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双蝶才从紧抿的唇角中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来:“你——”


    她看着双蝶，眸子里平静如波，淡漠如水。她知道，面对敌人时，淡漠是最好的武装，无论自己有多恨那个敌人。


    “我的毁容早已治好，只是我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罢了。”凤雪扬眉，唇角微勾，一颦一笑间尽是光芒万丈。


    双蝶的脑里轰的炸开了！


    埋藏已久的嫉妒以及不甘从心底的深处轰然迸发，银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无尽的恨意。美丽的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但是下一刻，所有的眼神随风消散，眸子里又是一片醉人的银湖。


    她低垂着头，轻抚着微微鼓起的肚子。


    “双蝶从小就很喜欢王爷，喜欢到不可自拔的地步。为了王爷，双蝶甘愿堕入青楼，只为有能与王爷相见的一天。而且王爷与双蝶从小就认识了，并且互相交心。如果不是皇上的赐婚，双蝶就一定会是平延王府里的王妃。”


    “现在你的侧王妃身份跟王妃身份有什么差别。”


    “有！”双蝶猛地抬头，她紧抿着双唇！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凤雪淡淡地指出事实:“以后司徒行云会有更多的女人！”


    “那不同！”如果没有了凤雪，那么王爷的心就会只在她身上，而不是只分了一小半给她。更不会每晚都在梦中都中呢喃“我的王妃……雪儿……’之类的话。如果凤雪没有出现，那么王爷从头到尾都会只属于她一个人！


    突然，凤雪感到身旁的青衣身体颤了下，似乎在忍着极大的剧痛。


    “那是你的想法，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与我无关。”凤雪抬起脚，准备离开白骨崖。她得赶快去绝尘谷。青衣快撑不住了。


    看了一眼青衣，双蝶的唇瓣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只要你不在了。王爷就是我的了。”双蝶的眸中划过一道锐利的银光，她的袖中滑下一根锋利的簪子。


    双蝶手握簪子，以迅雷掩耳不及之势向青衣射去。


    凤雪一个转身，两指夹住了那根簪子，而此时她们的位置也来了个大转变。双蝶退后了几步，站在崖尖处，而凤雪搂着青衣站在双蝶的对面。


    而身后一大群侍卫看到的却是不同的景象。


    王妃将侧王妃逼向悬崖边处，一手搂着婢女青衣，另一手高举簪子，锋利的簪尾正对侧王妃的肚子。


    双蝶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感觉到了后面的万丈深渊。但是突然的，她紧握着拳头，仰着头，眸子闪着隐隐的水光。


    “王妃，青衣不是双蝶害的。真的不是双蝶害的。”


    忽然，看着她的眸中的水光，凤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竖起了耳朵。呼呼的风声中夹杂着马蹄奔跑的声音。


    眸子里泛起了圈圈涟漪，但是眨眼即逝。凤雪的唇角微微勾起。这场戏，她跟她奉陪到底。


    “双蝶。”凤雪轻声叫道。


    她的声调提高，“我凤雪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身边的人，一旦伤害，我必定十倍奉还！”


    风在疯狂地舞动，将凤雪的话扩散，扩散到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包括那个穿着朝服刚下朝就赶来的脸上着急万分的男人。


    司徒行云听到这话时，先是怔了下，但是当他看见眼前的景象时，他不容多想，立即飞奔上前。


    但在看到凤雪坚挺的背部时，司徒行云的心莫名地划过一抹心疼。


    他停住了脚步。


    “雪儿。”他声音出奇的温柔。


    双蝶见到司徒行云眼底那抹不舍和温柔时，她的身后的拳头握了握。她的眼眶打转着晶莹的泪水，双肩微颤，“王爷，双蝶真的没有害青衣。”发髻上的绿色流苏在风中飘扬，一袭绿衣的双蝶在风中啜泣，宛若风中的杨柳，让人怜惜万分。


    “雪儿，不要激动。青衣的事情我不追究了。让蝶儿过来。”司徒行云轻手轻脚地向她靠近。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我的人。现在你又做了什么？现在无论你追不追究，都与我无关。”冰冷的声音比腊月里的深寒还要让令人心寒。


    突然，一直默不作声的青衣开了口。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比那风还要轻，轻到让人抓不住。


    “……公主，青衣好想睡觉。”


    凤雪一颤，她搂紧了青衣，“不要睡，我们去找神医离歌。他一定会治好你的。”


    “嗯……公主的话，青衣一定会听的。青衣不睡，青衣不睡，青衣还没有见到卿云姑娘，也没有看见公主幸福地生活，青衣真的真的不想那么快就离开公主。可是，青衣真的好想……好想……睡……”


    白骨崖上的风很大，将青衣的话吹得很远很远。


    凤雪紧抿着唇，眼眶微红，她努力让自己微笑起来，“青衣从来没有违背过我的命令，所以青衣这次也不能违背。不然，我……就不要你侍候我了。”说到最后，凤雪的话音里已经开始带有丝丝哭音。


    司徒行云听出来了。他怔怔地凝视着她的背，心里微微刺痛。


    而此时双蝶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着脚步，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她。


    突然，似乎踩到了地上的石子，她整个人向凤雪扑去。


    沉浸在悲痛中的凤雪来不及反应，就被突如其来的状况给怔住了。连搂住青衣的双手也在不知不觉中……


    松掉了。


    本来就已经是奄奄一息的青衣，在受到双蝶的碰撞时，再加上一直依靠的凤雪突然的松手，她整个向悬崖边倒去。


    “……公主……”


    像一根燃烧到最后的蜡烛，终究被风灭去最后的弱光，从此消失在世上。


    “青衣！——”凤雪的眼睛惊恐地睁大，她猛地推开了双蝶，而一边的司徒行云连忙接住。


    凤雪不敢置信地跪趴在悬崖边，她直直地盯着弥漫着雾气的深渊，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她在呐喊！


    “青衣！青衣！青衣！——”


    司徒行云心中狠狠地痛了起来。


    “雪儿。”他走到凤雪的身后，双蝶也跟着走上前。


    司徒行云的唤声让凤雪从悲痛中醒了过来，她的眸子弥漫着铺天盖地的恨意。她站了起来，转身，迎风而立。


    在凤雪转过身来的那一刻，司徒行云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她的脸……


    突然，司徒行云的眼睛眯了起来，“你骗我！”


    凤雪大笑，“司徒行云，你不值得我骗。”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双蝶身上，刚刚青衣掉下悬崖的那一幕再次在她的脑子里重演。


    顿时，所有所有的情绪从心底猛地冲向大脑。


    墨玉般的眸子溢出一阵银光，银色渐渐充满了她的双眸。银光完全消失后，一对银色的眸子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司徒行云，当年在枫林里盗贼不是被你赶走的，而是被我突然变化的眸子吓跑的。”


    话一出，司徒行云和双蝶都愣住了。


    突然，似乎想清楚了什么似的，司徒行云的眼里欣喜若狂，“雪儿，那个红衣姑娘是你！”


    双蝶抿住了嘴唇，银眸中有着难以置信的眼神。难道说，当年救她的不是王爷？！


    见到他眼里的欣喜，凤雪冷笑。


    “司徒行云，是不是已经没关系了。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雪儿，你嫁我那天你我就已经连在一起了，这辈子都会牵扯不清。你敢说你没有对我动过心？”司徒行云挑眉，墨玉般的眸子里尽是笃定的神情。


    凤雪再次冷笑，“是，我是对你动过心，而且也差点就爱上你了。但在你迎娶双蝶那天开始，所有的动心所有的喜欢都是过去了的。而且——”凤雪抚上左胸处，“一旦过去了，这里的位置就再也没有你的存在了！”


    凤雪的声音越来越高，眸子的那抹银色越来越浓。


    司徒行云感觉到了锥心的痛。


    蓦地，一朕噬心的痛楚从腹部再传到心底，凤雪感到一阵眩晕，嘴里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凤雪看了一眼无神的双蝶后，目光再次落到司徒行云身上。


    凤雪刚想说些什么，可是眩晕越来越多，风越来越大，仿佛可以随时把她吹下去似的。


    这时，小腹处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完全扭曲了，仿佛血液倒过来流了。凤雪喷出一口鲜红的血，整个人向悬崖落下，就像一片秋叶脱离了树枝。


    司徒行云连忙拉住她的手。


    顿时，凤雪的身子挂在半空中。


    “雪儿，我拉你上来。”


    凤雪盯着他的眸子，恍惚中，脑里似乎有个声音:“松开手后，你就自由了了。”


    自由……自由……她渴望的自由……


    就在司徒行云用力之际，凤雪的唇角绽开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像夜空里璀璨的烟花。


    “司徒行云，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凤雪用尽最后的力气，松开了司徒行云紧抓住她的手。


    凤雪从悬崖边垂直下落，眨眼的瞬间，就消失在无底的深渊中。


    司徒行云怔怔地看着空空的双手，仿佛刚刚的温热只是一场半夜里的不真实的梦境。


    他对着深渊大吼:“雪儿——”


    白骨崖上的风依然在疯狂地舞动，只是这次的风中带着种不可言喻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