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临靠码头岸边，走走停停，乡民百姓，推摊车，兜售烧饼、豆浆、馄饨、饺子等果腹之物，呦呵不绝。


    出金券一厘，可得豆花一碗。


    北地豆花咸口，豉油，掺杂虾米，葱花。


    余品之，虽不及甜豆花，但别有滋味。


    俄顷，飞燕啼鸣，落于四周树间。


    百姓往来匆匆，面无菜色者众，有菜色者，多为北迁移民，舟车劳顿，不忍花销。


    日落，宵钟至三更才鸣。


    余租上房一套，位于临清州悦来客栈六楼。


    屋中地面，水泥铺设，玄关有鞋柜，地毯。


    上房客户入门之前，小二先请余于楼中履足而取木屐，若非上房客人，止有公用草鞋，多人踩踏，不知有疾。


    余蹑木屐，适合大小为:26.5公寸。


    北地工厂所出鞋履多为公制尺度，民生匆匆，人人逐利，非棉鞋百纳过冬者，百姓夏秋时草鞋等多购工厂所出，只因廉价。


    入门，大床一座，棉被一套，床边有永固烛台，青铜雕琢，玄鸟立足，金光熠熠。


    点燃烛火，折射上头笼罩透明琉璃，登时屋中如昼。


    南侧有桌，桌边立有玻璃落地门，拉开之后，便至阳台。


    阳台远望，深夜可见西河火光，隔日临行，路过火光处，才知此地为皇家钢铁厂位于河间府分厂所在，工匠轮值，日夜不息，年产将余六千公吨。


    一厂所出，而半正德十五年天下所产之数。


    奇观！


    余眺望片刻，受不住河间流风裹挟灰尘，遂入门关户，恰时小二敲门，送来热汤。


    小二取一桶入内，来到浴室，介绍道:上房设有舆洗隔间，分设有浴池、马桶、舆洗铜盆，干湿分离。


    浴池以水泥做胎，特制彩瓷砖贴于其上，美以填缝，打磨精细，有漏口排水用。


    外有浴帘隔断，左侧墙壁，嵌入木框，木框中有木板，告知此间用法。


    站于池外，有一瓢，置于左缸边，缸只半人高，其内每日只补半人用水，可就地取用。


    小二以缸中冷水冲洗浴池，冷水排出灰尘，再用挂于池边木塞淤口，使之无漏


    再下热水，再佐冷水，邀余试温，体感合适，遂不加冷水。


    小二告知余，壁上有花洒，可取瓢填入花洒上水箱，须时扯动右侧绳索，水自花洒而流下，如雨幕，冲洗方便。


    边侧有肥皂，若须香皂，可问小二单独购买。


    一块，一分，余买一块，茉莉花香，芬芳扑鼻，馥郁幽深，爱之，爱之。


    随后洗浴，净尘握发，香皂皆可用。翌日友人靠近，皆言余身有桂兰之物，香囊莫如是。


    于取香皂而示之，众皆惊异香皂之美。


    言归正传，花洒下瓷砖之间有地漏，覆铁篓其上，阻绝毛发，却可供流水下。


    余净尘下池，水温适合，浸泡舒缓筋骨，一时不查，便过二刻。


    欲起，突觉腹痛，起于隔壁，掀起马桶盖用之。


    出恭时，才惊觉马桶乃是陶瓷，端是奢侈。


    右侧，挂于马桶边木牌，告知此为冲水马桶，用过之后，盖上盖子，取缸中水填满后侧水箱，满后用拉扯，水箱之水便会冲下，裹挟秽物冲入下水道。


    下水管道用以铅铁，余观翌日再问小二，好奇管道多寡，后骇然之。


    上下六层，铅铁管道排水之用间间户户皆有，悦来客栈有百间房。


    间间户户，铅铁用度，不下万斤！


    后至码头，闻客商传说，才知悦来客栈，乃是东厂物业，难怪奢华无度！


    ……


    后边，就是这个佚名作者的政治立场了，不提也罢。


    总之，进入河间府之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直隶和南方的不同。


    那就是，随处可见高楼大厦，随处可见水泥公路，随处可见正在修建的水利工程。


    很多死水潭，被人为的开拓成水库，或者流水域，然后四周架上大量水利机械，很多很多的工人在忙碌。


    问他们身份来历，这群工人之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北迁流民，因为出了直隶之后，北面会很冷，他们就等着开春再北上，只要脚程快点，正好到东北，就是耕种烧荒时间，到时候可以花钱问已经开垦有日子的老户租借地，或者买地来种。


    总之，去了东北还得花钱，趁着现在冬日，就来这边做工混饭，还能赚钱，何乐不为？


    大明的百姓，此时很勤劳的。


    朱厚照虽然没有跟日本一样学明治，要老百姓用勤劳来卖命，但引导工作也是他引以为豪的手段。


    很多人都本着反正暂时到不了东北，就听从引路吏员的安排，留下来打工，开春再出发。


    然后这群引路吏员，有些胆大的，就从中赚取中介费，胆小的，朝廷也有补贴。毕竟送人北上，一路翻山越岭，舟车劳顿，动不动一年半载，没有给足草，谁愿意给你做？


    至于他们敢不敢卖人？名单上所有人，都得运到，哪怕是死了，也得放在棺材里运上去。


    丢了一个，吏员就不仅要挨批，还要贬黜，严重的要杀头株连家人。


    所以，他们帮忙找工，也是多走官面，以及本地建设公司。


    直隶这边好点，黑工不多，毕竟天子脚下，谁活着不耐烦，上赶着去给皇帝砍。


    朱厚照可不管你是谁，犯法了就严惩不贷，官勋照样处理。


    就这样，整个直隶，靠着这几年，先后抵达辽东、东北、开平卫的两百多万移民，廉价出卖劳力的忙碌下，一点点打造出了众生都叹为观止的城镇。


    直隶今年，已经彻底将朱厚照从各地强迁进来的士绅，全部容纳下来了。


    一座座水泥建筑，独栋水泥别墅小区，堆山造景公用花园的方式，将这群人吞下。


    尔后，南方北上叩阙的士绅，纷纷去见自家当官的族人，想要他们帮忙。


    从河间府到顺天府，上千士绅，带着童仆北上，若是算一下总人数，就已经不下三万了。


    但如果是前几年，三万或许很多。


    但现在北直隶，落籍人口就不下七百万，非落籍的流动人口，现在北直隶还有快三百万人。


    区区三万，根本翻不起什么大浪。


    不过，等他们见到自家族人，吃穿住用，都是悦来客栈上房那一套之后，开始产生了嫉妒。


    因为他们认为，是朱厚照夺了江南一切繁华，将贫苦破败的直隶变成江南的样子。


    不该是这样！


    这些都是他们的！


    尔后，真正愿意帮助他们的族人又没剩下多少后，各种情绪夹杂，一群江南士绅黑化了。


    他们聚集于宫门前，长揖下拜:“叩请监国，为我等伸冤啊！”


    “锦衣东厂，张牙舞爪，目无法纪，为非作歹，为祸一方，鱼肉士绅，还请兴王，为我等做主啊！”


    “请监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