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作品:《非同类》 话音落,卓遂凝眸,呼吸滞缓,却也没有被拒绝后的恼怒,只是松开钟黎的手腕平静地说:“你对我有误解。”
“那天晚上我说缺心眼——”
钟黎怔愣喃喃:“难不成说的不是我?”
莫非是她误会了?
卓遂轻笑,诚实回答:“的确是说你。”
好一个螺旋回马枪。
钟黎气得噎住,她就不该听他废话。狠狠瞪他一眼,她侧身欲下车。
“但也是在说我自己。”
卓遂没再拦她,可钟黎却不自觉停下动作,回转过身。
不得不说,卓遂的气质与黑夜十分融合,孤傲清高,像没有温度的冷白月光。尤其此时此刻,他眼底的落寞尤甚。
“是意外嘛”
钟黎扯扯唇角,宽慰劝解,“再聪明的人也有失算的时候,更何况林嘉意是有备而来——”
“不是。”
卓遂摇头,瞳仁幽深,“钟黎,我是赌输了。”
钟黎愕然瞪大双眼。
车内暖气融融,沉闷堵心,钟黎将车窗降下些,静静注视身侧的人。他微微偏过头看着朝外,声线淡漠,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只是每个字砸落钟黎心头,让她觉得分外沉重。
那晚于钟黎而言,是倒霉意外,是坏心人一时兴起的恶意捉弄。但对卓遂来说,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背叛。
——来自年少好友的背叛。
沉默寡言的少年,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即便家世好相貌好,也不会有太多的朋友。所以能成为朋友的人,在少年心里都格外珍贵。哪怕朋友家道中落,少年也不曾看轻他分毫。
许久未见,朋友相邀,自然要去赴约。不熟悉的酒吧,朋友闪烁心虚的眼神,递来酒杯时微颤的手
探虚实,辨人心,对卓盛总经理来说轻而易举。
他握住玻璃杯,炫彩流光凝于眸,他清楚胜率几近于零。在商场算无遗漏的卓总必然不会喝。
但,少年会。
暗红酒液沿杯壁滑动,卓遂对自己说,赌一把。
“为什么?”
钟黎皱眉不解,“他妹妹生病急需用钱,可以问你借啊。”
卓遂笑,淡声:“因为骨气。”
骨气不允许他向好友低头,却能让他出卖兄弟。
骨气?可笑的骨气。
“什么狗屁骨气,说得冠冕堂皇”
钟黎心口发堵,气得骂了句脏话,“这算什么朋友!”
难怪那晚,钟黎在浑浑噩噩中感受到卓遂滚烫的体温,可他的面色却冷如冰窖。原来当时他承受的是身心冰火两重天的打击。
实惨。
“别想不开心的,你总不至于没有其他好朋友——”
“没了。”
迎着钟黎吃惊的目光,卓遂坦诚:“除了程渐琛,以前还有一个,不过”
他顿住,继而微微摇头,“不提了。”
钟黎忽然想起曾听老钟茶余饭后时提起过,卓盛刚上位、风头正盛的太子爷一着不慎,被合作方坑了一笔,而那合作方好像是他的同学。
“还是太年轻,生意场上只有利益,怎么能不多留心眼。”钟肃山如是评价。
那时钟黎还未大学毕业,不过是随意一听。
如此说来,他还真是遇人不淑。
“看来你是真的缺朋友。”
钟黎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片刻后,依然有些疑惑,“可为什么是我?”
她与卓遂,不论是性格、喜好、行事风格都大不相同,他想找新朋友也不应该找她呀!
卓遂揉了揉太阳穴,言简意赅:“感觉。”
老天爷对他从来不算好,幼时一场意外让他“失去”亲人,年少时结交的好友背离他,更遑论那断在悬崖边的爱情路。
人类的三大情感,亲情、爱情、友情,老天爷愣是一条路都不给他留。
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骨子里执拗的人偏不信邪。卓遂凝视眼前人,心底响起一个不容忽视的声音——
再试一次,用真心换真心。亲情缘断,爱情难得,只剩友情。上天没有给他的东西,他就自己去争取。
可惜钟黎读不懂卓遂心里的弯弯绕绕,光听“感觉”二字,钟黎下意识警惕地微眯双眼。
“感觉这东西虚无缥缈变来变去的,再加上我貌美如花——”
钟黎端正神色:“万一你爱上我,我是肯定会拒绝你的,到时候你岂不是更受打击?”
“你个自恋狂。”
卓遂脱口而出,轻松低笑,“请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担忧。”
钟黎不过随口一说,心里明白卓遂说得是事实,但是仍捏紧拳,幽幽说道:“我自恋?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笑话,是你要和我做朋友的诶,什么态度!
接收到危险信号,卓遂战术性轻咳。
“你说得很有道理。”
卓遂认真点头,脑子飞速运转,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不过,你看”
正巧一对夫妻朝停车场走来,丈夫牵着狗,妻子怀里抱着一只黑猫。忽然黑猫不安分地跳下地,与狗狗打闹玩耍起来,一猫一狗倒也其乐融融。
钟黎喜欢小动物,再加上家里的kgsir,瞧着它们下意识弯起唇,“怎么?”
“它们不论关系多好,都不可能在一起。”
卓遂顺着钟黎的视线,说:“我们可以类比它们,我猫你狗——”
钟黎轻哼,立刻纠正:“你狗。”
“行,你猫我狗。”
卓遂完全不计较,分析道,“猫狗物种不同,存在生殖隔离。”
人也一样,即便物种相同,但因着各不相同的喜好性格,构成了独一无二的个体。
非同类,不能也不会产生爱情。
显然,两人达成统一的观点。
不愧是文化人,举例子举得生动形象。钟黎笑着握住方向盘,算是默认,但嘴巴依旧傲娇:“可我不缺朋友呀,跟你做朋友有好处么?”
闻言,卓遂也松一口气,笑答:“比如教你说话的艺术?”
“你说我没文化!?”
钟黎抬手虚张声势,往半空一挥,“给你一大比兜。”
啪!
手指碰触到皮肤,钟黎瞬间愣住。估算错距离,指尖蹭着他的侧脸划至额头。卓遂微微偏头,很轻地嘶了声,随即抓握住她的手。
钟黎脊背僵直,吓得心惊肉跳。
平白挨耳光,谁受得了?
“对不起!”
感受到卓遂回头,钟黎压根不敢看他,垂眸结结巴巴,“我不、不是故意的,要、要不你打回来吧。”
“不用。”
这么好说话?
钟黎心虚抬眸。
“我对朋友的容忍度很高。”
卓遂说,“只要你答应,刚刚的事儿就翻篇了。”
“?”
“不然你现在开车。”
“??”
“去派出所。”
钟黎震惊,“你这是逼良为、友啊!”
卓遂耸肩,非常执着:“做不做?”
“做做做做做!”
钟黎双手合十,嘴里振振有词小声念叨,“我怎么就摊上了这货?”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停止碎碎念,钟黎挂挡,侧首微笑:“亲爱的朋友您坐好,我要开车了。”
“先去趟华鼎酒店。”
钟黎一下子来了精神:“!!!”
谁不知道今天是林嘉意和朱家二少爷的订婚宴,地点就在华鼎酒店。朱家二少爷朱泰钰是出了名的纨绔混球,指不定怎么折腾呢。
钟黎本是等着第二天的头条新闻,没想到现在可以亲临现场看好戏,简直美滋滋。
迈巴赫一路飞驰,钟黎满脸兴奋。抵达酒店,跟着卓遂,两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宴会厅。
表情各异的宾客陆陆续续地离开,却不见主角俩。
“没赶上前半场。”
卓遂轻啧,“走,带你去看下半场。”
钟黎呆呆:“什么情况啊?”
没等卓遂回答,尖利的女声伴随高跟鞋的踩踏由远及近,根本不管周围媒体记者地拍摄,怒气冲冲追着醉醺醺的男人。
“朱泰钰!你给我回来,你今天让我颜面扫地,必须给我个交代!”
宾客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根本不想随丑闻一起露脸,见状纷纷低头加快脚步离开。醉得东倒西歪的男人被拉住,极不耐烦地一甩胳膊,“滚开!”
“我滚?”
林嘉意金发披肩,整个人疲惫狼狈,“你给我带着休息室那两个不要脸的女人滚!”
朱泰钰涨红着脸,嗤笑:“怎么样?要不要一起玩?装什么装,你在国外也玩得很开啊——”
信息量太大,钟黎目瞪口呆地看完两人推搡骂架的全程,直到朱泰钰推开林嘉意骂骂咧咧地朝休息室走去。
林嘉意一回头,看见卓遂和钟黎,光鲜亮丽一副看戏的状态。此时此刻被仇人围观,难堪的怒火直冲天灵盖。隐在角落的摄像头若隐若现,仍有鸡贼的记者在跟拍,双方父母亲属还在拦外头的媒体,联系业内顶尖的公关公司
林嘉意咬牙,恨恨瞪向两人,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在乎形象了。
“狗男女!”
林嘉意恶狠狠地咒骂,“卓遂,你这个loser,难怪许柠看不上你,你永远比不上霍存屿!”
卓遂神色淡淡,没什么情绪。
钟黎心脏咯噔一下,这话太侮辱人了。
“这里有记者,但你别担心——”
她悄悄压低声音,一副“我罩你”的表情,“别忍着,骂回去!我闺蜜家是媒体圈的,照片视频都不会流出去。”
“是你别担心。”
卓遂勾唇,凑近她耳边,“今晚在华鼎酒店的记者,都是卓盛传媒的人。”
换而言之,都是自己人!
钟黎睁大眼:“你不早说!”
两人姿势亲密说着悄悄话,林嘉意看得更加窝火,随即更换攻击对象,朝钟黎扫射:“还有你,从乡下来的暴发户,就这么缺男人?别人不要的货色你也要,你是垃圾桶吗?”
卓遂一瞬冷脸。
说实话,被人语言攻击于他而言没有丝毫影响,他从不在意。可是身旁的这个人,让他别担心、别忍着、骂回去的人,不能被侮辱。
他迈步,面色如霜。
忽然,一只手穿过他的胳膊,悠悠圈抱住。
卓遂停步,侧过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宝贝~”
温温软软的声线轻拂耳膜,钟黎眉眼含笑,一字一顿,“她、好、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