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阮看着眼前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电梯。


    “你怎么…唔…”


    顾阮还没想好再一次见他应该说什么，就被陆砚紧紧抱住。


    男人身上的浓烈的烟酒气将顾阮包裹其中。


    顾阮低头，看见了男人脚旁袋子里满是烟头和酒瓶。


    “阮阮，阮阮，顾阮……”


    一声声低喃，陆砚的声线逐渐由平稳变得颤抖，他像是在抱着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但又用尽全身力气，顾阮无论怎么用力都挣不开。


    慢慢的，陆砚的头埋在了顾阮的颈窝处，低喃逐渐变得嘶哑，还带上了鼻音。


    他哭了？


    顾阮心头一怔。


    没一会，顾阮就感觉到了颈间传来的湿润，滚烫的泪水伴着她身上还未散尽的雪，热烈又隐忍，滴进了顾阮的心。


    半晌后，陆砚大约是理智回笼，顾阮终于找到机会，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来。


    顾阮看着眼前的陆砚，男人眼眶通红，虽然强忍着，但眼泪仍顺着棱角分明的脸流下，脸色也有些发青，没休息好的样子。


    如此脆弱的陆砚和曾经自己记忆里那个矜贵冷漠的男人相差甚远，顾阮有些落荒而逃的进了公寓。


    陆砚没有跟上去，只是眼泪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的落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抱住手臂，留恋着女人残留的气味。


    她终于回来了，自己终于找到她了，她不再是只出现在自己睡梦里的阮阮了。


    顾阮快速关上了公寓大门，冷静了一会，摸出了手机。


    知道自己在这有公寓的，只有顾昀，自己的哥哥。


    顾阮看了眼二人的聊天记录，顾昀今天应该是夜班。


    顾阮走到阳台，拨通了顾昀的电话，瞬间被接通。


    没等顾昀开口，顾阮就抢先一步。


    “哥，你为什么把我公寓的位置告诉陆砚？”


    顾阮语气里有些难掩气愤。


    顾昀却有些疑惑。


    你的地址？我告诉陆砚了？没有啊，你今天才回国，又在京城那么多房子，每一间都一直有人收拾，我哪知道你今天会去哪住。


    顾昀顿了顿。


    “不过你还真别说，我今天出门去上夜班的时候确实遇见他了，应该是送他喝多了的表妹回家，好像叫什么陆芊芊？”


    顾阮脑海里浮现出了自己晚上在sg看见的他身边的女孩，原来是他表妹，自己对那个小姑娘有些印象，但是只见过一两面，晚上一个匆匆的背影，并没有认出来。


    顾阮感觉顾昀还想说什么，但是还有些纠结。


    “怎么了？有事就说。”


    “今天陆芊芊喝酒，应该是因为陆奶奶。陆奶奶前几天胸闷胸痛，本以为是心脏的问题，来我们医院检查，但并不是心脏，而是肺癌，今天刚出的结果。”


    顾阮心头一跳，顾父和顾昀都是有名外科的医生，顾阮耳濡目染，知道这病的凶险。


    “那……”


    “晚期，做不了手术了，最多……三个月。”


    还没等顾阮反应过来从来，顾昀那边就来了新的病患，刚说完话就将通话挂断了。


    顾阮恍惚间，眼前浮现出了七年前的画面。


    那年圣诞节，顾阮和陆砚曾去国的疗养院探望过陆奶奶一次。


    那时候陆奶奶还很健康，她在种满鲜花的院子里握着顾阮的手，聊了很久，陆砚也在不远处处理食材准备做饭。那天夕阳撒在小院里，花丛间，几人身上，温暖得让人难以忘怀。


    陆砚从小一直在国外，陆家那时候还在扩展商业版图，陆奶奶放心不下陆砚一个人，特意从华国来国陪着陆砚，这一陪就是20年，直到这几年才回国。


    所以，陆砚除了陆奶奶，和陆家别人都不怎么亲近。


    顾阮想起刚才门口的陆砚，心上像是被压力一块大石头。


    可能是因为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陆砚，也可能是因为那个温暖的老人却将饱受病痛的折磨。


    顾阮快步走到门口，透过门镜往外看去，发现陆砚还在，顾阮印象里那个高冷、从不在人前展示情绪的陆砚，大约是接着酒意，正抱着蜷起的一条腿靠在墙边，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顾阮开门走了过去。


    陆砚听见开门的声音抬手抹去了脸上残留的泪痕，抬头就看见顾阮伸出的手。


    “太晚了，你喝酒了？进来喝杯热水吧。”


    好久好久之后，二人靠在床头聊天，无意间提到今天，陆砚认真的看着顾阮，收起了刚刚玩笑般的语气。


    “那天，你是我的救赎。”


    二人一前一后进屋。


    顾阮脱下身上的大衣，轻轻的皱了皱眉，挂在了衣架上，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这一路淋的雪早就化成了水，湿漉漉的融进了衣服里。


    顾阮去饮水机里接了杯热水递给了陆砚。


    陆砚接过水时碰到了顾阮的指尖，在热水的映衬下，她指尖的凉更加明显。


    “去洗澡吧，别感冒了。”


    顾阮应下了陆砚的话，去衣帽间拿了睡衣，然后走进了浴室。


    陆砚喝尽杯子里的水后，起身往冰箱走去。


    还好，里面有顾阮让保姆提前放进去的食材，翻翻找找，在角落处找到了一块姜。


    切了丝，煮了姜丝可乐。


    二人都默契的对当年的事缄口不提。


    当年……


    顾阮在氤氲的水汽下，想起了六年前。


    那些在医院走廊拨打的电话一次都没有打通，顾阮那天回到二人别墅，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留下了一封信，就连夜离开了。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人帮顾阮抹去了所有的痕迹，让她如人间蒸发，消失不见。


    二人之间没有如八点档电视剧一般狗血的剧情，也没有糟心的白月光，烂透了的劈腿。


    只是八岁的年龄差让顾阮在一个认为爱比天大的年纪遇见了爱的深沉内敛的陆砚。对爱充满幻想的少女怎会满足于那份理智的爱。


    而在怀孕后，顾阮变得敏感多疑，那天一通通未接的电话，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离开的顾阮并不知道，陆砚不接电话是因为一直在飞机上，三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只为取回他定制已久的求婚戒指。


    那年28岁的陆砚从和20岁的顾阮两年前谈恋爱开始，他就想和她结婚了。


    顾阮洗的很快，一会就换好衣服出来了。


    姜丝可乐？


    浴室的水声很大，顾阮没有听见厨房传来的声音，直到出来时才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趁热喝了吧。”


    陆砚将杯里的姜丝可乐递到了顾阮手中。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的？”


    顾阮有些疑惑的开口。


    “之前找人查的知道你这里有公寓，今晚在sg看见你了，想来这赌一次，看能不能遇见你。”


    顾阮听完陆砚的话后，并没有往下说什么。


    经过这么一阵折腾，外面已经泛起蒙蒙光亮。


    顾阮杯里的姜丝可乐也逐渐见底了。


    顾阮纠结的看了眼陆砚。


    陆砚也识趣的开口。


    “我刚才已经叫司机来接我了。”


    顾阮听到后暗自在心底松了口气。


    “陆奶奶在哪呢？这几天有空我去看看她吧。”


    顾阮开门的时候，陆砚就猜到顾阮已经给顾昀打过电话了。


    陆砚低声回应。


    “明天去雅仁办入院，尽量减轻痛苦吧……”


    雅仁医院，京城最顶尖私人医院，顾家名下资产，顾父是院长，顾昀也在那工作。


    “好。”


    顾阮有些不知道能安慰些什么，抬起手，拍了拍陆砚的肩膀。


    “叮！”


    陆砚的手机传来声响，是司机发来的消息。


    “司机到楼下了，我走了。”


    顾阮点了点头，送陆砚进入电梯后，关了门。


    五点多了，顾阮躺在床上心无睡意，拿起手机，看到了顾昀不久前发来的消息。


    【阮阮，我知道你这么些年为什么一直一个人，别总拿顾默当借口。都回来了，那就跟着自己的心吧。】


    顾阮点了输入框，酝酿了很久都不知道回什么，最终没有敌住疲惫，进入了梦乡。


    六年过去了，自己真的还对陆砚有爱吗？还是仅仅是一丝执念，可陆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