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 校奥数竞赛成绩才公布。


    没太大的悬念，陆京航和温杳都进决赛了。


    这次的竞赛本来只是附中以及各个中学例行举行的内部竞赛，没想到市教育局却发掘了亮点, 打算联合电视台一起出一档益智竞技节目。


    电视台得知这个消息也跃跃欲试, 刚好拿四校联赛来试试水。


    和附中沟通过, 校方也同意了。


    几乎是当天下午, 报送表就交了上去。


    但是上面只有温杳的名字。


    没有陆京航。


    得知自己在参赛人员名单中，温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就被安排了。


    “你不参加么？”温杳看着报送表填着她和班长的名字, 问道。


    陆京航趴在桌子上看着手机，闻声抬了下眼，回她：“不参加。”


    他不喜欢这些活动，对这些麻烦的活动也不感兴趣。


    “哦。”


    “很失望。”


    “……不是。”


    “你想我参加？”陆京航扬眉。


    温杳顿了下, 看见他眼里揶揄的笑，低声, “……看你自己。”


    温杳扫了一眼，竞赛班分了三个名额，还有一个名额在平行班、一个在艺术班。


    温杳看见许殷子那个名字的时候, 晃了会神。


    孟星然问, “怎么她也参加？不是为了去炒学霸人设吧。”


    但是温杳也是能理解。


    许殷子是艺术班的，除去上文化课, 还会接一些商业的广告, 有进军娱乐圈的势头。


    课间的时候温杳偷偷拿出手机，发小姜芋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刚刚上课的时候手机忘记关静音了, 搁书包里一直震，还好孔明华嗓门大，没发现后排的动静。


    姜芋饼：【小温同志,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快要回来了，下个月有月假，我去附中找你玩啊！】


    姜芋是学画画的，她一直在A市集训，还有几个月就要出国学习。


    自从温杳来了附中，两人也有快两年没见过面了。


    课间时间短暂，温杳知道这不是聊天的好时候，简洁地和她说了几句就结束了。


    Will：【好啊，那我等你^_^】


    下午三节课上完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温杳没急着走，她答应曲老师去音乐教室练一下琴。


    不过今天不再是她一个人，还有一个高三的男生。


    听说他是小提琴特长加分，这次比赛和她搭档演奏。


    练到将近6点半，温杳今晚还要晚自习，没有留下加练利落地收拾好东西离开。


    音乐教室的楼层偏，树木多，天一黑下来视线极差，她出门得急，自然也没发现，站在走廊拐角的人。


    “温杳这是打算专攻别的强项，放弃跳舞了？”


    “还真的是不死心。”


    小姐妹对着温杳远去的背影你一言我一语。


    “放弃了也好，反正以后没有她和我们殷子抢风头了。”


    话里隐约有讨好的意味，但是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


    许殷子冷冷看了她一眼，撂下一句话，背着自己的包走了。


    “以后别再去找她麻烦了。”她说。


    留下的小姐妹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许殷子，回不过神来。


    “殷子怎么了。”


    许殷子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或许她对温杳就是很纯粹的嫉妒。


    嫉妒她的天分，嫉妒她对舞蹈的造诣。


    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个初中升上来的，她从小到大都被温杳压一头，就连同一个舞蹈培训机构出来的，老师对外都说温杳是她最得意的学生，还说温杳是下一个中央舞蹈学院的第一名，连推荐名额都是首选给了她。


    处处被她压一头。


    所以当她得知温杳脚受伤了，她第一反应是暗爽。


    但是那天温杳叫住她。“你没必要一直盯着我，你放心，我不会再跳舞了，没人和你抢名额。”


    许殷子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个结果，她当时听了之后，下意识是问：“为什么，你怎么了？”


    “不是，我才不是关心你。”


    温杳垂着眼，很轻地说了句，“没什么，只是脚伤到了而已。”


    同为跳舞的人，她突然就像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我不会再跳舞了。”


    温杳的这句话在许殷子的脑海里回荡。


    她不能接受，如果是她遇到温杳这种事，她会疯掉的，剥夺了她视为生命的脚，这比死还要难受。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蠢，很坏。


    后来的一次，她偶然看见了温杳在拉琴，女孩下巴搁在腮托上，闭着眼，背脊笔直，削瘦单薄，有那么一瞬，许殷子觉得她很孤独。


    她仿佛看见了一个灵魂在努力挣破牢笼，那是不甘。


    她忽然一瞬间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嫉妒她嫉妒到发疯。


    温杳身上那股韧劲。


    是她羡慕不来的。


    校运会已经快进入尾声了。


    上周五男女混合接力赛竞赛班输给了理科七班，班里的同学都对接下来的比赛失去了信心。


    但本周有个男子一千米的预选赛，陆京航和林子放都在列，这让竞赛班的同学都重燃起了希望。


    “明天预赛你去不去看。”孟星然上完两节英语课昏昏欲睡，传着课代表发下来的卷子，趁机转到后面和温杳聊天。


    “我明天得去练琴。”


    “可是明天有我们班的比赛。”孟星然惊呼，后知后觉压低声音，“还有你同桌的比赛。”


    温杳收起发下来的卷子，微微发怔。“可、可我请不了假。”


    “这样……”孟星然安慰道，“算了，没事，不就是个比赛嘛。”


    周五的校运会停课一天，大部分同学都聚集在操场。


    早上有竞赛班的比赛但是温杳没机会去看，只看了个啦啦队表演就上来拉琴了。


    艺体楼离操场有些距离，但是还能听得见操场爆发出的欢呼声和尖叫声。


    一个早上温杳都拉得心不在焉。


    收拾好书包准备下楼，林铭学长帮她提起琴盒，温和笑了下，“一起走？”


    温杳关上窗户，愣了下。


    也就是同一段路而已，温杳没矫情拒绝，大方说了声：


    “好。”


    下到楼下，操场的比赛应该还没结束，教学楼区域的学生寥寥无几。


    林铭把琴盒递给温杳，“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温杳礼貌道别，“学长明天见。”


    道完别，温杳想着联系孟星然问问操场比赛结束了没有，刚拿起手机，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学长？”


    再熟悉不过的声线，温杳微愣。


    一回头，陆京航就站在身后不远处，插着兜好整以暇看着她。


    确切来说是看着林铭离开的方向。


    温杳抿了嘴唇，提着琴盒的手微微收紧。


    “你和他关系挺好。”


    温杳啊了声，她不知道陆京航问这个干什么，但是不想他误会，还是立马澄清。


    “没有，我和他只是一起练琴而已。”


    陆京航应该刚比完赛，额发微湿散落在眉骨上，一双狭长的黑眸像是被水洗得干净明亮，眯着眼看她的时候难掩锐利，“一起练琴所以就没时间去看比赛。”


    温杳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辩驳，但是又觉得陆京航今天有点奇怪。


    她底气不足，声音也变得小小的，“我下周要去比赛。”


    “时间很紧。”


    陆京航不说话，眼睛盯着她看。


    “你下午还有比赛么？”温杳弱弱问道。


    “嗯。”陆京航松了松校服的领口。


    “跳高。”


    “那，”温杳觉得她得说点什么，想了好一会，没想好说辞，最后干巴巴地憋了句，“你好好比。”


    陆京航：“……”


    上午的比赛结束，竞赛班拿了不错的成绩。


    林子放和陆京航拿了男子一千五的第一二名，于是提议中午大家一起吃个饭庆祝，赵南在几个人的小群里吼了一声，得知温杳和陆京航在一块，也没多想就让一起过来吃饭热闹热闹。


    但是到了吃饭的时候，温杳却觉得陆京航兴致缺缺，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


    “你同桌怎么了。”


    孟星然附在她耳边悄声问道。


    连孟星然都看出来了。


    温杳摇头，“我不知道。”


    孟星然：“他刚在操场不还挺爽的吗？怎么现在萎了。”


    “……”


    温杳脸红了瞬，有些不自在地轻撞了下她的胳膊。


    孟星然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他刚刚是不是去找你了，你和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温杳低着头扒着饭，想到陆京航情绪突然就变得有些低落，一抬眼，视线和他的措不及防对上。


    温杳着急忙慌别开眼。


    陆京航单手拉开面前的一听可乐，扭过头对赵南说，“再点一盘松鼠鱼。”


    “啊，航哥不够吃吗？”


    听到这，温杳筷子上夹着的鱼肉变得烫手起来。


    她正犹豫要不要放下。


    陆京航眯着眼，看着温杳面前只剩一排鱼骨的鱼，哼笑了声，“是不够吃啊。”


    早上和陆京航闹了点不愉快，温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惹他不高兴。


    一个中午的时间温杳都没想明白，他怎么那么爱生气。


    皱着眉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


    曲老师被另外的老师叫走了，吩咐大家休息一下。


    温杳把琴放回去，刚想偷溜出去，林铭叫住了她。


    “我……我有点不舒服，我去个医务室。”温杳脸不红心不跳得撒了一个谎。


    林铭一脸关心，“没事吧，需不需要我陪你去。”


    温杳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我很快就回来。”


    林铭哎了声，眼前的女孩早就没影儿了，结果刚拉开窗帘，看见女孩下了楼梯，一路跑向体育馆的背影。


    -


    “比完了吗？”


    从艺体楼跑到操场，温杳站定后不住地喘气。


    孟星然拍了她的背顺气，“还没呢，你来得正好刚检录完。”


    “……哦，那就好。”


    孟星然拉着温杳挤进田径场，身上贴着号码牌的男生站成一排等待比赛。


    前排几乎都是男生，温杳和孟星然个子小挤不进去前排，只听得见前面砰的一声，然后爆发出欢呼声。


    似乎是谁过杆了。


    “我去，也太A了吧。”


    “我航哥早上一千五，下午跳高，太顶了！！”


    “这换谁谁不腿软。”


    每个人有两次机会，第二次过杆的时候，温杳清晰地看见了男生纵力一跃，过杆时上衣下摆被掀翻露出一小截硬实的腹肌。


    这次，爆发的欢呼声比上一次的更加强烈，还夹杂着女生的尖叫。


    7号选手陆京航，成绩1米89。


    裁判报出这一成绩时全场哗然一片。


    “牛x，我航哥不会要破纪录吧。”


    “距离比赛记录只差0.17。”


    陆京航刚比完赛，旁边围着的女生就蜂拥上去。


    温杳远远看着，揣在兜里的纸巾都快被捂出汗。


    不过一会，旁边好像有人和他说什么，陆京航扭过头来看见温杳。


    他愣了下，自然而然走过来。


    陆京航看了她一眼，“下午不用练琴？”


    温杳看着他手上的矿泉水，心里有点发涩，握在掌里的面巾纸包装袋划痛手心。


    她声音小小回答，“我偷跑出来的。”


    “你比完了，那我……先回去。”


    “嗯，”陆京航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声，睨着女孩发顶，又叫住她，“温杳。”


    “嗯？”


    “没什么，”后面有人在催他，陆京航看着她的眼睛，瞳仁颜色很深，“待会去找你。”


    温杳愣神片刻，须臾，她翘了翘嘴角，声音轻轻应了一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