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女儿小时候出过车祸。”


    男人把一盘土豆炖豆角放在餐桌上。


    他提起这件事时候语气充满自责:“命是救回来了……但是双腿却都截肢了……我爱人因为这个事特别特别埋怨自己……”


    “然后她就做了些不好的事……”


    男人痛心不敢把话说完整。


    易悬下意识向客厅角落看去。


    用相框裱起来的女人笑容很慈祥。


    男人又将一碗咸菜放到餐桌上。


    坐在易悬对面，说道:“我这又当爹又当妈的……还好两个孩子够听话，没怎么让我操心。”


    “我老儿子可棒了。”


    “学习超级好，年年期末能获评三好学生。”


    “考试从来没出过年级前三。”


    “奖状都贴满了一墙。”


    话音刚落。


    易悬看见粘贴到满墙面的奖状。


    橙红色奖状和黑白照片离得很近。


    通过这种方式不断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她的孩子很优秀很听话很棒。


    “我家女儿也不差。”


    “她唱歌很好听。”


    “经常在d音平台上直播。”


    “能赚一些钱来补贴家用。”


    女孩妆容很素。


    微微低头吃饭。


    看起来很安静。


    男人继续说道:“你自己吃菜啊！我就不给你加了。”


    “哦哦，不用麻烦……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易悬夹起一块肉。


    炖到滚瓜烂熟的猪五花，入口即化。


    香味在易悬口中弥漫。


    他轻轻闭上眼睛。


    回味着。


    打心里觉得男人的厨艺比自己强上一万倍。


    要是能跟他取取经就好了。


    这样，回头给妈妈和晨晨做饭。


    她们肯定更喜欢吃了。


    “嘭!”


    忽地。


    剧烈撞击声音打断易悬的意想。


    他猛地睁开眼睛。


    这次他看见客厅洁白墙面上满是枯涸成黑红色的血迹。之前看到的奖状根本不存在，并且原本用来存放女人黑白照片的位置变成了一颗女人头颅。


    蜷曲头发乱糟糟的。


    却遮不住女人瞪大，死不瞑目的双眼。


    最为诡异是只有一颗女人头颅。


    切口砍的完好无损。


    砍下这颗头颅的人生怕浪费一丁点血肉。


    易悬回过头来。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


    一心一意吃着没有完全煮熟的饭菜。


    半生不熟的肉在他口中“嘎吱，嘎吱”作响。


    他那绿色围裙全是血渍。


    双手手纹上是怎么擦都无法擦掉，烙印进皮肤的血渍。


    易悬低头看向少年。


    刚到青春期的少年略显幼稚脸庞写满叛逆。


    校服同样都是血渍，仿佛好久没有清洗。


    散发浓郁汗臭味。


    领口系的红领巾变成一条腐烂到黑色的小肠。


    见怪不怪的易悬保持淡定。


    他闻见没吃时候飘着肉香味的大瓷碗此时此刻弥漫阵阵腥臭味。


    被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腿骨堆积在其中。


    想到此处，易悬看向那个女孩。


    刚转头的瞬间，女孩那张麻木到面无表情的脸扑了上来:“你刚才吃了我的肉！”


    她如同闯出地狱的饿死鬼。


    枯槁，抬起还没有擀面杖粗的胳膊。


    皮包骨手掌向易悬脖子掐去。


    “咕咚！”


    易悬咽下口吐沫。


    口中肉香味终于消散。


    眼前的一切恢复正常。


    女人黑白照片，满墙红色奖状。


    当爹又当妈的男人。


    乖巧的少年，腼腆的女孩。


    易悬手里仍然拿着筷子。


    “咕咚！”


    男人咽下一口肉。


    主动和易悬聊了起来:“你们物业现在也不好干吧！y情的时候一天一个调令。”


    “碰见配合的业主还好。”


    “碰见不配合的业主，也真够让你们头疼的。”


    男人从大瓷碗里夹起一块猪五花。


    起身将肉放到易悬碗里:“你别不吃菜啊！”


    “咱们都相互理解。”


    “现在这个年头，活着都不容易。”


    肉在易悬碗里，三个人的目光聚集在易悬身上。


    易悬夹起猪五花。


    毫无顾虑将猪五花送进嘴里。


    腮帮子鼓动，肉香味在口腔回荡。


    “这肉味真的很香呢。”


    即使眼前三个人不再是人。


    易悬依然发自内心的赞叹道。


    “可这是我的肉啊！”


    女孩麻木的脸逐渐扭曲。


    “是啊，你的肉很不错，很香，很好吃。”


    易悬站起身来。


    三个人瞬间充满戒备。


    易悬走进厨房。


    将立在砧板，刀锋保有没来得及清理掉碎肉的菜刀拿了起来，回到客厅。


    易悬撸起雨衣袖子。


    把胳膊放到餐桌。


    他挨个看了一眼男人，少年，女孩。


    语气很平淡说道:“那你们要不要尝尝我的肉啊？”


    “其实我的肉更香，更好吃。”


    “咕咚！”


    “咕咚！”


    “咕咚！”


    ……


    三声咽口水声音响起。


    咽下的口水，和期待的眼神是他们对美味食物最原始的渴望。


    易悬举起菜刀，刚要劈下去。


    口中肉香味再次消失。


    他重新回到座椅。


    一旁的少年吃掉碗里最后一口饭。


    向男人说道:“爸爸，我作业在学校写完了！我能不能把卧室里的玩具拿出来玩一会？”


    男人欣慰点头:“好，可以！你要是下次考试考好了，爸爸就给你买玩具汽车，买大大的玩具汽车！”


    “哎？”


    “你继续吃啊！”


    “这还有好多肉呢！”


    男人催促着易悬吃饭。


    刚回卧室的少年从卧室不停推着一款很老旧的玩具汽车，来到客厅。


    停在餐桌左侧。


    开始在一个位置反复推玩具气车，也不嫌得无聊。


    “我儿子就喜欢玩小汽车。”


    “在这方面，我很少管他。”


    “只要他完成作业，在晚上休息之前就能随便玩。”


    “哎？”


    “你还没吃饱吧。”


    “快吃啊！”


    易悬往嘴里塞进第三块猪五花。


    吃了三次，他细心品尝到隐藏在肉香味内半生不熟的血腥臭味。同时他发现自己现在的动作和第二次吃肉一模一样，但是少年不一样。


    他是在玩放到地板的玩具车。


    不过这玩具车是用骨头搭建好的。


    一边推着玩具车，一边“嘿嘿”傻笑。


    口水滴落在骨头玩具车。


    他喃喃着:“我快要有新玩具了，我快要有新玩具了。”


    “你吃了我的肉！”


    忽地。


    女孩重复着这一句话。


    易悬看了她一眼。


    将举起来的菜刀用力砍进胳膊。


    “嘭！”


    “嘭！”


    “嘭！”


    三刀过后，前臂和血留在餐桌上。


    “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爸爸和弟弟就不用吃我了……”


    女孩抢先一步。


    在男人之前，把前臂抱在怀中。


    她比量一下。


    刚浮现的笑容荡然无存。


    她瘪嘴，委屈的同易悬说道。


    “能把你的腿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