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作品:《昭昭春日》 春夜梦短, 三日的光阴很快过去。
昭昭如往常那般卯时便起身,梳洗后也未先去前院,而是走到后院里, 独自荡了许久的秋千。
庭院外的更漏声在秋千摇曳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直至辰时的更漏敲响, 红墙外无数人如流而过,却再也没见到曾经打马而过的少年。
昭昭不知为何有些怅然。
她在春日的秋千上出神稍顷, 直至月见从前院里过来,对她笑道:“姑娘, 是当启程去春日宴的时辰了。”
昭昭抿了抿唇。
她其实可以不去。
虽然请柬上未曾明说,但其中的意思却也并不难猜。
这是为胤朝择选和亲公主的宴席, 若非自愿者, 称病不去便是。
她原本也早就想好, 要称病带谢渊去城郊的山寺里求签,吃里头新鲜的斋饭。
但是如今他都走了,还留下一句话, 让她过去试试。
她便也有些赌气地想去春日宴上看看。
左右这个和亲的人选也落不到她身上。
她这般想着, 便提裙从秋千凳上下来,跟着月见往前院的方向走。
才过垂花门,却见本因在上值的阿爹堵在青石路上,面色微沉地看着她:“昭昭, 你可知道今日的春日宴是为了什么?”
昭昭自然知道。
她轻点了点头,主动解释道:“阿爹放心,女儿没想去胤朝和亲。只是想去宴席上看看,都有哪些贵女想去,席间又有什么新奇好玩的。”
若是真的无聊,她待一会找个理由回来便是。
就当是应前日里答应过谢渊的话了。
霍霆的神色仍是紧绷。
“不成!”
“寻常的时候胡闹便也罢了。但这场宴席, 绝非你能随意玩闹的地方。”
若是有个万一,胤朝的使节选中昭昭,谁也担待不起。
“阿爹。”
昭昭放软语声与他商量:“女儿去去就回。至多就一个时辰。”
她说着偷偷望了望他,见他依旧是面寒如霜,便尝试着主动退步道:“要不,半个时辰也成?”
霍霆双眉紧皱,毫不退让:“不成!”
昭昭为难道:“那就三刻钟。不能再短了。”
若是再短,连一盏茶都喝不成。
霍霆今日却格外的不好商量。
他一抬手,对跟来的月见冷声道:“看好你家姑娘,不许她出府门半步!”
“阿爹!”
昭昭一愣,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就走。
临走前还吩咐小厮们将正门角门都锁死,谁也不给她放行。
昭昭无法,只好回到庭院里,鼓腮在青石桌旁坐着,连竹瓷给她端来素日里喜欢吃的点心也一块未用。
稍顷,她还是忍不住将侍女们支走,就着那架还未挪走的花梯重新攀上墙头。
她提着红裙,如常站到墙面的青瓦上,有些迟疑地看着离她足有三丈远的地面。
她现在跳下去,可不会再有骑着乌鬃马的少年伸手接住她。
要是就这样摔到地上,也不知道会有多疼。
运气不好的话,兴许还会摔断了腿。
想起那名尚书府的纨绔栽在地上哀哀叫唤的狼狈模样,昭昭秀眉微蹙,第一次觉得,原来随口答应的话,想要践诺的时候,会这般艰难。
就当她横了横心,想试着从墙上跃下的时候,身后传来顾清晓温柔的声音:“昭昭。”
昭昭心虚地回过脸去,看着自家母亲,试图将眼前的这一幕解释过去:“阿娘,我只是想看看风景。并没有想其他的……”
她匆促之下的谎言这般破绽百出,谁也瞒不过去。
顾清晓却只是轻笑了笑,对她道:“你先下来。”
昭昭犹豫一下,只好从花梯上重新下来,站在顾清晓跟前,有些忐忑地向她告饶:“阿娘,这件事你能不能当做没看见。千万别告诉阿爹。”
顾清晓垂眸看着她,语声温和地问:“这场春日宴,你是真的想去吗?”
昭昭没有作声。
但稍顷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顾清晓轻应了声,将一把钥匙递到她的手里。
在昭昭惊讶的视线里,她轻笑了笑:“去春日宴的轩车就在角门外。”
“记得快去快回。”
昭昭杏眸微亮,一点头便提裙往垂花门的方向跑。
临到垂花门前,她仓促回头,对顾清晓露出笑靥:“谢谢阿娘。”
顾清晓展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茂密的紫藤后。
而另一道身影也从游廊上步下。
霍霆站在她身旁,双眉紧皱,似有不悦:“你还是放她去了。”
顾清晓回过头来望向他,唇角也微微抬起:“谁年少的时候,没做过几件荒唐的事呢?”
“看在曾经你也爬过顾家院墙的份上,让她去吧。”
*
今岁的春日宴设在东宫,离宣平将军府并不算远。
仅是两刻钟的功夫,昭昭乘坐的轩车便在东宫外停落。
昭昭从轩车上步下,将带来的请柬交给迎客的侍女,随着她们一同往今日行宴的旖春园里去。
她来得颇晚,入园的时候,院内的亭台楼阁间已有不少贵女。
多数昭昭都认识,还有少数叫不出名字的,想来是父亲近几年才到玥京城里为官,抑或是鲜少出来游玩的缘故。
但人数倒是比昭昭原本想的要多上许多。
甚至,她还在假山上的八角亭里,遇见与她私交甚好的户部侍郎之女唐黛。
昭昭止不住讶异,趁着周围的贵女离得远些,便登上石阶,走进亭里与她搭话:“阿黛,怎么连你也来了?”
正在亭中摇着团扇纳凉的少女闻言一愣,回过头来看见她时同样惊讶:“昭昭,怎么你也来了?”
昭昭轻眨了眨眼:“我是答应了人,所以过来看看,很快便回去。”
她问道:“你呢,你是真的想嫁到胤朝去?”
唐黛犹豫了下,放轻了语声:“昭昭,你也知道的。我今年十七,已然是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可我父亲为官清正,在朝堂上少有建交,若是嫁个寻常人家,也帮衬不上家里什么。倒不如就来春日宴里试试。若是能够中选,倒也是满门的荣耀。”
这满园的贵女,打的大多都是这样的心思。
昭昭望着眼前的少女,忍不住有些担忧。
唐黛生得明眸皓齿,即便在贵女堆里也似极出挑的姝丽。
但她心思单纯,要是嫁得那么远,别说是她的族亲,便是她也难以放心。
她不由得道:“可是如今胤朝那的人选都还未定。也不知嫁的究竟是皇子,还是胤朝的国君。”
她蹙眉联想:“若是他生得奇丑无比,脾气古怪,再加上还有什么怪癖。白日里酗酒,酒醉后就打夫人可怎么办?到时候,写在国书上的婚事,想和离都不能。”
唐黛显然未往这般坏的地方想。
经昭昭之口说出来,她便越想越慌,最后还是捏着团扇站起身来,磕磕巴巴地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倏然觉得,其实在玥京城里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也没有什么不好。
唐黛匆促地起身往外,想赶在胤朝的使节还未前来之前离开。
她走得太急,手里的团扇都没拿稳。
方踏上亭外的石阶,那面绣着铃兰的团扇便如梨花无声坠下。
眼见着就要落到沾水的路面上,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却将落下的团扇轻轻接住。
唐黛抬起眼帘,望见三两级石阶上,银袍玉冠的青年眉眼温润,低头接扇的动作清雅。
以他的衣饰与腰间佩着的龙纹玉坠上看,正是大玥年轻的储君,李宴。
唐黛轻怔。回过神来后愈发慌乱,甚至都忘了福身行礼。
好在李宴也并不在意。
他微抬唇角,隔着两道石阶将手里的团扇递还给她。
唐黛伸手接过。
粉白的双颊一路红到耳缘。
昭昭也从八角亭里出来。
还未来得及行礼,视线便不由自主地停住。
石阶尽头,少年卓然而立。
他的墨发高束,往日里常着的玄色骑装换作墨蓝色的剑袖锦袍,金线暗绣的蟠螭纹在领口与袖口间盘亘缭绕,于春光里倒映出灼灼流光,
愈衬得少年腰身挺拔,轮廓冷峻。
如同一柄镶有龙纹的佩剑,尊贵,锋利,透着锐利而霜寒的光。
熟悉的容貌,陌生的装束,令昭昭有片刻的离神。
她惊讶又不解,下意识地唤他的名字:“谢渊?”
他不是,应当已经出城了吗?
谢渊抬起眼帘,对上她的视线。
他道:“借一步说话。”
昭昭没有拒绝。
她提裙从石阶上走下,跟着他离开贵女如云的春日宴,走到一处偏僻的游廊上。
廊下桃花灼灼,廊上花香满衣。
谢渊停步,却没有启唇。
似在等她先行发问。
昭昭便也在他跟前稍远处驻步,略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是胤朝的国君还是皇子?”
她此刻已从适才的惊讶里回过神来,想到能与当朝太子并肩而行的,只能是胤朝的皇室。
谢渊答道:“皇子。”
昭昭又想了想,继续问他:“那这次的春日宴,是为你选妃?”
“不是。”谢渊毫不避讳:“是为我同母的皇兄。”
昭昭点了点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来:“那你告诉我的名字,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渊垂手,取下腰间系着的穷奇玉佩,如昭昭当初在秋千上向他扬起绣着名字的荷包那样,将背面的渊字给她过目。
“是真。”
昭昭瞥了眼,原本紧蹙的秀眉展开些。
“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她抿唇道:“若是没有想问的,我就先回将军府去了。”
廊上的少年抬眼看她。一双凤眼在春色里光影深浓,望不出其中情绪。
他启唇:“昭昭,你想成为大玥的公主吗?”
昭昭略微偏首。
“嫁给你的皇兄吗?”她想了想,便又问道:“那你是不是要唤我一声皇嫂。”
谢渊看她一眼,剑眉微皱:“皇兄并非良配。”
他并未隐瞒,语声冷淡地道:“他意在太子之位,想迎娶的自然是胤朝的世家之女,而非邻国公主。”
无论是谁千里迢迢嫁到胤朝,他都不会善待。
哪日里陡然‘病逝’也并非全无可能。
昭昭思量稍顷,又启唇问他:“既然皇兄不是良配。那我是不是应当嫁给你的父皇?”
她还在为被蒙在鼓里的事置气,便故意做出认真思量的模样:“那你岂不是要唤我一声母妃了?”
眼前的少年确实被她气到。
他抬眼睨她一眼,半晌没有开口。
昭昭也没有作声。
她在原地站了阵,还是从袖袋里取出那枚剑穗递还给他。
“还你。”
她道:“我从阿爹的书房里偷回来的。”
谢渊没有伸手。
他垂落指尖,解下自己随身的穷奇玉佩反递向她,抬眼时眸色深浓:“这场和亲不可避免。无论如何,使节都会带大玥的公主回朝。”
他一字一句道:“但迎亲的皇子,未必要是我的皇兄。”
昭昭听出他话里的深意。
春风拂落庭院里的桃花,她也在风声里微微红了耳缘。
她的语声放轻,带着点犹豫与自己都不确定的情绪:“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你是真的想好要带我回胤朝吗?”
她像是在问谢渊,也像是在问自己:“要是成婚后,发现我们合不来怎么办?”
谢渊抬眼看向她,语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倒像是平静的叙述。
“我并无什么怪癖,也不会白日里酗酒,更不会酒醉后就回去打夫人。”
昭昭一愣,稍顷明白过来,她在八角亭里与唐黛说的话,应当是正巧被他听见了。
当着别人的面说小话被抓了个正着的感觉有些微妙,让昭昭的面上愈发红了一层。
而他接着道:“若是真的无法相处,也可选择和离。我会令可信之人送你回玥京。”
昭昭忍不住看向他,小声抱怨:“哪有人还没成婚就想着和离的?”
话一出口,她才想起这也是她与唐黛说过话,唯有匆促转开话茬:“那要是我不答应,你是不是过几日就要带着新封的公主回胤朝了?”
她放轻了语声:“那你,还会来大玥吗?”
谢渊迎上她的视线,毫不回避:“不会。至少数年内不会。”
胤朝内时局未定,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故而,在今日,他就必须做出决断。
否则,便再也没有抉择的权利。
昭昭也在看他。
她其实并不能笃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他,甚至都不能说对眼前的少年有多少了解。
但至少,他长得很合她的心意,性情虽然冷漠了些,但也说不上古怪,看着倒也没什么怪癖。
更重要的是,与他在玥京城里到处游玩的半个月里,她每日都过得很开心。
于是她抬步走过去,将他递过来的信物拿到手里,语声很轻地道:“要不,还是先试一试吧。”
谢渊微顿。
“……怎么试?”
昭昭耳缘更烫。
她没有作声,而是拉着他的袖口,带他走到游廊的拐角处。
她站在游廊上,示意他俯下身来。
谢渊垂眸,没有拒绝。
昭昭也踮起足尖,素手搭在他的肩上,像是话本子里描写的那样,尝试着吻上他的薄唇。
少女的吻青涩而美好,似庭院里的桃花轻落在指尖。
谢渊微顿。
顷刻,他垂落眼帘,毫不迟疑地加深了这个吻。
庭院里桃花纷落,缠绵如织。
良久。
两人分开时,适才还大胆尝试的少女面红如染,呼吸与心跳声皆乱,像是春夜里打过棠花的雨。
她抬手掩着鲜艳微肿的唇瓣,侧过绯红的脸,也不知是羞赧还是无措。
立在廊下的谢渊凤眼微暗。
再启唇的时候声线微显低哑。
“……是先提亲,还是先请你们陛下的圣旨。”
“先请旨。”昭昭脸颊更烫,语声轻得像是耳语:“不然我阿爹他大抵不会答应。”
她说完,还是挪步过去,将他掌心里的佩玉接过来。
与那枚剑穗一同放进袖袋里。
谢渊的视线落过来,令她的面上更烫。
昭昭抬起手背碰了碰脸颊,觉得大抵是藏不住,索性便大大方方地抬起脸来。
她杏眸弯弯,满是促狭地道:“但是你不能两手空空地来。至少,也得买一整车的话本子作为聘礼。然后亲自来将军府里,当着我阿爹阿娘的面,说一声‘我与话本子都归你’。”
她原本只是玩笑,但廊下的少年却淡声应道:“好。”
昭昭微讶。
她侧过脸来看向他,羽睫轻扇了扇,带点新奇,也带点期许。
*
翌日,宣平将军府内便收到宫中传来的圣旨。
其中的圣意简单而直白:敕封将军女长女霍昭昭为嘉宁公主。三日后随胤朝使团回朝,为七皇子正妃。
送圣旨的宦官方走,整座将军府里便如水鼎沸。
霍霆头一个不答应。
他紧攥着手里的圣旨,连武将的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便要往府门外冲,语声里满是怒气:“我这便去宫中面圣,即便是抗旨,也要请陛下收回成命!”
放昭昭去春日宴里游玩是一回事。
但是因此降下圣旨,真要送昭昭千里迢迢嫁到胤朝,自然又是另一回事!
他作为父亲,绝不会答应!
顾清晓的眉眼间亦满是凝重。
但她还是匆忙拦住要往外闯的霍霆,又将昭昭单独带到房里,放轻了语声问她:“昭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昭昭有些心虚地垂落眼睫。
她认真想了稍顷,还是将那枚剑穗与佩玉一同拿出来,都放在跟前的案几上,将这半月里的事,简要地与自家阿娘说了。
“就是这样。”
她偷觑了眼顾清晓:“我还让他明日过来提亲。”
顾清晓黛眉蹙起。
“昭昭,你未免有些草率了。”
“短短半个月的光景,你便决定千里迢迢跟他回胤朝。可想过,你日后是否会后悔?届时又该如何是好?”
昭昭想过这个问题。
顾清晓话音未落,她便轻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跟着他回胤朝,最后究竟会不会后悔。”
她说到这,微微一顿,轻弯了弯唇角:“但是我想,若是就这样放弃。等我好几年后再想起这件事,定然是会觉得遗憾。遗憾当初没能试上一试。”
她并不确定自己与谢渊合不合适。
但是世上许多事本就是这样,不等你做好准备就陡然出现。
要是不去尝试,便是永远的遗憾。
顾清晓坐在她对侧的月牙凳上,神情却一寸寸的柔软下来。
像是隔着漫长的光阴,又望见当初奋不顾身,执意要跟着霍霆去边关的自己。
她徐徐直起身来,对昭昭轻声道:“若是你执意,那便去试试吧。你阿爹那里,我会替你说情。”
她说着,黛眉微展,语声温柔而坚定:“但若是你在胤朝过得不好。随时都可以来信。无论胤朝有多远,我和你的阿爹都会去接你回来。”
昭昭眼睫微湿,好半晌才轻轻点头。
她道:“无论是嫁去哪里,我都是宣平将军府的女儿。”
*
翌日清晨,庭院里淡烟似的晨雾未散,宣平将军府的大门便被叩响。
守门的小厮将正门打开,一抬头,便看见眼前绵延无尽的,前来送聘礼的队伍。
小厮一愣,赶紧快跑着往回通传:“老爷,夫人,胤朝送聘的队伍来了!”
霍霆先一步从花厅中踏出。
他脸色仍旧笼着薄霜,但强忍着没有阻拦。
顾清晓站在他身旁,眼里满是不舍,但终究还是让月见去唤昭昭过来。
昭昭来得很快。
她穿着第一次遇见谢渊时的红裙,戴着她的珍珠发钿,步履亲亲地走到前院里。
看着送聘的队伍鱼贯进来,将带来的聘礼放在廊上。
首先送来的是各色珍宝古玩,金银玉器。
一箱连着一箱地放在照壁前,流水般络绎不绝。
令在府门外看热闹的人群好一阵艳羡。
昭昭微踮起足尖,认真地看着好一阵。
久到她都觉得谢渊应当是将她说过的话忘记了,不会再送话本子来的时候,马首上系着红绸的车队绵延而来。
车帘打起,车厢内便是满满当当的话本。
送聘的队伍也再度忙碌起来,摩肩接踵地将话本往将军府的游廊上堆。
从廊上堆到廊下,再从廊下堆到照壁跟前。
直到前院里都快没有落脚的地方,才可算是缓缓停歇。
昭昭站在五颜六色的话本中央,杏眸微弯,望着手持婚书的少年向她而来。
春光里,他抬起眼帘,像是她曾经戏言过的,当着她阿爹阿娘的面,将手递向她,毫不儿戏地向她许诺。
“我与话本都归你。”
这句话在他说来,是这般的格格不入。
但昭昭还是轻轻笑出声来。
她提起红裙,迈过眼前如山似海的话本,将素手搭在他的掌心。
铺地的话本与红绸间,她杏眸弯弯,格外认真地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