很薄,皮肤白皙,两个细小的耳洞格外清晰,陆京航看得心痒痒。
他忽然低下头,凑近,薄唇悬在她耳廓一厘米以上的位置,呵气如灼。
“温杳,这两个耳洞,你怎么解释?”
温杳整个人身体僵住。
陆京航说话的时候唇瓣会蹭到她的耳廓,又烫又痒,酥麻传遍全身。
耳洞。
温杳显然没有想过他会发现自己耳洞的事情。
她心里发虚,刚想扯谎,陆京航哑得灼人的嗓音震在耳畔。
他说,“温杳,别对我撒谎。”
-
温杳记得高二两个人还做着同桌的某个下午。
陆京航突然摸上她的耳廓,笑说:“你这耳朵这么薄,打个耳洞肯定很好打。”
那个时候温杳怕疼,她皱了下眉,下意识就拒绝,“我不要,我怕疼。”
陆京航挑着眉,“要不这样,我生日,你去打个耳洞,就当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这还是温杳第一次听到,送生日礼物是这样的要求。
当时温杳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到陆京航的生日,两个人就分开了。
“不疼么?”
耳边,男人的说话声将她的神思拉回来。
温杳咽了下口水,躲开他灼热的视线,蜷着的手指垂在腿侧。
“不关你的事。”
陆京航愣了下。
继而指腹抬高她的下颌,掰着她的脸逼她对视,低头,很轻开口,“温杳,这么多年没见,你是越来越倔了。”
一句话,温杳睫毛不自觉地颤了下。
她从陆京航怀里退开,目光平和同他对视。
“我们已经分手了。”
“和我这样不明不白,有意思吗。”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问心无愧的坦然,又像是平静之下还压着点未来得及翻涌的情绪。
总之那一眼,着实把陆京航的心勾住了。
“还是说,”温杳眼睛有点痛,她眨了下眼,每说一句,都像是一把刀子往心尖上扎,她说,“你和你的前女友们,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其实这话温杳自觉有点伤人。
陆京航什么性子她还是知道的。
但是人总是会变的。
向枝和他说过陆京航大学时候身边的女孩子一个换过一个。
她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
陆京航对她,到底还有什么念想。
还是说,他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报复她。
温杳说完。
两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陆京航顿了下。
他垂眼,坦荡地看进她眼底,像是要看穿她一般,目光灼热到让人不忍忽视。
温杳心脏一悸。
陆京航抬手撑在她身后那个栏杆上,像是把她圈在怀里。
一如当年,他把她堵在礼堂后台那般。
温杳抿着唇,眼睫毛簌簌抖动垂下。
陆京航掰着她的脸让她和他对视。
男人黑醇的眼瞳发亮,唇畔勾缠着一抹笑,“不明不白。
“温杳,老子从来没这么明白过。”
陆京航反应了一下,像是知道了她说的是什么事。
“上次你也看见了,星期四跑到你家门口,周肆就住你楼下。”
说的是上次温杳在便利店撞见陆京航买套的那天。
陆京航接着说,“他现在身份特殊,去外面露个面都能引起轰动,何况买那种东西,影响不好。”
“所以就是你看见的那样。”
一下子说太多,温杳忽然有些懵。
他在解释吗?
他是在解释吗?
可是他为什么要解释。
温杳声音不自觉磕巴,“可……这关我什么事。”
“这确实不关你什么事,但是温杳,”陆京航看着她,“你不能给我扣那么大一顶帽子。”
“和别的女生不清不楚。”
陆京航哼笑了声,“你这样会让我觉得……”
“你在和我赌气。”
回到前操场雨势转小。
文希朝她招手让她快点过来,温杳魂不守舍应声,用外套裹着电池一路小跑过去。
小水坑积水不深,但还是在脚下溅起了小水花。
换好电池,温杳注意到几个人刚刚站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头顶拉起了一块布,不大但是堪堪能遮风挡雨。
接下来的拍摄很顺利,小半个小时就收工了。
文希和温杳回了宿舍,打开电脑传视频。
页面显示已发送,温杳松了口气往后靠去,电脑过了好一会自动跳成屏保,温杳盯着花花绿绿的页面开始出神。
忽然想到以前读书的时候有人和她说过,谈恋爱,主动那个就永远掌握不了主控权。
女生主动就会掉价。
但是温杳认为,她做不到伤害陆京航第二次。
基地的条件本来就差,训练的都是糙汉自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但是温杳天生皮肤敏感,很容易被看不见的细菌或者蚊虫盯上。
才来了三天,身上就已经被咬出好几个包。
不抓还好,但是洗澡的时候热水一淋。
水流所过之处犹如蚂蚁在咬。
特别的痒。
痒到了骨子里的那种。
一个澡洗得不得劲。
温杳全程皱着眉头快速冲完。
来时只带了些常见的跌打损伤的药,温杳想着看看基地食堂有没有米醋之类可以消一下毒。
结果刚吹好头发,门就被敲响。
文希和另一个宿舍的女生去吃饭,温杳以为她没带钥匙。
一拉开门。
温杳看见陆京航站在门外,“你怎么来了。”
“你这腿……”
她皮肤本来就白,一个个红色的小包凸起就显得格外扎眼,膝盖也是烫得通红,莫名红了一大片。
陆京航盯着温杳的腿看了足有十几秒。
回神,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来给你拿点东西。”
“擦擦吧。”
?
他是怎么知道她需要的。
温杳愣了下,接过,“谢谢。”
“嗯,”陆京航挑了下眉,声音很轻,“早点休息。”
从温杳宿舍下来,陆京航迎面碰上下训的队员。
几个人立正问了声好。
陆京航心里想着事淡淡点了下头,过一会,又叫住其中一个人问。
“一栋那边的热水器坏了吗?”
被叫住的那个人懵懵啊了声,“没听说啊。”
“……”
“行。”
陆京航一走,几个人忍不住凑在一起讨论道。
“队长怎么突然关心热水器的问题啦。”
“之前好像有人洗着洗着一氧化碳中毒了。”
“啊,是吗。”
“但这事都过好久了。”
“话说刚刚队长是从一栋下来的,他去一栋干嘛,巡逻吗?”
几个人沉默了下。
“你傻啊,队长巡什么逻。”
“走走走。”
-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温杳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碰上的事情在基地全碰了个遍。
部队都是用的热水器。
之前一氧化碳中毒那个是煤气泄漏,还好人家身强体健而且发现得早,送军区医院后不久就活蹦乱跳了。
那天陆京航回了趟部队。
返回基地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
他先送几个教官回二栋,结果在路上就听到有人在喊一栋那边有人一氧化碳中毒了。
陆京航也顾不得是谁,转身就跑过去。
在场的教官和长官们都惊到了。
张教官哎了声,拦住从一栋那边回来的人,“怎么了,跑这么快,哪个兵崽子出事了?”
凌珩一脸老神在在,“这怕不是兵崽子哟。”
张教官顿时就板着脸。“你小子还敢遮遮掩掩。”
凌珩立定站好,肃正敬了个礼,“张教官我可不敢。”
“您亲自问队长去,我说了加练跑不了了。”
一听,张教官心里有底。
碍着周围有人在,他招招手让凌珩靠近。
“电视台来的人出事了?”
凌珩顿了下,他好像没表现出来吧。
是哪里露馅了吗!
他支支吾吾,张教官抬手扣了他的帽子,嗤道,“出息。”
一栋四楼。
陆京航去了之后,发现真的是温杳出事了。
煤气泄漏,她才洗了十分钟不到。
一栋的宿舍楼比较老旧,淋浴间的窗户都在开在靠近屋顶的地方,女孩子开起来费劲。
煤气泄露的第一时间温杳就屏住呼吸了。
但是空气稀薄,散气慢。
她是强撑着穿好衣服,推开门的那瞬间才倒了下去。
好在文希在宿舍,看见温杳倒下的那刻就呼救了。
门口围了一堆人,一群男人也不好进去,看见陆京航来了像看见救星一样。
“队长!”
陆京航注意力全都在温杳身上,他摸了她的脉息,确定只是昏迷之后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开车送去军医院。
张教官在楼下等了许久,后面大家都纷纷散了,还是没见陆京航的身影。
“陆京航呢。”
“报告教官,队长把人带走了,说是去医院了。”
在场不乏有上面的领导在,陆京航这不管不顾就冲过去,多少个人看着他。
年轻人到底沉不住气啊。
“张教官,好像还挺严重的,您就别罚队长了吧。”
斌子瞥了几个领导一眼,压低声音说。
但这是在基地,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地方,张教官叹了口气。“回来了让他过来找我。”
-
军医院离基地不远,也在郊区。
车子开走,陆京航一出基地便开启了飙车模式,一脚油门就在120边缘试探。
开到一半,温杳晕乎乎地睁开眼。“陆京航?”
他脚下的油门松了松,陆京航有点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别动,去医院。”
温杳头很晕,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反胃,她皱了下眉,乖乖听话靠回去。
二十分钟的车程,陆京航用了十分钟就到了。
医生检查完毕,陆京航陪她坐在那输液。
“还觉得不舒服吗?”
“嗯。”
陆京航皱了下眉,“哪不舒服?”
温杳抿了抿唇,头靠在椅子的背上,“头疼。”
陆京航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声音有微不可察的担心,“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你坐着闷吗,要不要去病房躺着。”
陆京航半蹲在她面前,很耐心地和她说着话,温杳晃了神,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以前。
她心底有些发酸,别开眼,摇头,“不用。”
这个点输液区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值班的护士在,温杳迷迷糊糊又睡过去,再醒来时手上的点滴已经被拔掉了。
她动了动手腕,扶手下垫着一个热水袋,略一低眼,身上也不知何时盖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外套。
“醒了。”
陆京航从外面回来,拿了一堆药和一个保温桶。
温杳:“嗯。”
他又问,“头还痛吗?”
温杳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好多了。”
温杳站起来,把衣服递给他,想了想,很真诚地补充了句,“谢谢。”
陆京航挑了下眉,点头。
他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接过她递过来的衣服,抖开,手绕到她身后,搭在她的肩膀轻轻往前一拉,距离猛然拉近。
温杳不知道是一氧化碳中毒后遗症还是他手心的温度太高。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跳不自觉加速。
反应都慢了一拍。
陆京航垂眼,两个人的距离近到温杳一抬头就能撞上他的鼻梁。
好半晌,他都没说话,再次开口时声音很低哑。
“以后别再这样了。”
她不知道,陆京航真的担心到快要疯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