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有何打算
作品:《富贵骄花》 饭毕,一行人回了厅堂,丫鬟们送了茶水上来,这才聊起了此次胶东之行的正事。
“京中的来信我已瞧过,皇上的意思是,如今事情未成,不便过于张扬,先在胶东选个县试行。楚丫头,这事,你是教习,你有何打算?”
梅兴思问的很直接,看来皇上对梅家还挺看重的,应该是将此事委托梅家,在楚安然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相助。
毕竟梅家在胶东是大家族,根基深厚,且又有梅山书院在,不管是本地的官吏,还是本地有头脸的人物,都会给梅家些脸面。
“梅叔父,皇上会选胶东,可是因为此地盛产棉花?”楚安然问道。
楚安然是江南人,但爱看杂书,又有个喜欢什么事儿都和女儿说上一嘴的爹,她是知道胶州是棉花产地。
梅兴思点点头,“确实如此,整个胶州,产棉最多的是胶西,但是棉商最多的却是在胶东,这儿离海港近,南来北往便利。”
楚安然点点头,这些她也是早有耳闻的,多问一句,不过是再次确认一下而已。
但是对于此地的军户人家,尤其是阵亡将士家眷有多少,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梅叔父,那军户人家最多的是哪个县?”
梅兴思摸了摸下巴上的小撮胡须,沉思片刻道,“胶西和胶东交界处的富平县,是军户最多的一个县,也是阵亡兵士最多的一个县,自然也是最穷的。”
那富平县四面环山,山地多,平地少,在前朝时便是个穷乡僻壤之地。前朝末年,不少逃难的人便避到了富平县,也是因为这个,才让富平县的人口增长了不少。
因为这地方穷,所以征兵的时候,富平县参军的人不在少数,好歹征兵是有钱粮发放的。
如此这般下来,等到大周朝设立军户世袭之后,富平县便成了胶州军户最多的地方。
“唉!”梅兴思深深叹了口气,“十五年前,长平之战,我大周虽将鞑蛮子赶回了北蛮草原,可奈何无甚良驹,骑兵太弱,那一战,伤亡惨重。”
这事,楚安然儿时也有听说过,据说当时要不是鞑蛮子自家有内斗,否则,如今西北早就不保。西北若被鞑蛮子占领了,那肃州、漠州这两道中原最后的屏障,恐怕要保住也十分艰难。
西北和中原之间,有道天然屏障,便是西州关。
关外是西州,过了西州便正式进入西北地界了。
而关内左右便是肃州和漠州,三州呈品字形守护着西州关。
那是进入大周中原腹地最后的一道门,若连西州关都失守了,那中原会是何等结局,实在不敢想象。
虽然十五年前,楚安然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可是如今在脑海中想象了一番,心中也是万分庆幸的。
要是十五年前,真的让鞑蛮子得逞了,大周要么亡国,要么只能退避到岭南一带,或者是避入蜀地。恐怕这胶东也好,江南也罢,别提富裕不富裕,能不能有如今的人口数量都不好说。
楚安然心里头暗自庆幸,自己运气不错,又听梅兴思道:“那一战,死伤惨重,本就贫瘠而人口不多的西北最惨烈,有些整个村子的无一成年男丁生还。咱们胶东征兵人数最多的富平县,即便是活着回来的,基本没有全须全尾的,不是缺了胳臂,就是少了腿。唉!”
楚安然点点头,“惟愿世上再无征战,苦的还是百姓。”
梅兴思看着小姑娘,有些失笑,“唉!再无征战,这怕也只能是个在佛前许下的心愿了。”
对于这点,享受过太平生活的楚安然自然是不认同的,“非也,若无贪念,只守好自家的国土,便不需到处征战。若兴国强兵,别国便不敢觊觎,自然也不敢轻易兴兵。若让缺粮少食的他国百姓,也能吃饱饭,谁还会愿意放弃了安稳日子,过那些打打杀杀随时会丧命的日子。”
“这······”梅兴思摸摸山羊须,陷入了沉思。
“哼!你个小丫头倒是心大,嘴皮子一碰,好似那些蛮子就不会烧杀抢掠了似的。”梅夫人轻飘飘扫了楚安然一眼,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夫人,《荒蛮记》有载,远古时,咱们人,居洞穴,食生肉,着兽皮。再看如今,便是再穷苦的村子,也总能瞧见砖瓦房,不论如何,村子里的祠堂都不会是茅草屋。与远古时相比,咱们如今可不就是进步。总有那第一个带头走出洞穴,自己动手建房子的人。”
“哼!异想天开。”梅夫人还是冷冷的一句。
倒是梅世轩,一副很有兴趣地模样,问道,“哦!那楚姑娘时想做那第一个带头的人?”
楚安然摇头,“治国安邦之策,岂是一人之力可为。我是没那个雄心壮志,想要做那第一人的。不过倒是可以凭借脑瓜子里的三两个主意,盼着能给一方百姓改善一番生活品质。我也不贪心,便是能让几户穷苦百姓过上好日子,那也不枉我世上走一遭了。”
“这有何难,听闻你家里也是有些家产的,分出些家产来,何止能帮几户,便是几十户,怕也是成的。”梅夫人再次开了口,这次的语气里依然有不屑,但声音却是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楚安然依旧摇头,“送人鱼,鱼总有吃完的时候,嗟来之食吃多了,人也就废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虽然学会打鱼的过程有些辛苦或是困难,可只要学会了打鱼的本事,便不需等着旁人送鱼来。本事学会了,那就是自己的。”
厅里一时无声,连梅世宝都很认真地坐着听,虽然她并未听懂,但也知道大人们在说正事。
梅兴思是边摸胡须边点头,对楚安然的言语并不驳斥,“万事开头难,楚丫头想如何着手?”
楚安然在来的路上,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她将针织的基本方法都整理成资料交给了朝廷,最终皇上却还是让她来胶东,说明皇上心里头是看好以针织扶持伤亡将士家属的,甚至看好以针织发展商贸。
但毕竟是新事物,没人懂,自然也就让人不大容易接受。
皇上下的是口谕,又没有正式的公文,也没提过让她找官府,只是特别低调地将她派来棉花产区,估计也有些放任她自由发展的意思。
若是成了,后面的事自然好办,若是不成,也不过就是花了很少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也没太多人知道。
楚安然也是比较赞同这么做的,毕竟这个时代交通不便,信息不发达,人多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自然也很低。
所以她想先找一个或者几个最穷的村子开始试验。
穷的吃饭都成问题了,还会怕失败吗,但凡能有个活命的机会,还是个可以学手艺的机会,楚安然觉得百姓的接受程度会更高。
她把这想法坦然说了出来,又恳请梅兴思,“人生地不熟,有一事,倒是有一事,需请梅叔父帮忙。”
楚安然也不过是客套一下,既然皇上让他们到了胶东住在梅家,自然是早就和梅兴思打过招呼的。
她要有事,找梅兴思帮忙肯定没错。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事儿的,旁的,但说无妨,便是银钱一事,你也不必担忧。”梅兴思将话说得风趣,但也给出了明确的信息。
楚安然心中更放心了,果然,皇上是将她此次胶东执行的后盾放在了梅家。
那她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何况人都来了,她自然是想做出一番成绩的。
“既然那富平县是最穷的县,且军户数量也是最多的,劳梅叔父请人查探一番,我想知道富平县最穷的村子是哪个?军户有几户?阵亡的有几户?伤残的有几户?”
楚安然大概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又提了个要求,“只是别大张旗鼓,能低调就低调。”
“可,一会儿我便书信一封,派心腹亲自去趟富平县。富平县令品行高洁,若你这事成了,怕是他要将你供起来不可。放心,我信中自会嘱托他,不会大张旗鼓的,若需他出面,你也不必客气。”
这样最好不过了,楚安然心中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更加有信心和冲劲了,同时也松了口气。
哈哈!可以不用住在梅家了,哪怕是去穷乡僻壤吃苦,也比待在这儿要面对这么难相处的当家主母要好太多了。
说到吃苦,楚安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梅叔父,小女曾有幸看过一本书,说有些贫瘠之地,百姓易得大脖子病,乃是因为缺了一样东西,这东西,海菜里头含量却是极高的。若是那些易得大脖子病的地方,百姓们若能常食海菜,可减少病患。
何不将这些海菜晒干了,运到内陆去售卖,那样内陆的百姓能多一样可食用的食材,又能预防大脖子病,而胶东或是别处沿海的百姓,又能靠卖海菜干品多些进项。青壮年出海打鱼,老弱妇孺在家晒制海菜干品,日子也能好过些。”
楚安然越说,梅兴思眼睛越亮,最后‘啪’一掌,拍得桌上的茶盏都打翻了,“好好好好,这主意好啊,这主意太好了。”
之后便起身在厅堂里来回走动,山羊须都被他捻乱了。
“可,这海菜腥味颇重,便是本地百姓,大多也只是为了裹腹食之。这内陆得的百姓又如何能接受的了。”梅兴思顾虑的也很有道理。
楚安然想了想便道,“唔!此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我这儿倒是有些做菜的想法,我在京中有个酒楼,还未开张。若是能将海菜引入我那酒楼,等打出了招牌,京城里盛行起来,想来别处酒楼食肆也会跟风。这风一旦跟了,百姓接受起来自然也会容易许多。到时,我再将做海菜的方子往外一散,这海菜的销路便也不用愁了。”
梅世朗嗤笑一声,“说得好似你那做菜方子多了不得似的,胶东百姓吃海菜的时候,难道不比你长,也没见有谁家的海菜能做出花样儿来的。”
这小子绝对是个中二少年,欠揍。
楚安然不以为然道,“二公子,家学渊源,定是听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的吧?旁人做不出来,不代表我做不出来。好比这针织,我会做,你们却不会。譬如针黹女工,怕是屋里这些个丫鬟姐姐,任意一个都会做,可这事,我却做不来。”
梅世宝最高兴了,“二哥二哥,可不止我不会女工,小姐姐也不会呢!”
可见小丫头平时应该没少被她这位二哥取笑。
说得再多,不如一做,楚安然觉得还是露一手更能让人信服,便道,“梅叔父,明日不如我做上几道,你们尝尝再说。”
梅兴思笑着点头,“好啊好啊,我毕生除了喜读书,也就好这一口吃的了。这海菜我虽喜欢,不过烹饪之法太过单一,却是有些无趣了。”
梅家不差钱,梅兴思又是个爱吃的,其实家中厨子也用别的烹饪方法做过海菜,但是做出来都不算好吃。
如今见楚安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梅兴思倒是多了几分期盼。
话也聊了,茶也喝了,时候也不早了,萧呈璟、楚安然以及梅家两兄弟便告退,各自回去安歇。
出了正院,梅世轩还想和萧呈璟同行、聊聊天,好宽慰一番兄长,毕竟他娘的做法实在是太过伤人。
却不想梅世朗嘴里说着有事要和哥哥商量,拉着梅世轩就离开了。
原本楚安然也该和萧呈璟分道扬镳的,他们所住的院子并不同路,但是要张口的时候,发现萧呈璟的脸色不大对。
“十九叔?你,你还好吧?脸色怎么有些发青?”楚安然关心问道。
梅兴思再热情,到底不如萧呈璟来得熟悉,楚安然可不希望这男人出什么事儿。
萧呈璟好似在压抑什么,握住已经候在院外有些时候的常喜的手臂,低声道,“回去。”
梅府的下人并未觉出不对,可对于和萧呈璟相处过的楚安然来说,她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但是看萧呈璟不想让人知道的模样,只好嘱托常喜,“许是喝多了,你好生照顾着些,若有事,尽早寻人,别让你家爷硬撑。”
男女有别,他们又是客人,楚安然就算再担心萧呈璟,也没法跟着他回他居住的院子。
嘱咐了常喜后,她便带着香橼,依旧是在红花的带领下,回了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