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作品:《雾色归航》 “滚。”
温杳没听清陆京航和他说了什么, 松了手,庄子鸣的脚仔连滚带爬地从混战中抽身,狼狈离开。
温杳后退站着, 余光瞥见不知何时跑来的季念。
她低着头, 眼神却一直落在前面打架的某个人身上, 样子很小心翼翼, 像是一个做了错事又不敢抬头的小孩。
前面散了,于斯看见角落里的女孩顿了下, 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快步过去把人拉走。
“他……”温杳看见于斯带着季念走,还有点不放心。
陆京航拉着她的手腕,“没事。”
回到教室, 一群人脸上都很平静,又像是在等什么。
孟星然和温杳去了趟医务室拿了点碘伏回到教室, 发给他们几个人。
陆京航手擦伤,脖子也有一处被抓破的痕迹。
林子放和赵南的武力值还可以,但打群架, 不挂点彩不可能。
再看看学委, 眼镜都是歪的,林子放多少有点愧疚。
当时三中人多, 周围吃饭的人中体委和学委听见后也没有犹豫也加入了混战。
林子放哥俩好地搂着学委的肩, “老班,以后你就是我罩着的人了,有什么事你开口, 我一定到。”
学委推了推眼镜,“没事,为同学伸张正义是我们是责任和担当, 你别太感动了。”
“……”
一个课间的时间,打群架的事情就在附中传遍了。
上课的预备铃还没敲响。
孟嫣就进来把人都喊走了。
二楼教务处。
以级长和徐主任为首的老师坐在上头。
“这事不论谁对谁错,陆京航带头打架,引起两个学校的斗殴就是不对。”
“你们说你们竞赛班,放着大好的前程,要是记上了处分,哎……”
“都知道自己明天是要竞赛的人,还用手打架,知不知道轻重。”
“那用脚?”有人弱弱地问。
“还敢耍滑头。”
赵南摸了摸脑袋笑了下,“老徐,真不怪我们动手,我们班的女同学被欺负了,这让我们当男生的,不能坐视不理吧。”
“欺负女生,这不孙子吗。”
自从上次小树林的事传出来后,温杳无端承受了多少莫须有的骂声。
但是竞赛班里的人都知道,温杳性格很好,而且她确实为班级争取了很多荣誉,最突出的贡献还是把陆京航拉上了正途。
不迟到不早退还乖乖上早晚自习。
再说人家女孩安安静静美美地坐在那,也没惹你。
被三中的人欺负还不能出头了不是。
教导主任看了一群挂了彩的男子汉一眼,既是心疼又是生气。
自从陆京航进了竞赛班,这个班就没有让主任们省心过。
“好了好了。”
“都出去。”
“先写检讨吧,下周一升旗台公开检讨,绝不再犯。”
教务处挨过训。
连带着孔明华和孟嫣也跟着被训话。
出了教务处,孔明华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班的孩子。
“严不严重啊,好好的一张脸打成这样,大课间记得去校医院拿点药。”
刚好主任又叫住了他,孔明华让孟嫣处理就进去了。
高二年级组的办公室。
孟嫣也了解过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加上竞赛班的孩子从不轻易打架,当然陆京航除外,这次动手,肯定是有不得不动手的原因。
刚才在教导处他们都听了多少不鼓励动手解决事情,孟嫣也不想赘述。
心里心疼这群孩子,装装说了几句后就让他们先回去上课。
“好了,你们先回去上课吧,明天下午上英语课前,把检讨交到我桌子上。”
“你们先走,孟星然留下。”
温杳抓住孟星然的手,能感受到她身体一抖。
目送着一群人出了办公室,孟星然头垂着更低。
孟嫣气定神闲开口,“你就没什么和我说的吗?”
孟星然:“我没打架。”
“我不是说这件事。”
孟星然愣愣抬头,孟嫣叹了口气说,“你爸妈电话打到我这来,还不回家吗?”
孟星然被戳破心事,心虚开口,“小姑……”
下午放学。
温杳出校门的时候看见季念站在停车坪的角落像是在等人。
看见她之后又很心虚地低下头。
温杳皱着眉很快又松开。
小姑娘是在等她。
温杳走过去,季念看见她反而要跑。
“季念。”
温杳叫住她。
好在停车坪没什么人,温杳快步追上去。
季念在她一靠近就往后退,头埋得低低的。
“怎么了,她们又欺负你了吗?”
“不……不是,”季念结结巴巴开口,“对、对对不起,我不该连累你被三中的人盯上。”
“真的、对不起。”
原来她看见了三中的人找她麻烦。
温杳温声开口,“不用道歉,她们找我不全是因为你。”
季念没开口,头都不敢抬。
温杳瞥了四周,低声说,“这里没人,你别怕。”
季念一顿,慢慢把眼睛抬起来。
“你、你以后别和我在一起,我怕、怕被人看见。”
“我、我……”
季念眨了下眼,猛地把头低下去,温杳听见很小声的抽泣声,“我不好。”
这还是温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季念。
她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和裤脚都有磨损的痕迹,但是胜在干净,一双本来洁白的平底鞋被无端踩上了两个鞋印。
她个子比一般的女生都要瘦弱,特别是站在温杳面前的时候,温杳本来就瘦,她比她更甚。
低着头的时候温杳都能看见女孩肩胛上凸出的两块骨头。
用骨瘦嶙峋来形容,有过之而无不及。
头一次,温杳从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
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帮她的无力感。
温杳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季念抹了下脸,抬起头,定定看了她一眼,说了句,“我先走了。”后朝着黑黑的巷子里跑去。
-
一连好几天,温杳都没在校门口遇到季念。
或许不遇到也是好事。
吃完饭,温杳和孟星然买了奶茶慢悠悠沿着人行道走着。
今天晚上不用练琴,林照青去看望刚生小孩的阿姨,温杳顺便和孟星然吃完饭再回去。
“哎你的奶绿好喝吗,我尝尝你的。”
孟星然就着她的吸管嘬了几口。
甜而不腻还有脆啵啵。
“还不错,你试试我的。”
温杳和孟星然交换了一杯,吸了几口她的奶茶。
奶茶味太苦了,有股中药味,全糖都压不住的那种。
温杳抿了抿唇,回味了一下。
“好苦。”
“我第一次喝鸳鸯奶茶,不知道是因为本来就苦还是这家人做得不好。”孟星然掩不住的嫌弃。
但却很中意地评价了她这杯,“嗯,我下次也要喝你这杯。”
走出去一段路,孟星然的车先来了。
温杳刚和她摆手道别,孟星然看向她身后,唇角翘了下。
“好啦,我放心了。”
“嗯?”
孟星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少女,回头。”
说完,温杳愣了下回过头去。
陆京航书包懒散地斜挎在肩上朝她走来。
温杳再转身,孟星然已经上了公交车走了。
温杳抿了抿唇,陆京航先开口,“回家吗?”
“嗯,快要期末考了,今晚不练琴。”
公交车站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树,风刮过,树叶哗啦哗啦响,温杳定定看着被扫落下的树叶掉在陆京航的头顶。
而他全然不察。
温杳叫了他一声,“陆京航。”
“嗯?”
“你头低点。”
“做什么。”
温杳拉着他的袖子,温声,“你头发上有树叶。”
陆京航顿了下,动作缓慢地弯下腰。
两人身高差距大,即便是他弯腰,温杳也要垫着脚尖才能够得着。
摘下他头发上的树叶,温杳拍了拍手。
“好了。”
陆京航挑了下眉,伸手摸了摸头顶。
“走吧。”
温杳不等车了,陆京航陪她走到下一个地铁站。
两人走后,躲在公交车站牌后面的两个男生鬼鬼祟祟露出脑袋。
“嘶,我怎么觉得陆京航好像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发,确切来说,是碰他的头。”
能摸大佬的头,那不是等同于在捋虎须吗?
谁敢去犯这个剑啊!
上一个碰他的头的恐怕已经被陆京航就地正法了。
“不过说到上一个碰他的头,”赵南问,“你还记得上一个摸航哥头的是谁?”
赵南说到这个,陷入了沉思。
不过一会,恍然大悟和林子放说,哦,我想起来了,是镇哥。”
两人对视一眼,移开眼。
当我没说。
-
附中往下走就是沿江西路,温杳每天放学都往这走去练琴。
远处霓虹闪烁,点亮静谧的夜色。
停下来等红灯的间隙,温杳忽然开口,“这条路我走了很多次,看过很多次日落,但是却从来没看过日出。”
沿江西路的另一边是一片江域,再往下,有一个码头,如果碰巧的话还能看到有船经过。
这里是临淮市观赏日出日落最好的地方。
“想看?”陆京航问。
温杳点头。
“想。”
晚上洗完澡准备睡觉前,手机弹出来两条消息。
陆京航:【今晚早点睡。】
温杳打字的动作停下,想了想,问:【为什么。】
陆京航:【要不去个地方?】
温杳:【哪?】
等了好一会,陆京航又道:【明天早上六点,带你去码头看日出。】
看日出。
温杳心尖一颤,指尖点在输入框却迟迟不知道发什么。
陆京航真的记着她说的每一句话,而且当真。
唇角无意识地翘起,温杳抿着唇,眼里柔和一片笑意。
【好。】
她回了一个字,想了想,又补了句:【那晚安。】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温杳等了会,陆京航也发了句:【晚安。】
因着心心念念明早去看日出,温杳有点亢奋,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翻来覆去,下床拆了片蒸汽眼罩戴上,又翻了个身把被子压在身下,换了个姿势才入睡。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的时候温杳眼睛都睁不开。
林照青昨晚很晚才回来,想着今天周末温杳不会早起,这会还在睡。
温杳悄悄开了门,穿好羽绒服拿上围巾,溜了出去。
陆京航早就站在小区门口等她。
“困吗?”
温杳打了个呵欠,眼角生理性地泛起泪水。
她摇摇头,拿开掩着唇的手,“还行。”
陆京航接过她快要拖到地面的围巾,动作自然地帮她围上。
早上路上的人很少,天还没亮,除了主干道上赶路的车,几乎碰不上几个路人。
到达码头,这边有楼梯可以下去,陆京航坐在台阶上,他看了眼时间,“应该过一会太阳才出来,你先眯会。”
温杳揉了揉眼睛,掩着唇又打了个呵欠,眼圈红红地哦了声,“你怎么不困。”
“你是还没睡么?”
“嗯。”
好罪恶啊,明明是她自己想要看日出,陆京航陪着她不睡觉。
温杳托着腮,看着平静江面开始跑神,不知道怎么就睡了过去,头歪向一侧倒在他的胳膊上。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有人在推她。
“温杳。”
少年的嗓音低沉,近在耳边。
温杳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惺忪睁眼。
眼前大片的金黄色洒在粼粼的江面上,像是一块完整的金箔,遥遥远望过去,水天相接。
是壮观的金黄色。
陆京航敞着腿,偏着头看着少女明媚的笑颜。
陆京航问她。“好看吗。”
温杳点头,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下,“好看。”
日出也就太阳升起的那瞬间足够的震撼。
晨起温度低,陆京航怕她冻到,看差不多就把她拉起来。
“吃早饭去。”
临淮虽然是个快节奏的城市,但却极重视早餐文化。
六七点的光景,正是烟火气最足的时候,陆京航带着她走进一条弯弯绕绕的小巷子,在一家早点店停下来。
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去坐。
但是陆京航嫌味道大,在门口扯了两张椅子坐下。
“要喝奶糊还是吃面汤。”
“花生奶吧。”
老板娘看着两人生得好看,笑吟吟应了声就让他们先坐。
不过一会,两碗花生奶和一屉灌汤包就被端上来。
温杳盯着眼前那个灌汤包发愁,微微皱了下眉,就听陆京航说:“怎么了?”
“有点烫。”
陆京航:“先把尖尖的咬一个小口,然后把汤喝了。”
“哦。”
温杳点头,照做。
不过她刚一吸了口汤,舌尖就猛地瑟缩了下。
“唔。”
陆京航抬眼看她,“烫到了。”
“嗯。”
温杳放下勺子,一手捂着嘴巴,眉头紧紧皱着。
“我看看。”
陆京航挪了下位置,掰过她的脸,捏着她的下巴。
“没、没事。”
距离太近了,温杳不太习惯。
她偏了偏脑袋,躲开陆京航的手。
“等着。”
陆京航进去,不过一会出来,手上拿着一瓶冰的豆浆。
陆京航帮她拧开后递到她手边,“喝一口冰的。”
“……好。”
温杳皱着眉头接过咕噜咕噜连喝了好几口,冰豆浆熨着舌尖,那股烧灼感被压下少许。
“好点了吗?”
“好一点。”
陆京航无奈叹了口气,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下,“傻女。”
陆京航一晚上没睡,送完温杳回去后就回家补觉了。
刚拧开门,就闻到一股不属于他家的檀香味,很容易闻。
“你怎么回来了。”
客厅里,男人横躺在沙发上,腰腹间搭着一件西装外套,松软的衬衣领口扯开两粒扣子。
他阖着眸,呼吸声均匀平稳,白皙的眼下皮肤肉眼可见青黑的疲态,显然入睡有一段时间了。
陆京航关上门,沙发上的男人被动静吵醒。
他虚着眼,挡着眼前的亮光。
喉结滚动,低哑开口,“我昨晚三点的飞机,今早八点要去开个会,你别吵。”
陆京航:……
这是我家。
陈恙显然没有鸠占鹊巢的自觉。
陆京航舔着唇笑了下,不和他计较。
正打算进去自己房间补觉。
沙发上的男人又得寸进尺叫住他。
陈恙翻了个身,指了指窗边,“把窗帘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