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


    虽然没有正面接触过，但是就这几次听到的一个父亲骂自己女儿的话，还有那次楼道里的匆匆一瞥，顾昊就对这个男人厌恶至极。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不知道他哥哥是什么态度，如果也跟她爸一样的话，想象不到秦庭这么多年日子是怎么过得。


    可是看起来她跟哥哥的关系好像还不错，应该不至于。


    顾昊脑子里乱糟糟的，他觉得自己如果走开让秦庭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或许会好点儿，可是他又舍不得走，想这么陪着她，至少让她知道身边可以有个人。


    他脑袋里闪过很多个想法，想做些什么，可是他没有立场！


    想到这一层，就觉得憋屈的不行，他的任何言行感觉都没有资格，差一点名正言顺。


    只能坐在这听着秦庭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连扭头看她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办法随意做到。


    秦庭不想哭的，毕竟她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一直都摸爬在她爸的打骂下这么过来的，疼就疼了，委屈给谁看呢。


    可是当她看着顾昊的时候，看着他想扭头又怕她不安而犹犹豫豫无措的样子，眼泪就这么啪嗒啪嗒掉下来。


    那些曾经无所谓的事，那些最不想让眼前这个人看到的仓惶狼狈和深深的卑怯此刻都像是野草疯长起来。


    她想忍着可怎么控制也停不下来，憋的喉咙肿着疼依然不管用，连不哭都不能自己控制，让人更难受，终究没忍住开始小声抽泣。


    顾昊顾不得别的了，转身面对她，想伸手又收回来，声音低低地说:“哭吧，哭痛快了，其他的不要想。”


    秦庭胳膊叠着放在蜷起的膝盖上，下巴埋在胳膊里，尽量让自己不出声，衣服很快湿了一片。


    顾昊看着她，脸上泪水在月光映射下变得晶莹透亮，滑过脸蛋的时候好像流星。


    深夜了，周围的灯光都暗下去，显得月色更浓，寂静的屋里只有秦庭一再克制的抽噎。


    过了很久，秦庭才渐渐停下来，没有新的泪水滑落，只是秦庭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顾昊模糊记得这边应该还有纸巾跟水，都是之前装修时候买的，他站起来去拿。


    刚转身倏的停住了，他回头看。


    秦庭一手拽着他的衣角，仰头看他，轻微的吸了吸鼻子，还带着哭腔。


    顾昊低头，放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然后转身。


    顾昊俯身单膝着地蹲在她面前，柔声说:“我把灯打开好不好？屋里有水。”


    “嗯。”秦庭哭了太久嗓子有点肿了，发出的声音很低沉，闷闷的像是还含在喉咙里。


    顾昊起身摸黑打开客厅的灯，回头看她一眼又转去旁边的卧室，打开灯，依然是一个普通的灯泡，灯光甚至有点昏黄。


    果然墙角堆着的箱子里找到了纸巾和水，他拎起来看了下，确保没有过期，刚转身又停下拿出手机快速的摁着，之后收起手机关灯出去。


    客厅灯没关，顾昊走过去蹲在秦庭跟前，拧开水瓶递过去。


    秦庭抬手接了，大概也是哭的累了，嗓子很难受，她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喝的有点急不小心呛到了。


    秦庭偏过头使劲咳嗽，原本已经干了的眼角又泛出泪来。


    顾昊快速抽了纸巾放她手里，秦庭攥着纸巾捂着嘴又咳了几声才停下来，她擦擦眼角，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顾昊:“我没事儿，不用安慰我。”


    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顾昊是因为此刻秦庭脸上的笑意，不是强装坚强的笑，也不是掩饰窘迫的笑，是真真实实的‘我已经没事儿了’的笑。


    如此快速的情绪转变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秦庭则是因为看到光着脚穿着睡衣的顾昊。


    她迅速想起来自己也穿着睡衣，虽然是半袖加睡裤，基本上遮的严严实实不至于有什么不得体的形象，可是这么私密的装扮出现在他眼前，秦庭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俩人愣了几秒同时笑了。


    顾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一扭身又坐地上了。


    “谢谢。”秦庭哑着嗓子说。


    顾昊低头没说话。


    “我真的已经习惯了，不会因为这个太难过，”秦庭更像是对自己说，“就只是不愿意……”


    接下来的话秦庭没说出口，顾昊看她，两人视线相对，秦庭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有人敲门，秦庭吓了一跳，顾昊笑着站起来:“外卖，别紧张。”


    他开门拎了两个袋子进来，关上门对秦庭说:“来，干点活儿。”说完过去把袋子交到她手里。


    顾昊去卧室把箱子拖出来，一边往客厅中间拽一边问秦庭:“客厅还是阳台？”


    “阳台，我想看星星。”秦庭嗓音稍稍恢复了些，听起来比之前情绪好一点。


    顾昊把箱子拖过去，拿纸巾把上面挨边挨沿的都擦干净，秦庭把袋子放下，往外拿餐盒，顾昊把纸巾收到空出来的袋子里。


    “亏你想的出来，大半夜还叫外卖。”秦庭把筷子递给他说。


    “我怕你哭饿了，再没有吃的更委屈了。”顾昊拆开筷子刮刮上面的毛刺又递给了秦庭，然后把她手里的拿过来拆开。


    秦庭被他逗笑，低头吃了一口，很香的牛肉面，牛肉应该是加了量的，一口下去真的很满足，秦庭咽下去，似是回味着说:“美食不可辜负。”


    顾昊笑着看她，这个女孩未免太强大了点，作为一个旁观者顾昊都还觉得没缓过劲儿来，她却已经重新振奋了。


    “尝尝凉面？”顾昊把自己的餐盒往秦庭那边推了推，挑眉问她。


    秦庭抬头，她以为两份是一样的，刚才随便放的，没注意到顾昊跟她的不一样。


    凉面看起来味道应该也不错，而且顾昊在吃的方面很讲究，他选的肯定不会差。


    秦庭还在纠结，顾昊拿起旁边的餐盒盖把面挑了一点出来，剩下的直接推到秦庭跟前:“来吧，姑娘，不用害臊，我知道你不可限量。”


    秦庭这下不纠结了，也没有瞎客气，低头吃了一口。两种面掺着吃其实很影响口感，但是秦庭依然觉得好吃。


    她稍直起身看看两碗面，决定先把牛肉面吃掉再吃下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