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未成年，正常情况下，除非证明你的妈妈实在是精神有问题没办法作为母亲抚养你，并把人送到精神病院里面去。”


    “你才有机会更换监护人。”


    杨程疯狂的摇头，“不行的，不可以。”


    “那就要你自己想通了。”路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我特意跟你妈妈聊过，也让她能够体会一下你的难处。”


    “能不能继续在她身边过下去主要还看你自己。要是双方一直带着现在这样的怨气逼迫着彼此，早完会出问题。”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自己做选择。”


    路离将选择权交给了杨程，她看了，杨程虽然是书呆子但本身的体格不是廋弱挂，应该随的是他爸。


    这个年纪的小少年，指不定就进入青春期一下子风吹一样的就长大了，说得难听点，体力上，他妈妈当真欺负不了他。


    他要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他妈妈也压制不了他什么。


    当然，不是鼓励杨程跟那个可怜的女人对抗的意思。


    “你们，都要学着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重新好好的相处。”


    “学习是必要的，但不用逼自己那么狠。”


    “好好想一想自己未来的路。”


    “我真的，可以自己做决定吗？”杨程茫然的看着路离。


    “你自己的人生，当然是你自己负责。”路离理所当然道，“过日子的是你自己，又不是别人。”


    “现在很多人说要听长辈的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种在我看来针对的是没有自己人生目标的人，和人生目标错误的人。”


    “是错误，不是其他的，只要不违法犯罪，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想要做什么工作，本来就是无罪的。”


    路离简单说了自己的情况，“我要是按照家里的期望，现在应该在一个还不错的单位坐在办公室里过着朝九晚五拿工资的日子。”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读书考大学，最后都是为了走入社会，得到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过完这一辈子。”


    “上一辈子干体力活的，尤其期待下一辈能够坐办公室，体力活太累了，有可能还不稳定。”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般学校出来的学生，进入社会这个大染缸，不一定能够得到他们想要的工作，不一定稳定，坐办公室也不一定轻松，得到的钱不一定比体力劳动多。”


    “一切皆有可能。”


    “有些专业毕业还是很辛苦的体力+脑力一起的。”


    “你的学习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取悦他人的，包括你的妈妈。带着这种心态，你会很累，也很难达到她心里的期盼。”


    “死都不怕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路离让对方看着自己，“你想过死，我知道，你骗不了我，你觉得死了就能解脱了，一了百了。”


    “确实是这样，除了你的妈妈会真的伤心再也走不出来，对其他人没有任何影响。你想看到的，确实能看到，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的妈妈会因为你的死难过，痛不欲生。”


    “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失去活下去的希望，然后跟着你离开。”


    “你会觉得开心吗，这个结果。”


    距离的手放在杨程的额头，杨程真的好像看到了没有路离出现的另一个结局。


    看着歇斯底里悔恨不已的妈妈，杨程好像也没觉得自己有多高兴。


    那个狼狈的，疯疯癫癫的女人，再也没办法伤害到自己了，为什么他更多的是难过呢？


    “说实话，一个人很难脱离自己的家庭，你还是一个在读书的孩子，没必要因为原生家庭在自己身上打下的烙印难为自己，我们一步一步的，慢慢来。”


    “你可以学着不用那么听话，自己照顾好自己，改变不了，就离远一点点，也不是你的错。”


    “从来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过。”


    “因为这话听起来就有点不孝，很多人做得说不得，你也没其他亲人能够毫无保留的站在你这边。对自己好一点，不喜欢这所学校就别去了。”


    “现在的公立学校比一般私立学校好多了。”


    扬程的成绩又不差，主要是心理压力太大的，换个环境挺容易，在新的学校，新的班级，大多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扬程也变得没那么突出，反而因为成绩会是老师喜欢的乖孩子。也不用担心成绩落一点儿不达标没办法得到奖学金什么的导致过不下去。


    挺好的。


    “他真的转学了啊。”扬程转学之后，路静则跟这个与自己可以说不处于同一世界的同龄人基本就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路静则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去看望对方，说不准人家还不愿意见自己，说到底两人就是两个不大熟的同学，但小少年亲自参与这件事，心里还是关心对方的后续的。


    “其实大家真没故意孤立他，只是确实说不上什么话。”


    “我知道。”路离平静的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生活环境不同，兴趣爱好不同，每天考虑的东西不同，很难平常的交往很正常，学校再单纯也是个小社会。何况他这样主要原因也不在你们。”


    “他现在的学校也不错，等有一天他长大了成熟了，会学会更加妥帖的处理家庭关系和人际关系，不是什么坏事。”


    路静则松了口气，他的人生比较简单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又是乐天派的性格，纠结的还是喜欢的东西能不能抢到，玩游戏被猪队友坑了，考试成绩又落了点怕是要被骂这类事。


    人与人之间，天然就是不公平的。


    路离很早的时候就明白这一点，只是有些人想得通，努力让自己或者后代过得好一点，有些人想不通，走向极端，还有些人自以为是的相通，毫不犹豫的开始摆烂。


    其实只要不是过分钻牛角尖走入极端伤人伤己这种，路离对那种想尽办法往上爬改变门楣的，和干脆向生活认命的都没有太多的想法，尊重个人选择。


    即便这个选择在世人眼光中很不好。


    在打算去见景玉泽看对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要不要处理下一个缠绕在他身体上的眷顾的时候，出了一件令小区津津乐道的事情。


    那家跟路家没什么生意往来，但大家住在同一个小区，孩子又在同一所学校，勉强算是认识，他家里有个80多岁的小老头一直在医院里住着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医生明里暗里的意思是反正撑不了几天了，等死吧。


    于是就把老人的儿子女儿都给招了回来，轮流在医院陪着，没人借口没回多远的都给跑过来了，抛开亲情不说，还有后事和分遗产的事情呢，谁都怕最后关头因为没有能够第一时间赶过来这事被算后账。


    活着的时候每个人都忙得要死，大多数时候就小老头一个人老在小区周围乱晃悠，人快没了倒是一堆人赶着过来尽孝了。


    不过现实是这样，穷的富的都这样，也不好苛责什么，小区里其他人讨论的也不是这件事。


    就是，那小老头邪门得很。


    明明好几次都呈一条直线了猛地又跳了起来，特别考验人的心脏，最可怕的一次，都抽管子了，人都要送到火葬场去了，突然给坐了起来，好家伙，吓得一堆人够呛，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国人很多都比较灵活的信一点玄学的事情，跟男女老少有没有学问有没有钱都没有太大关系。


    医学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家人就开始玄学，居然找到了路离头上。


    一家人都：……


    “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就是一普通邻居。”路爸爸如是道。


    “她家以前还在朋友圈阴阳怪气过，不是说不信么？不是说搞封建迷信么？这时候搞啥，让我女人帮忙看看，毛病！”


    “可以看看。”路离倒是没有拒绝，还叫上了景玉泽的私人专属医生孙医生，“没什么大毛病，我去一下就好了。”


    路离到的时候，其他人表情都怪怪的。喊这么个小年轻大师也奇怪，而且路离不是和尚不是道士的。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开口喊了一声路小姐，其他人也跟着这么称呼了。


    路离刚在病床前坐下，老人又蹭的坐了起来。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见这场景，从第一天的惊讶害怕，到现在虽然还是免不了吓一跳，也没有过多的情绪，很快就能回过神来。更多的是无奈彷徨。


    “听说，路小姐以前做的就是，主要临终关怀，嗯，临终关怀的工作，口碑很好。您看看，我爸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还有什么我们小辈需要做的没做到位的，给个准话。”


    “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做到，就，别折腾人了。”


    “没什么，他就是有点怕火化。”


    “这…”小辈们面面相觑，“可现在规定是这个，也没办法…”


    “老家不是还可以土葬么？”


    路离转达老人的意思，“你们出来了这么多年已经很少回去了，他是在老伴走了之后被你们接出来的，他怕自己一个人。”


    “就是在这里，他一个人也挺难受，又不好让你们把他一个人送回去，他想回去，把自己就埋妻子边上。”


    “爸，他，一直没说过。”


    “他怕给你们舔麻烦呢。”路离但是习以为常，“不过这事压在他心里，硬憋了口气，这时候他已经听不进去其他话，脑子也没办法正常思考，就想着入土为安，在自己老伴旁边。”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要是实在不方便，带骨灰回去也行，这都没办法的话，死人反正做不了主，他这口气也撑不了多久，早晚散了。”


    这话说得有点儿难听，一群人觉得麻烦是真的，但没人开得了口。


    不知道也就算了，把人找了过来，知道老爷子的症结在哪里，他们没有那个儿女愿意站出来做那个坏人。


    笑话，还有孙辈在看着呢！


    他们能够从老家一步步发展起来，首先就是对于教育的重视，他们因为工作没办法一直陪着老父亲，这也算不上什么。


    别说跟老人了，就是被一直吐槽的看小忽视老，也没见多少小孩能够在健康快乐的环境里在父母的陪伴下长大的。


    要是老人活着的时候这么折腾，他们多半懒得理会，可能还会因为这是产生争执啥的。


    现在人都这样了，最后一个愿望，他们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虽然折腾了点，又不是做不到，不去做一下也不是滋味。


    一群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下。


    最后老大走上前答应了老人的心事，也是起了，老人这一次安安分分的躺了下去，再也没起来。


    孙医生也在旁边收集到了许多活跃的绿色祝福。


    “原来这就是它们的来源吗？”


    “你之前不知道？”


    “有些猜测，只是这次完全确定了。”医生晃悠着瓶子里的漂亮的绿色物质，“现在的死亡总是遗憾和痛苦的多些。”


    “很正常，死亡到底还是一件悲伤的事情。”路离也没有深聊这个问题的意思，“景玉泽身体怎么样最近。”


    “挺好的。”孙医生回答，“不继续恶化就已经挺好了，现在还有好转的趋势，我看他最近心情不错。”


    景玉泽是个妙人，他对路离感兴趣，就不会因为身体的原因纠结。


    主要是路离这个人不开窍，而且这家伙虽母胎单身，但从小经历太多生离死别，拿得起放得下，像是抓不住的风。


    你对她好点，她就对你好点，你对她不好，她拍拍手就走了，景玉泽观察了一阵，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竟然是细水慢流让对方渐渐熟悉自己的存在。


    景玉泽平常不会打扰路离，也不会跟路离尬聊，但每天都会刷一把存在感，也不在意路离回复还是不回复。


    路离竟也习惯了看一看手机，虽然不怎么主动，看到景玉泽有留言的话，多少会回两句。


    “你们不是在聊天吗？”医生也是知道的，忍不住问。


    “我们不怎么讨论他身体的情况。”


    “哦。”孙医生也没多问，景玉泽的信息已经过来了，“事情怎么样？解决了吗？”


    “处理好了。”路离开始打字，简单的说明了情况，“他们答应了。我没说，他们答应了这事情其实就已经结束了，老人没有遗憾的走了就什么都没留下，他们就算违背约定老人也不知道。”


    打完字之后路离表情有点怪，似乎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景玉泽说那么多，有点奇怪，甚至想偷偷摸摸把信息撤回。


    “他们怎么选择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不必在意。有没有违背，他们自己心知肚明。”


    “那你现在是已经结束工作了？”


    “嗯。”


    景玉泽换成了电话，“医生应该跟你说了，我现在身体恢复的不错。”


    景玉泽的声音温柔中带了些笑意，“我没有催你的意思。”


    “叶子黄了，果实熟了螃蟹正美，不急着工作的话，来玩一玩也是不错的选择。”


    路离没有说话。


    “其实，我更想邀请你来小住一阵，不过你跟你的家人肯定不同意，就只能邀请你经常过来玩一玩。”


    路离对这种选择权全交给自己的邀请反而没什么抵抗力，尤其她还挺喜欢景玉泽的那个小农庄的说实话。


    顺着景玉泽的思路想下去，她偶尔在农庄呆一阵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件事不好现在做决定，路离打算缓缓。


    路离到达农庄的时候，景玉泽十分有闲情逸致的在钓鱼，他的情况看着好了一点点，十分有限，在她眼里还是碰一下就会碎的样子。


    “时间还早，要不要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一起来钓鱼？”景玉泽招呼路离，十分自然的姿态，都没特意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