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齐了，所有人将眼前的杯子倒满，有几个女生也大胆跟着倒了啤酒。


    大家站起来，互看一眼，全桌碰杯，像赛前加油那样集体欢呼:“噢！”


    没有了束缚，没有了压力，或许也因为即将离别，平时不善言辞的同学都放开了许多，各自跑到那些对自己有过帮助的同学跟前，诉说着当时的感动。


    谢逊第一个跟顾昊碰了杯，两人都没说话，一个眼神，仰头喝了。


    真兄弟，无需多言。


    酒过几轮，大集体回忆完了，开始了小集体的回忆，一帮人四下乱窜，互相敬酒，拍照留念。


    班里两对情侣还被大家哄闹着喝了交杯酒。


    不少女生都跑来跟顾昊要合影，他都配合着拍了，笑容不可掬但还过得去。


    谢逊跑去挨个喝酒拍照，拍完了就蹲在黎予檬旁边，红着个脸说个没完。


    顾昊也喝了不少，他喝酒不上脸，面上完全看不出来，别人左摇右晃大舌头了，他还坐的稳稳当当。


    黎予檬跟曹倩端着杯子过来，曹倩看着顾昊，有一点点不自在，雪地里那个眼神至今想起来还让她汗毛倒竖。


    不过马上毕业了，之前怎么样都该可以翻过去了吧。


    “顾昊，毕业以后要常联系啊。”曹倩先举杯开口，“很高兴跟你同学三年。”


    顾昊抬眼看着她伸过来的杯子，而后目光缓慢地转到她脸上，沉默。


    曹倩尴尬的举着杯子，无奈也看他，心里有点愤愤，别的女生过来都好好的，现在这是干嘛，喝多了吗？


    “顾昊，”黎予檬稍往前一步，看着面色沉沉的顾昊，笑着说，“庆祝一下，毕业了。”


    顾昊目光又转到黎予檬身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甚至有些僵硬。


    就这几秒钟，三个人周遭气氛迅速冷却，还好谢逊跑过来解围。


    “干嘛干嘛，这就喝多了么，怎么能这种眼神盯着咱们女同学。”谢逊看看举着杯子的两个女生，扭头看他，催促地叫了声:“顾昊。”


    谢逊觉得顾昊大概是真喝多了，他眼神有些混沌，整屋子兴奋的人都带不动他，刚刚就见他自己闷声喝了两杯，兴致缺缺的感觉。


    顾昊视线又转到谢逊身上，微皱眉，眼珠动了动，端起酒杯喝了。


    曹倩松了口气，看着黎予檬，手暗自在她胳膊上搡了一下。


    黎予檬拿起旁边的酒瓶要给顾昊倒酒，顾昊立马抬手扣住杯口，盯着黎予檬清清楚楚地说:“刚才是最后一杯，我女朋友不让我喝太多酒。”


    “什么！”曹倩一声惊呼，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黎予檬动作僵在那，不肯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神思不明地看着他。


    惊人消息说完了，顾昊垂下视线，把杯子往旁边扣过去。


    “你女朋友是……？”曹倩不敢置信，想问清楚，他说的女朋友是不是秦庭。


    顾昊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埋头苦读，就算跟秦庭上下学结伴，可是班里也没见他多亲近秦庭，哪像另外两对情侣有事没事腻一块。


    怎么看怎么不像。


    顾昊没回答曹倩，垂眼盯着桌面，一副打定主意不再说话的样子。


    “我草，可以啊，终于坦白了，”谢逊是四个人里面最兴奋的一个，他猛劲拍下顾昊肩膀，带着点大舌头说“恭喜恭喜，请吃饭请吃饭啊。”


    顾昊身上一松，也短暂的兴奋了一下，嘴角稍弯“嗯”了一声。


    黎予檬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的说不出话，原本带着笑的眼角迅速垂下来，像一团烈火被瞬间扑灭。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握着酒瓶的手有些不稳，不甘地看着顾昊，半晌她把酒瓶放下，拉开顾昊旁边的椅子想坐下。


    “哎，走走走，别理他，喝多了，估计丫没考好，女朋友也没来，气儿不顺呢，一晚上也没几个笑脸，让他自己憋着吧。”谢逊一手拉着曹倩，一手扶着黎予檬把她俩带离这片低压区。


    黎予檬中间看过他好几次，周边有人就跟着闹，没人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坐着，偶尔看一眼手机也不发消息，她还是不相信他说的有女朋友了，或许只是借口，很想问清楚但现在也确实没勇气。


    这个消息在班里炸开了花，大志拉着几个男生过来跟顾昊闹了好一会儿也没问出他女朋友是谁，都数落他嘴硬然后悻悻转身霍霍别人去了。


    中间几个被家长催着回家的都走了，剩下一帮人决定通宵唱歌，顾昊跟谢逊说了两句直接回家了。


    今天喝的确实有点多，但不至于醉，出了饭店，外面闷热的空气一下子黏在身上，体内的酒精被加热了似的，直冲头顶。


    他有些头晕，胃里也不舒服，闭着眼缓了会儿神，过了这阵晕眩，开始沿街往回走。


    好几辆出租冲他摁喇叭，他没理径直走。不想打车，脑子像是脱离开了这个人，完全不受控，杂七杂八的想了很多。


    恍惚记得自己日熬夜熬，铆足了劲学习，完全不做他想，就是在等这一天，终于等到了，本该开心，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他一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就是特别难过，没有第一时间见到最想见的那个人，周遭越热闹就越想躲开去找她，只想看一眼。


    他一个人在夏夜依然热闹着的街上走了两个小时，到楼下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二点多。


    小区里路灯已经熄了，漆黑一片，只剩下那么点月光余辉透过潮湿沉闷的空气落下来，勉强能辨方位。


    顾昊站在楼下，抬头看三楼，灯黑着。


    走了这么久，体内的酒精早就随着汗液蒸发干净了，他无比清醒地站在那儿，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很久很久都没动，像是没力气了也像是懒得动。


    手机突兀地响起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顾昊低头掏出手机，看一眼，愣住了，他握着手机抬头，看到三楼窗口一点手机屏幕的亮光，摁下接通键。


    “上来吧，外面蚊子太多。”秦庭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的顾昊，声音特别轻。


    他已经站了将近一个小时，秦庭在楼上也看了一个小时。


    顾昊没说话，只这么看着她，完全看不到人脸，却明晃晃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