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室
作品:《南城雾色》 沈恪把车往城里开。一路上,阮乔都紧紧抓着那只抱枕,把自己遮在抱枕下,不肯松开。
沈恪右额上青筋在跳。要不是他太了解阮乔,他方才真要怀疑,阮乔坐上车给自己扣安全带那一下,是不是在诱惑他。
他有些烦躁。像他这样身居高位、又年轻英俊的单身男人,太多女人想往他身上扑。光是裸.照,他都收到过无数回。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对那些女人无动于衷,但是阮乔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对他诱惑力却如此之大?
就像蜂蜜吸引熊一样。
有那么一瞬,沈恪宁愿她是真诱惑他。起码那样,能看得见吃得着。而不像现在这样。她几乎是把自己蜷在副驾驶上,紧紧抓着那只抱枕,湿润如海藻一样的发丝贴在脸颊上,鹅蛋脸儿的下巴尖尖的,沾着水珠楚楚可怜,像是刚从海里钻出来的、羞涩的海妖。
诱.人而不自知。
水珠从她的发丝滴落,滑进领口处微露的锁骨,在细腻紧致的肌肤上留下印记。那锁骨伶仃纤瘦,泛着冷白的肤光。水珠直没入领口下。
她就是枚青涩的果子。从里到外地透着青涩。他想吃进嘴里,并不容易。
四十分钟后,车开进嘉园。
沈恪在泊车位上停好。鬼使神差地,他选的是上次宁弈停的车位。似乎这样,就能将另一只雄性的痕迹给彻底掩盖一样。
阮乔拉开车门,怀里还抱着那只抱枕。
“谢谢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沈恪伸手,抵住了差点被她合上的车门。
透过车门的缝隙,沈恪眼神攫住阮乔的脸,笑。“怎么,我淋得这么湿,不让我上去处理一下?”
阮乔咬了咬唇。她没想到沈恪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的出租屋,可是从来没有男人上去过的。“你家在哪?”犹豫了一下,阮乔问。
“我今晚回御北湾。”南城处处是他的房产,以及晟海旗下的酒店。他就是要特意报个最北边的,让她心软。
阮乔视线瞥到沈恪的裤腿。他裤子湿了,紧紧地绷在大腿上,男性特有的轮廓毕现。往下是沾满了黄色泥巴的裤腿。
南郊都是些烂泥路。在雨中奔跑的时候,沈恪把好走的路让给她,自己踩在泥里。雨水一冲,那泥更是又软又黏,顽固得很。
沈恪带着这一脚泥,应当是挺难受的。
想到这里,阮乔心软了。“嗯,那你上去简单冲洗下。”
阮乔在前面带路,后面的沈恪止不住满脸的笑容,发自内心的愉悦。这一场大雨,真是天助他也。
到得三楼,阮乔把钥匙插进锁孔,忽然想到阳台上还有自己晾晒的衣服。内衣、内裤和袜子,纯白的、带着蕾丝边的,一些很私密的女性印记。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阮乔转身,抬眸看着沈恪。
“等多久。”
“两分钟。”她进去把衣服收拾一下,就出来了。
“可以啊。有什么不能被我看到的吗?”沈恪挑眉看着她。
“。。。”阮乔无语。不能被他看到的东西多了。要不是看在他裤腿都粘泥的份上,她都不想带他进来的。
沈恪目送着阮乔进门。
两分钟后,门后探出阮乔的脑袋。“可以了,请进。”
一双洗得很干净的蓝色拖鞋,摆在淡绿色的格纹地毯上。这是为沈恪准备的。
沈恪目光随意地打量着这套小小的两居室。老旧的房子,女性气息十足。进门的玄关处背后是一个微型小厨房,有使用的痕迹。厨房门外是饭厅,饭桌围着浅色的蕾丝花布,上面放着一个玻璃瓶,玻璃瓶里插着一支青白色的洋桔梗。
饭厅再过去,就是客厅。客厅铺着瑜伽地垫,茶几上放着几本建筑设计的专业书。
沈恪的目光搜寻着。方才那两分钟,阮乔藏起来的,到底是什么?是另一位男性在此留宿的痕迹,还是她自己的私密痕迹?
如果是前者,他想毫不留情地将另一位男性驱赶出去,将这里霸占为他的领地。
如果是后者——他目光扫过阳台,阳台上,果然空空如也,一件衣服也没有。不论是外衣还是内.衣,都没有。总有一天,这些被她提前藏起来的衣服,都会被他哄诱着,穿给他看。不论是蕾丝的,还是吊带。抑或是真丝的,抑或是黑.丝,连体的还是分体,豹.纹的还是兔.子.女.郎,护.士.装还是制.服,一件她都逃不掉的。
阮乔倾身,将一套衣服放在沙发上。
一套男士的衣服。宽松的白色运动T恤配灰色的运动长裤。衣服最底下,垫着一条全新的毛巾。
沈恪盯着这套衣服,目光瞬间凝固,冷意漫了上来。
“你这儿还有男人的衣服啊?”他唇角扯出一丝笑容,似笑非笑地,眼神冷得要命。阮乔被他看得怯怯,有点纳闷于他情绪的变化。
“嗯。我弟弟留在这里的。要是你不嫌弃,先穿着。”
原来是阮乔弟弟的衣服。幸好是弟弟的衣服。沈恪眼皮跳了一下,瞬即恢复正常。
阮乔手指指了一下卫生间的位置。“浴室在那里,花洒往右边扭是热水。”
“你先洗。”沈恪说。就方才的两分钟内,阮乔已经脱掉先前沾湿的衣服,换上另一套女式衬衫和宽松长裤,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直接这样穿,肯定是不舒服的。
“你洗。”阮乔脸红红地拒绝。有沈恪在这儿,她是说什么也不可能进去洗澡的。
“你衣服也湿了。你先洗。”沈恪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他话语简短却不容置喙。阮乔欲哭无泪。她听清了沈恪没说出口的话——要是她不先洗,他也不会洗的。
“你洗。我打热水到卧室里。”说这句话的时候,阮乔的声音已经小得跟蚊子哼哼差不多了。
沈恪深深地看了阮乔一眼,拿起茶几上的衣服,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咔地一声关上。阮乔这才想起,方才收拾得仓促,只顾着收好阳台的衣服,忘记把卫生间的浴巾给收拾起来了。她有些懊恼。
沈恪关上门,面无表情地扭下花洒地开关,闭着眼睛,水流声哗哗地响起。她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她是有多好欺负的一个样子。她更不知道,男人欲.望的可怕。
沈恪狠狠地捶了一下墙壁,发出厚实的闷响声,又被水流声所掩盖。大掌顺着紧实的小腹滑下——又拿开。沈恪猛地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视线里泛白的天花板。他是人,人之所以为人,就是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和冲动。
此时此刻,他不想做这件事,不想用这种方式去玷.污她。现在的她还不归属于他所有,在她的浴室里发.泄,也是对她的一种玷.污。他喜欢她,想跟她做,但是除了这种本能欲.望的驱使,他更喜欢她这个人。
那另一个男人呢?那个杂碎。他有没有在那张摆着样桔梗的饭桌上和阮乔一起吃过饭?有没有在浴室里清洗过自己?有没有在阮乔的床上躺着睡下?这些他统统不得而知。
沈恪的目光落在洗漱台上的粉色牙刷杯上。草莓熊的牙刷杯。浴室的挂钩上,挂着一条粉色的、迪士尼冰雪公主的浴巾,上面还有若有若无的清香。
只有在这些细节里,才可瞥见她细腻的、女性私.密世界的一隅。
幸好,幸好。洗漱台上只有一个杯子,一支牙刷。
至于第二个杯子,第二支牙刷,到底是被她提前藏起来了,还是根本不存在?沈恪挑眉。不管如何,以后,他的牙刷是要明明白白摆到这儿来的。
*
浴室外,阮乔打了一盆热水,小心地反锁浴室门,将身体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当时沈恪把石子路让给她走,她裤腿倒是没沾上多少泥巴,只是淋过雨的身体湿淋淋地难受。
擦拭完身体再出去,沈恪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
冷不防撞上刚洗完澡的沈恪,阮乔有些猝不及防。
洗完澡后,男人冷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润泽的质感。
穿上西装和脱下西装的沈恪完全不同。穿上西装,他身上萦绕着强烈的上位者气息,眉目冷淡,带着禁欲的克制感。而脱下西装,穿上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长裤,沈恪似乎又成为了当初篮球场上春衫薄的少年。清朗的、犹如白开水一样的存在。
阮乔垂下眼睛,避开沈恪的脸,视线里冷不丁看到沈恪的脚踝。
以前高中的时候,她学习刻苦。唯一的娱乐是会在下午放学时,远远地站在篮球场边上看沈恪打篮球。
沈恪学习就像玩儿似的,上课睡觉,打起球来却比谁都积极,一下课就抱着球去抢位置。
那时沈恪的体型还很清瘦,留着清爽的寸头,穿蓝白色的11号篮球服。眉毛浓密,单眼皮的凤眼,眼下却有着卧蚕。明明是一双看电线杆子都深情的眼型,却因为他身上冷傲阴郁的气质,平添一层反差,总有些凉薄无情的浪子样儿。
只有他在专注地忙着一件事的时候,阮乔才敢毫无顾忌地看他。从他的脸,看到他腓肠肌线条紧实饱满的腿,骨骼感强烈的小腿跟腱,力量感十足。
阮乔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盒小草莓,一只只地放在透明的玻璃果盆里洗干净。她冰凉的手触上自己的脸蛋——这样烫,烫得可以在上面煮鸡蛋了。
盛在玻璃果盆中的小草莓被摆到茶几上。
沈恪扫了一眼。个子小小的草莓,尾巴上的绿叶青翠欲滴,只是顶部还带着果青。
他想起每年草莓上市的季节,合作商一盒盒送到他家里的草莓礼盒,个子大而鲜红,这些草莓礼盒被住家阿姨拆开,草莓洗干净,用果盆装着放在客厅里,他一颗都没吃过,硬生生地将它们放坏掉。
但是眼前的草莓却不同。它小,它还青涩,它是个不怎么样的品种。但它是阮乔亲手洗,亲手端到他面前的。
沈恪拈起一颗放进嘴里,酸得眯起眼睛。汁水在口腔中爆开,酸到了牙齿里。但是在极度的酸中,又品尝到回甘的那一丝丝甜。
酸酸的,是不是爱情的滋味?他现在尝到喜欢一个人的患得患失了。
“你的衣服——”阮乔欲言又止。她想找个袋子让沈恪把他换下来的衣服装走。话还没说完,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沈恪扫了一眼。来电显示上写着“宁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