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真的没有。”武且好被拽得一个踉跄。


    魏洵把武且好扔到床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像你这种无趣的女人，脑子里塞满了迂腐的规矩礼仪，毫无情趣，要不是陛下赐婚，送给我我都不要！”


    武且好红着眼睛看着魏洵，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眼泪划过白皙的脸颊，真真是我见犹怜。


    可惜魏洵是个睁眼瞎。


    “你给我在后院老老实实做你的花瓶，本少爷还能留你口饭吃，若是再敢在母妃面前搬弄是非，看我不休了你！”


    说完魏洵甩手离开。


    武且好伏在床榻上，再也忍不住哭声。


    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我做错了什么，要把我嫁给这样的人？


    新婚第二天，武且好已经觉得撑不下去了。


    哭了好久，武且好才收住眼泪。


    听到旁边传来抽泣的声音，武且好抬头。


    只见采薇和带来的陪嫁丫鬟们都跪在床边抹眼泪。


    “小姐……”采薇眼睛哭得红通通的。


    武且好起身，采薇忙给她整理仪容。


    “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啊？要不找郡公出面劝告姑爷。”采薇出主意道。


    武且好摇头：“我才嫁到荣王府第二日就烦扰父亲，不是让他们忧心吗？”


    “可谁知姑爷是这样的人，丝毫不顾及武家的脸面。”


    “是啊，就算您与姑爷没有感情，但婚事是陛下所赐，与您何干，姑爷怎可把不满发泄到您的头上。”


    屋内是武且好亲近的几个丫鬟，都为武且好担忧。


    采薇忙给她们使眼色，让她们别说了。


    “小姐，依采薇看，姑爷是一时没想明白罢了。”


    武且好抬头。


    “你们的婚事既然已成定局，他再不满也无用。况且您家世样貌才情处处不输京都贵女，反倒是他的名声人尽皆知，哪里能娶到比您更好的夫人。”


    采薇握住武且好的手宽慰道：“所以等他回过神来就能明白，能娶到您已经是他占了便宜了。”


    “就是！”


    “没错”


    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武且好，武且好终于破涕为笑。


    魏洵从红枫院离开后，一天都不见人影，武且好反倒松了口气。


    午后她小憩了一会儿，醒后没有喊采薇伺候，而是自己起来倒水。


    “采薇姐姐，姑爷刚成婚就不愿意陪着小姐，以后咱们在荣王府怎么立足啊。”


    “这只是第一天而已，着什么急啊？”


    “可是咱们小姐不受宠的消息已经在荣王府传开了，我今天去厨房拿糕点，他们竟然在背后笑话我。”


    采薇沉默了一会儿道：“主子的事没有咱们插嘴的份，我们只管办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


    “可是下人是最会见风使舵的，小姐不受宠，以后他们指不定怎么欺负我们呢？”


    “行了行了，咱们小姐好歹是陛下亲赐的少夫人，谅他们也不敢造次。”


    “唉~咱们小姐又漂亮又有才情，就是性子太软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别说了，绣你的帕子吧。”


    外面安静下来。


    武且好手指紧紧握着杯子，茶水在地上汇成一滩水渍。


    前十八年，武且好在南阳郡公府做着舒舒服服的嫡小姐，父亲看重，母亲慈爱，兄长尊重，她只需弹琴品茶，跳舞画画，每日刻苦训练自身才艺做个贵女就行了。


    父亲告诉她，以后是要送她进太子府伺候太子殿下的。


    她信了，从此心中只有那个只见过一面，风光霁月的人。


    突然被赐婚，夫君不是心悦之人，完全陌生的环境，不知深浅的王府。


    武且好慢慢蹲下抱住自己，才第一天，眼泪仿佛就要流干了。


    长这么大，她几乎没有操过任何心，被保护的太好了导致突逢变故茫然无措。


    郡公府远在南阳，她已经回不去了，即使夫君不喜，在这里她也只能靠自己。


    武且好慢慢擦干眼泪。


    哭也无用，在京都孤身一人，我还能指望谁呢？


    魏洵被王妃勒令在红枫院陪武且好，晚饭时他就回来了。


    武且好一边小口吃饭，一边观察魏洵脸色。


    “如何，本少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吧？”魏洵非常不要脸道。


    武且好垂眸不语。


    “哼，一看就是被本少爷迷住了。”


    武且好默默吃饭。


    “跟你说话呢，哑巴了？”魏洵不满道。


    武且好咽下口中的食物：“食不言。”


    魏洵愣住，突然啪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扫兴！”


    说完起身就走。


    武且好茫然看着歪到榻上的魏洵。


    “夫君？”


    “夫什么夫，谁是你夫君！”魏洵呵斥道。


    武且好被吓住了，眼眶瞬间湿润。


    “又哭又哭，你哭不够是不是，烦死了！”


    魏洵不耐烦了，谁知他一说武且好不仅没有收住，眼泪反而越流越凶。


    美人轻咬下唇落泪，魏洵眼光微闪。


    “行了行了，我吃还不行吗？女人真是麻烦！”


    魏洵重新坐到桌边，开始吃饭。


    武且好擦擦眼泪，默默拿起筷子。


    直到饭罢，席间只有碗碟交错声，再无人说话。


    夜间休息时，魏洵穿着寝衣双手叉腰站在床边。


    采薇已经铺好了床，正要退下，被魏洵叫住。


    “你来打个地铺。”


    采薇愣住看向武且好。


    “你不用看她，我吩咐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了。”


    武且好点头，采薇和采月一起从柜子里拿出被子铺在床边地上。


    “姑爷，铺好了。”


    魏洵满意坐到床边：“你们退下吧。”


    丫鬟都退出去，屋内只剩新婚二人。


    “夫君，这是做什么？”


    魏洵用下巴点向地铺：“你睡那。”


    “为何？”


    “母妃命我一个月都要睡在红枫院，但我不想与你同床共枕，你就睡那吧。”


    说完魏洵自己躺下了，享受得长叹一口气。


    武且好垂眸看着地上的被子，慢慢坐下。


    她想了想如今的处境，犹豫着，最后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床上的魏洵。


    “夫君”武且好轻声唤道。


    魏洵一动不动。


    “夫君”武且好又唤道。


    魏洵抬起头：“干嘛？想上床睡门都没有。”


    武且好：“我想跟你谈谈。”


    魏洵坐起，奇怪地看着武且好：“谈什么？”


    武且好凑近，乖巧坐好。


    “我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武且好小心观察魏洵的脸色。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们是陛下赐婚，你是迫不得已娶我的，但我们现在已经完婚了，如果每天吵架不合，传出去荣王府也会被议论，陛下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降罪。”


    魏洵支起一条腿，想了一下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眼看有商量的余地，武且好趁热打铁道：“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在外人面前装个样子。”


    武且好认真保证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干涉你的事情，只需要你配合我，装作与我和平相处就行，不需要多恩爱，只要相敬如宾就够了。”


    “可是你占了我妻子的位置，我又不喜欢你。”魏洵还委屈上了。


    武且好捏紧衣角：“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紫兰姑娘。可是以她的出身你也知道就算没有我，她也做不了你的正妻。”


    见魏洵开始考虑了，武且好继续动之以理晓之以情。


    “若是以后紫兰姑娘为您开枝散叶了，也可记在我的名下，给孩子该有的待遇，我也不会阻止你去见她。”


    “你不介意我宿在她院里？”


    “只要您偶尔来做个样子给外人看就好了。”


    魏洵狐疑地看着武且好：“你不会想趁机勾引我吧？”


    “不不不，我不会的，我不会那些东西。”武且好惊慌摇头否认，生怕魏洵误会。


    魏洵撑着脑袋上下打量武且好。


    武且好被他直白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脸颊越来越红。


    终于，魏洵开口了。


    “我知道了，还有吗？”


    “还有，后天回门的时候你要陪我去见哥哥，不能对他出言不逊。”


    魏洵：“答应你也可以，但有条件。”


    武且好温柔点头：“你说。”


    “我要你去母妃那找个借口免了紫兰的责罚。”


    武且好考虑了一下：“好，我试一下。”


    “不是试一下，是一定要做到。否则后天你就一个人回门吧。”魏洵威胁道。


    武且好：“长辈下了责罚，如果请她收回，岂不是忤逆长辈。”


    “你怎么如此死脑筋，变通不会吗？”魏洵阴阳怪气道：“我要是不陪你回门，等你兄长回到南阳把你的情况告诉你父母，看他们担心你不，可怜他们一大把年纪还要为你操心。”


    武且好手指绞紧寝衣。


    在她的思想里是万万不能对长辈撒谎和忤逆长辈的。


    但是……


    “好，我答应你。”武且好还是答应了魏洵的条件。


    魏洵：“还有事吗，没有我睡了。”


    武且好柔柔道：“夫君，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好吗？既然嫁给你，我一定会尽量做好妻子的本分，有什么不满意你就告诉我，不要骂我好吗？”


    看着武且好纯真的眼神，魏洵突然开始结巴：“我……我什么骂你了？”


    武且好幽怨的看着魏洵，无声控诉。


    “我、我就是声音大了一点而已，我没骂你。”说完魏洵翻身躺下，面朝里没了动静。


    武且好见魏洵睡了，起身吹灭蜡烛，慢慢躺下。


    床上，魏洵按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大气都不敢出。


    武且好躺在地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睡过硬床板，更别提地上。


    她本来就瘦弱，垫被子薄了，地板膈地她骨头疼。


    只稍稍眯着了一会儿，就到了起床时间。


    魏洵被吵醒，睡眼惺忪问：“你干嘛？”


    “我去给母妃请安。”


    魏洵看向窗外，天蒙蒙亮。


    “这么早，母妃还未起身吧。”


    “我在家都是这个时辰去给母亲请安的，荣王府不是吗？”


    魏洵翻身继续睡：“我不知道，你要去赶紧去，别吵我睡觉。”


    武且好放轻动作。


    等到她站到荣王妃院外，荣王妃果然还未起身。


    “少夫人，您怎么来这么早？”有嬷嬷出来问道。


    “媳妇来给母妃请安。”


    嬷嬷和丫鬟面面相觑。


    “荣王府没有这个规矩。”


    武且好疑惑：“那我该什么时辰来，以后就按荣王府的规矩来。”


    嬷嬷笑道：“王爷没有妾室，王妃也没有女儿，少爷倒是有妾室，但是没有资格来给王妃请安的，所以这么多年，荣王府就没有早上请安的规矩。”


    武且好惊讶。


    “那我今日来，岂不是唐突了？”


    嬷嬷：“少爷没有告诉您吗？”


    武且好回想道方才魏洵的话：“他说了，是我没明白过来。”


    屋内，荣王妃听到外面动静，问道：“什么声音？”


    丫鬟回道：“好像是少夫人给您请安来了。”


    一旁的王爷皱眉被吵醒：“请什么安，这不是扰人清梦吗？”


    王妃不满拍了王爷一巴掌：“说什么呢，儿媳妇孝顺还有错。”


    王爷咂咂嘴不吭声。


    王妃坐起推推王爷：“儿媳妇都来了，你还不快起。”


    “给你请安又不是给我请。”


    王妃无语：“难道你想让儿媳妇把你堵在屋里？”


    王爷这才睁眼，叹口气：“我好不容易才沐休，睡个懒觉容易吗我？”


    王妃无奈笑了，随即吩咐丫鬟：“你出去告诉少夫人，去东屋喝茶，我稍后就到。”


    丫鬟领命出去，外面没了动静。


    武且好规规矩矩坐在东屋喝了两盏茶，王爷和王妃才进来。


    武且好忙起身：“媳妇给父王，母妃请安。”


    “德嘉，快起来。”


    王妃温和招呼武且好坐下：“怪母妃昨日没告诉你，我们王府没有天天请安的规矩，你常到我院里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就行了。”


    武且好点头：“是，以后德嘉都照王府规矩来。”


    “乖”


    王妃给荣王使眼色，示意他跟儿媳妇说话。


    王爷：“你在王府住得可还习惯？”


    “回父王，一切都好。”


    “嗯，洵儿是个不争气的，他若是亏待了你，欺负你，你只管来与王妃说，不要委屈了自己。”


    “夫君并未欺负德嘉。”


    “哼，他是个什么狗东西，我还不知道？你不用替他打掩护。”


    武且好被王爷直白的措辞搞懵了，眨眨眼。


    王妃娇嗔道：“说什么呢？”


    王爷闭嘴不说话了。


    王妃温柔道：“我已经让人去叫洵儿了，待会儿你们就在我这吃早饭。”


    “谢母妃。”


    “你这孩子，现在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说话如此客气，随意一点，啊。”


    “谢……”武且好话到嘴边又停住，微笑点头。


    “乖”


    看着如此平易近人的荣王和王妃，武且好羡慕的同时，非常好奇他们这样的性子为何生出魏洵那样的纨绔子弟。


    难道真是被宠坏了？


    “你们吃饭就吃饭，把我叫来干什么？困死了！”


    说曹操曹操到。


    魏洵一进来就想往椅子上瘫，忽然看见上座的父王，又站好行礼：“见过父王，母妃。”


    “看你这样子我就恨不得踹你两脚，你媳妇都来半天了，你还好意思赖床！”


    魏洵嘟囔道：“要是她不来，我不信你没在赖床！”


    “你说什么！”


    荣王瞪起眼睛，暴躁的样子与方才和武且好谈话的时候天差地别。


    “你干什么，别吓到德嘉。”王妃柔声劝道。


    王爷这才收敛，魏洵趁机坐下。


    武且好昨夜睡得不舒坦，此时浑身酸痛，但她不愿在长辈面前失了礼仪，只能强打起精神应对。


    吃饭时，王妃亲切拉着武且好坐在身旁，魏洵坐在武且好另一边。


    “这个小菜可好吃了，德嘉尝尝。”王妃不时招呼武且好：“洵儿，还不给你媳妇夹菜。”


    “她又不是没长手？”


    “你！”


    “母妃，我自己来。”武且好打着圆场伸手去夹小菜，谁知手肘碰到桌角下意识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王妃听到，担心问道。


    “没事，磕了一下。”


    王妃却眼尖看到武且好手腕处有一点淤青，随即拉过武且好的手臂挽起袖子，手肘处果然也有乌青。


    “你个混小子，你敢打你媳妇！”


    “我没有，是她睡地上膈的！”


    “什么？你让德嘉睡地上！”王妃一把揪住魏洵耳朵。


    魏洵疼得直叫唤：“啊！！！！母妃饶命，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武且好被突如其来的混乱吓到了，退到一旁。


    “方才德嘉还替你掩护，说你没欺负她，你还敢说没欺负她！”王妃不松手，揪得更用力了。


    王爷淡定吃饭：“我就说他是个狗东西，保准欺负人家。”


    “父王，你就别拱火了！”


    “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混了。我告诉你，就算你们以后吵架了，也只有你睡地板的份，德嘉必须睡床上。”


    “是是是，我不敢了。”


    武且好见魏洵满脸通红，于心不忍求情道：“母妃，您就饶了他吧。”


    王妃这才松手：“看在德嘉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了你。你记住了，别的混事我都能放过你，唯独欺负自己老婆，绝对不能原谅，你听清楚没有！”


    魏洵揉着耳朵，委屈道：“是”


    王爷幸灾乐祸看着魏洵挨揍，心情仿佛很不错。


    “王爷，您觉得妾身这么说不对吗？”王妃皮笑肉不笑。


    王爷：“没有，很对，夫人说得非常好。”


    王妃满意点头，转头扶武且好坐下。


    “来德嘉，坐。”


    武且好心有余悸看着王妃笑脸。


    看来这个家最不能得罪的，是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