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女装大佬的秘密(3)
作品:《吟吟夜不乖》 民国初期,那些后来耳熟能详的专供剧场们还没有正式成立。
除去喜欢在自家院子里搭建戏台的名门大户,真正能让戏曲艺人们名声大噪、一展风采的地方,往往都是些大型的茶园和同乡同业发展起来的会馆,而“会平茶楼”便是其中之一。
说是茶楼,其实就是个借茶品戏的地儿。
“会平茶楼”的老板顾名思义应该姓会,也有传言说其实姓灰,从祖上三代起就与梨园行渊源颇深。
不过在那些深谙此道的聪明人眼里,事实恐怕并非如此。
据说茶楼之所以取名为“会平”,就是在委婉地表示没有什么事是本家出面摆平不了的。
毕竟自清代以来,品戏的茶园大多聚集在外城,像这样肆无忌惮地开设在井街这种热闹喧哗的地段,背后怕是有高人指点,其势力不言而喻。
茶楼的营业时间一般是从中午开始到晚上天黑前结束。
偶尔遇到大热的戏或是节庆应景也会推迟得晚些,不过受到照明设备的影响,这时的夜戏仍不多见。
在征得茶楼老板的同意后,李队长决定将行动的具体时间安排在酉时六刻。
一来,这时候的大轴戏已经上演得差不多了,不会影响茶楼各项业务的正常运营;二来,方便以“调整第二天剧目”的名义将嫌疑人引至后台减少不必要的骚乱。
艺人们陆续都到齐了,那些先来的在几杯茶下肚之后开始有些沉不住气。
“明天的戏单不是都已经印好了嘛,这个时候改什么戏,麻烦!”
“谁知道啊,想一出是一出。”
“哎,你们说,会不会是和上次一样,有哪个大人物要来。”
“不管那么多了,我先出去一下。不是,你们堵着门干嘛,我肚子疼,我要去茅房!”
正当大家感觉屋内气氛有些不同寻常的时候,“咣当”几声,一群警察“从天而降”团团包围了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更有胆小者吓得是“花容失色”,好在这次的危机并非是冲着他们而来。
“你们凭什么抓我,还有没有王法?”男人大声叫喊着。
“凭什么?就凭这个。”
晃了晃手中的拘票,李队长继续道:“这些日子折腾得够呛就是因为你小子,现在想跑,门都没有。”
楚宜嘴角一抖,终是不再挣扎。只是在双臂被牢牢扭住时忍不住叽歪了一句:“轻点,轻点。”
“头儿,上面不是给咱们配了手铐嘛,为什么还用麻绳啊?”
“你懂什么,那些洋人用剩的玩意看着结实,真遇到了高手使点手段就能轻易打开。再说这小子又狡猾,咱们还是防着点好。”
凭借多日的了解与默契,单泽在踏入茶楼不久就对上了李队长那欣喜得意的目光。
“怎么,还是按耐不住过来了?放心,凶手已经抓到了。”
几乎是同时,单泽也道:“凶手跑了。”
“凶手跑了?”“你捉住了?”两人再次不约而同地开口,却皆是一惊。
情况紧急,李队长也顾不得把楚宜带回去,索性就在茶楼里直接开启了审问模式。
整个审讯的过程有些艰难,不论他们问什么,犯人都是一副死鱼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按捺住想揍扁他的冲动,李队长打量起眼前这个人。
是打算摆烂吗?很少遇到犯人是这么气定神闲的状态,如果普通套路行不通,那就只能循循善诱、以毒攻毒了。
“咚咚咚”,敲门而入的单泽递给了李队长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胥忱”。
正式抓捕之前,李队长就打听过楚宜的底细,知道他和胥老板之间的确是有些不太对付,要不就赌上一把?
“既然你自己不愿意说,那就算了。走,我们直接去问胥老板吧。”
陡然听到胥忱的名字,楚宜的瞳孔禁不住震了一下,即使这种变化转瞬即逝,却依旧逃不出窥探者的眼底。
李队长接着道:“反正人证物证都已齐全,本人承不承认影响倒也不大。说起来,你还占便宜啦,到头来也只是赔了一条命而已!”
“少唬我了,至于偿命吗?”楚宜迟疑了一会,鄙夷地开口道。
“队长,咱们别跟他废话了。这个无赖杀了那多人,弄得人心惶惶的,绝不能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我什么都没干过。”
没有过多纠缠,李队长邪魅一笑,和单泽径直走了出去。
杀人?怎么扯到杀人上面了?联想到近日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杀人案:“看这架势,他们是打算拿我顶罪啊!这些黑皮狗,自己没本事破案就知道玩这种把戏。”
“依我看,这个人八成是个替罪羊。”李队长吐出一口烟圈,盯着单泽道:“你怎么知道胥忱就是他的死穴?”
“我并不知道胥忱和他的过往,之所以写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个。”
“戏单?”
“嗯。我想凶手的这次出现绝非偶然,显然他也是冲着那个独特之处去的。你询问的这段时间,我查看了戏单,并且和茶楼以往的留存进行了对比。
这两天文歌班安排的剧目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按照惯例祝英台这个角色应该是由他们的挑班胥忱来出演的,可是从昨天开始却突然换成了楚宜。
经过确认,我几乎可以肯定我和芸新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他们口中所形容的胥老板。”
还没等他们的谈话结束,警员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队长,楚宜要见你。”
看来,是策略起效果了。
进门的刹那,李队长就察觉到了楚宜的变化,不再是之前地漫不经心,现在的他活像一只滚烫的钩子充满了试探与怀疑。
“在此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你们是怎么把杀人犯和我联系在一起的,是那个胥忱举报的吗?”
依旧是不发一语,不过这次沉默的对象却换作了李队长。
以为对方默认了自己的想法,楚宜恨恨道:“我就知道是他,这个阴毒的家伙。”
“听你这口气,他是有意陷害你喽。”
“如果我说是,你会相信吗?”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呢。”
见他还有些犹豫,李队长直接道:“看吧,机会我给你了,这个屎盆子你如果愿意接,那也怪不得别人。
况且我们也没有完全冤了你吧,不是还当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嘛,够本了。”
听闻李队长的话语,楚宜的面容更是惊惧。他本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看来这些巡警也没有想象中地那么无用。
见李队长再次起身,楚宜下意识地也想要站起身来辩解些什么,由于双臂被束缚着,一不留神就失了平衡,再次跌坐回去。
“等等,别走,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紧扣的绳索已经被解开,楚宜的头微微低着,胳膊也毫无精气地耷拉在椅子的把手两侧。
默了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没错,是我拿着那些首饰偷偷去得当铺,但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钱,这是他骗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骗你?据我所知,胥老板是出了名的好脾性,他怎么骗你了?”
“好脾性?表面温文尔雅而已,实际坏得很。”
楚宜愤愤地陷入回忆:“当初为了借口‘仙气’,我半路加入了文歌班。
不可否认,胥忱的唱功的确略高一筹,我也曾真心求教,没想到他却建议我要想突破瓶颈必须先从私下观察、模仿女儿姿态开始。”
“这也没什么吧?毕竟你们本身就是唱旦角的。”单泽开口道。
“没什么?哼!”楚宜冷笑道:“我本来也觉得没什么,可没过几天风言风语就传了出来,非说我是唱旦角上了瘾,私下里有喜欢穿女装的怪癖。
后来我才想明白,要真的管用,怎么没见他自己这么干过?他就是在戏弄我。
现在想想我也是活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地相信了他的鬼话。这次也是,说什么身体不适要给我机会唱头角,分明是下了个连环套。”
单泽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早有听闻,为了争夺好角色、好场地,戏班之间会使些挤兑、拉踩的狠手段,连内部之间也勾心斗角到如此地步了吗?
清了清嗓子,李队长厉色道:“其实就算胥老板不举报你,我们也早就锁定了你的嫌疑,还记得当铺的那个签名吗?
虽然名字是假的,笔迹却是千真万确的。你怕是没想到,现在的侦破技术已经发展到了可以鉴定笔迹的地步吧。
不过我也确实是有些好奇,你是通过什么手段改变了指纹的形态?”
“那个呀,去当铺之前,我在指间涂了那么一点鱼鳔胶。”
“鱼鳔胶?”
“没错,就是鱼鳔胶。尽量熬稀一点再加上一些上妆的点涂技巧,效果还是不错的。”
就这么简单?这可是困扰他们多日的难题啊!
李队长和单泽对视一眼,皆是一阵平静与了然:高手在民间,老祖宗的智慧果真让人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