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药膏
作品:《继皇后也妖娆》 嬴伋没计较她的冒犯,兀自说道:“昨晚纯容华突发恶疾暴毙,朕与皇后商量决定将阿煦过继到你的名下,你可愿意?”
这话不亚于晴天霹雳,把江悯芙震的在原地愣了好半晌,良久,才不确定道:“可……可臣妾昨日见纯容华还是好好的,还以为她大病初愈,身体已经安然无恙呢,怎的突然就暴毙?”
嬴伋叹了口气,道:“你也知纯容华前几日生了病,整日闭门不出,想是那时便知大限将至,所以想最后见阿煦一面,你昨日见她精神好,想必是回光返照。”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江悯芙怎么说也是左相家的千金,见识定然非凡,便就算察觉到不对劲也没那么傻捅破,更何况此事于她来讲百利而无一害,也算解决了她的一桩心病。
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但面上仍旧担忧不止,嗟叹道:“可怜阿煦了,尚在襁褓就没了亲生母亲。”
“从今往后,你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唯一的母亲。”嬴伋认真看着江悯芙,握住她的手,语气不容置疑:“玉牒上只会记载你是阿煦的母亲,不会有纯容华半个字。”
江悯芙点点头,笑道:“这是自然,阿煦既已过继给臣妾,便是臣妾的亲生儿子,臣妾一定对他视若己出。”
嬴伋见她没明白自己话里的深意,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道:“朕的意思是唯一,唯一你懂吗?你就是生他养他的人,阿煦和纯容华没有任何关系,纯容华这个人也不曾存在过。”
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要做的事,嬴伋觉得还是有必要与江悯芙透个底的,免得她一头雾水被人利用坏了大事。
江悯芙一惊,理智告诉她不要多问,但着实好奇,犹豫再三,试探性问道:“陛下,可是纯容华犯了什么错处?”
江悯芙后知后觉才发现嬴伋对纯容华的死一点都不感到悲伤,这与之前那个深情帝王的形象大相径庭,想当初她甚至以为这个纯容华能与她姐姐一较高下呢,可现在……江悯芙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看来纯容华的死有蹊跷。
嬴伋拍拍她的手,安抚道:“纯容华暴毙,朕也十分伤心,只是她死的实在不体面,朕……难以启齿!”
顿了顿,接着道:“朕原以为她能感念朕的痴情,不曾想她竟和……唉!她辜负了朕的一片痴心啊!”一边捶胸顿足,一边流泪叹息,任谁见了都不会怀疑他不是真情流露。
堂堂一国之君,就这么为了一个妃子在另一个妃子面前堂而皇之伤心落泪,这给江悯芙造成了极大的心灵冲击和视觉冲击!
因为姐姐的缘故,她小时候有幸进过几回宫廷,与少年时的嬴伋有过几面之缘。
记忆中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边缘人,稍微有点资历的宫女太监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虽然不敢直接动手打他,却也受尽了白眼和嘲讽,她这个不相干的人瞧了都不忍心。
好歹也是一个皇子啊,宫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不可能不会对他的身份有所顾忌,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辱嬴伋,若说没有幕后之人的指使她是绝对不相信的。
但就算蒙受这样的欺凌,嬴伋却始终保持着温和有礼的风度,不卑不亢,不哭不闹,就算有人朝他脸上吐口唾沫他都维持着盈盈笑意不慌不忙擦掉,像个永远不会生气的泥人。
按照当时的局势,似乎嬴伋这辈子已经无望,凭借当初瑾王对他的敌意,瑾王登基之日,便是他身死之时。
可人的际遇从来说不准。
乾德帝暴毙,给了所有事情一个转机,一个重大的转折。
季家终究不敌梁家,嬴伋鲤鱼跃龙门——噢不对,他本来就是龙,只能说好风凭借力,送他上青云,有一番别样的际遇罢了——登上皇位,成为最后的赢家。
犹记得当时,瑾王才是众望所归,朝堂上几乎家家都站队他,然而她的爷爷——当朝左相,却始终保持中立,是朝中为数不多的中立派。
她姐姐与瑾王青梅竹马,郎有情妾有意,季皇贵妃也屡屡拜托临海侯夫人,也就是她的嫂嫂出面说媒。
按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她爹娘同意这事就能成,事实上她爹娘也确实乐见其成,这可是未来的皇后之位啊,怎么可能不动心。
但她爷爷却出人意料的出手干预了,就是不同意,坚决不同意,无论谁来游说就是三个字——不、同、意!
为此,她姐姐找她爷爷哭过闹过,可一向将她当作眼珠子疼爱的爷爷却一反常态,对她的哭闹置之不理。
江悯芙当时也不明白她爷爷这样做的用意,任谁也看得出瑾王是当时登临大宝的不二人选,出于好奇,缠着她爷爷问缘由。
江一敬见她年纪小,又是个局外人,便没防备她,含糊说了句什么所图者甚大,则必有所忍,不容小觑云云。
当时她不明白,嬴伋爆了个大冷门顺利登基她还不明白。
一直到她进了宫,遇到以前在端孝皇后身边端茶倒水的一个熟识小宫女,才豁然开朗!
从那位小宫女口中得知,嬴伋登基后,端孝皇后、季皇贵妃宫里所有服侍的人,明面上被殉葬,实际全部被关进了羽然楼。
羽然楼独立于后宫诸殿,只听陛下一人的指令,建在冷宫之中,名字听起来诗情画意,实际却是内廷动用私刑的地方。
幽幽冷宫,每当太阳下山,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一直到日出才会停歇,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偃不害便是羽然楼的楼主,他对季皇贵妃都能下那样的狠手,遑论奴才。
江悯芙对季皇贵妃的事有所耳闻,当然这都是江一敬告诉她的,目的是给她提个醒,伴君如伴虎。
至于这个小宫女为何能安然无恙,就不得不提到一桩陈年往事。
不晓得第几回了,瑾王吃她姐姐的飞醋,指挥小太监将嬴伋狠狠打了一顿,把他打的下不来床,一连几日咳血不止。她姐姐得知瑾王干出这样的事,与他闹了好一阵别扭,出于愧疚心理,命这个宫女给嬴伋送药,想来许是念在姐姐的份上,才对这个小宫女网开一面。
而江悯芙到此刻才算真正认清嬴伋的面目,也明悟了她爷爷话里的深意。
嬴伋并非是个表里如一的温润君子,他一直在隐忍,忍到成为最后的赢家,最终秋后算账,一个都跑不了!
江悯芙内心五味杂陈,其实端孝皇后宫里也并非个个都欺负过嬴伋,但只有这个小宫女安然无恙,看来嬴伋果真对姐姐一往情深。
想来也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黑暗中的一丝微光都能成为救命稻草,遑论她姐姐那样的天之骄女。
虽然感动于嬴伋对姐姐的深情,但这并不影响她对嬴伋发自内心的恐惧。
毕竟此前嬴伋给她的温润如玉的形象实在太深刻,且这大半年与嬴伋相处下来,虽然他面上仍旧一副温润做派,但江悯芙能感觉到他和以前不一样。
是那种不怒自威,既温雅又阴狠的感觉,不明就里的人可能只会觉得这是所谓的帝王之威,但像江悯芙这种知晓其底细的,或多或少能感知到一二分他温雅贵重下的丝丝狠意。
看着昔日面对欺凌羞辱都能面不改色的嬴伋,现如今为一个妃子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江悯芙心中已经不能简单用“惊骇”二字来形容。
人一受惊,大脑就很容易出现短暂的宕机,很容易被人牵着走。
比如现在的江悯芙。
嬴伋流泪的一幕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轻易就被嬴伋给绕了进去,明明嬴伋只是给了她几个关键词,具体什么也没说,她就脑补出一系列的狗血情节。
是的,她先入为主且十分武断的以为,黎糯定然是与人私通,然后不晓得什么原因死了,且死因十分不体面。
以江悯芙看惯了她娘亲众多阴私手段的经历来看,这个不体面也可以理解为“肮脏”,至于怎么个肮脏法……
江悯芙觉得自己有点恶心。
嬴伋这么多年的皇帝也不是白当的,操控人心的手段一流,面对江悯芙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见目的达到,嬴伋止住泪,叹道:“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说着,又叹了叹,“从今往后阿煦只有你这一个母亲,朕会将纯容华存在过的痕迹悉数抹去,你对阿煦的照顾朕都看在眼里,朕相信你会是一个好母妃。”
江悯芙强忍住心中的狂喜,淡着一张脸跪下谢恩,但止不住的颤音出卖了她难自抑的激动心情。
嬴伋笑笑,没说话,起身往外走,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不算很要紧的事。
“昭煦的药是你配的?”
江悯芙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嬴伋口中的药是给昭煦治疹子的药,点点头,说道:“昭煦脸上的皮肤娇嫩,轻易就能起疹子,臣妾便让太医院配一些治疹子的药,吃的喝的内服外用都可,不曾想太医院竟做出这么一款外敷的药膏出来,效果很不错,比喝药都强。”
嬴伋注视着她,“那你可知这药膏的来历?”
江悯芙摇着头说道:“臣妾不知。臣妾见它好用就拿来用了,倒是听陛下这意思,莫非这药膏不是凡品?”
“倒也并非不是什么凡品……算了,不知道也好,好生用着吧。”说罢,转身出了绿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