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邀请


    阿莱卡正在接受这一周的心理诊疗。


    自从上一次发生冲突后, 她不知道该如何跟布鲁斯交流，显然布鲁斯也不是那种会坦诚解决问题的性格，于是糊里糊涂的, 两个人表面上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


    作为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心理医生，保罗注意到了阿莱卡的变化。


    他们最近正在努力地解决阿莱卡关于进食障碍的问题, 显然，在这个过程中他难以避免地会接触到其他的人格，保罗努力地想要得到其他人格的信任, 至少要向他表述问题的核心, 好让他能够顺利进行针对性的治疗。


    “阿莱卡, 近期有发生什么事情让你分心吗？”保罗语气平稳地询问道，“我注意到了一些分神。”


    面对这个问题，阿莱卡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和我的父亲产生了一些矛盾。”


    她显得有些焦躁，眼神低垂，肢体上的小动作也变多起来, 她控制不住地伸手抓了抓露出的脖子：“在这过程中, 我或许是有一些激动。”


    关于布鲁斯·韦恩, 保罗也是见过的，他也和这位爱女心切的父亲进行过沟通，难免能够注意到，这位一向是娱乐性版块最爱的富豪先生有着和他名声不太相符的敏锐和谨慎。


    不过这不是他的工作, 人人都有自己的问题, 保罗不会去对这个进行刨根究底。


    他只是注意着这样的性格和行为会不会对阿莱卡的治疗产生什么不良的影响,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看到负面因素。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我能知道原因吗？”保罗引导阿莱卡说出来自己心里的想法。


    “我也许有一些反应过度了。”阿莱卡还是没有和保罗产生眼神接触，她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我们家要拍全家福了，我很期待这个，但是我前两天刚知道我的父亲因为某些原因不想让其中一位成员出镜，我不能接受这个。”


    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又要起来，阿莱卡赶紧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


    “你是怎么想的呢？”保罗等着阿莱卡的情绪平复下来后继续追问。


    “有点生气……？”阿莱卡的声音变小，肢体上的小动作变得更多，“好吧我很生气，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说，全家福的意义就是要一家人都在一起对吧……我，我很生气。”


    保罗：“你有和他谈论过原因吗？或者和他沟通？”


    说到这个阿莱卡反而泄了一口气，她整个垮掉：“没有，我们两个莫名其妙地就把这件事翻过去了，但是我心情很微妙……我不想拍没有全家的全家福。”


    -


    与此同时，布鲁斯收到了来自阿卡姆疯人院的消息，知道了小丑说出的话语。


    他的精神紧绷起来。


    小丑不是第一次将目标放在他的孩子身上，实际上，每一任罗宾都被小丑针对过，甚至于每一个蝙蝠家族的成员都曾直接或间接地被小丑伤害。


    芭芭拉因此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杰森更是因此陷入了死亡的漩涡……


    这一次，布鲁斯有把握小丑将要针对的就是阿莱卡。


    “我需要时刻关注。”布鲁斯自言自语着，再一次检查了阿卡姆的防线。


    然而就是说祸不单只，本来就已经非常紧张的布鲁斯收到了来自托尼的讯息，简短，但是充满了不安的讯息。


    【九头蛇阴谋，小心保护阿莱卡。】


    复仇者联盟和正义联盟一贯还算是比较泾渭分明，因此布鲁斯想要继续联系托尼的时候才意识到复仇者内部似乎陷入了一些麻烦之中。


    暂时联系不到人，又一而再地被提醒关于阿莱卡安全的问题，布鲁斯的精神几乎已经紧绷到了极点，他立刻从蝙蝠洞离开，向着阿莱卡所在的位置过去。


    “嘿，布鲁斯……？”仔细算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哥谭的迪克在蝙蝠洞门口和布鲁斯打了个照面，热情的老大哥抬起打招呼的手被匆匆而过的布鲁斯无视。


    茫然的迪克看向身后的阿福：“布鲁斯怎么了？”


    老管家：“或许是老爷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一些父亲事务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里边有故事的迪克脚步一转就跟上了布鲁斯，嘴里还对着阿福找借口：“布鲁斯的表情真的很严肃，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大事需要我帮助的。”


    另一边的阿莱卡也正好结束了今天的心理诊疗，刚刚送走心理医生的她还在思考要怎么给布鲁斯开口，没想到布鲁斯竟然自己主动找过来了。


    “爸爸……？”阿莱卡一脸蒙圈的被布鲁斯抱进怀里。


    是的没错，阿莱卡很喜欢和父亲贴贴，她也很喜欢和其他的家庭成员贴贴，但是达米安目前还是只可远观的类型、提姆每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迪克平时都不在哥谭、杰森更是最近才熟悉起来……


    女孩子们能聚在一起的时间更少，只有芭芭拉和阿莱卡经常能够见面，史蒂芬妮比迪克更不经常待在哥谭，卡珊德拉更是直接出了国，因此能贴贴的机会很少。


    以及，是的没错，布鲁斯现在已经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阿莱卡的贴贴并且不会像刚开始那样浑身僵硬了……


    但这不代表布鲁斯会主动地拥抱阿莱卡啊！


    拜托！那可是百特曼啊！


    不光是阿莱卡呆住了，就连跟在后边想要凑热闹的迪克也呆住了。


    迪克一直以为自己的一生已经足够丰富多彩，能够和他一样见识过这么多风景的人也能称得上是寥寥无几，还能有什么事情是他没见过的呢？


    蝙蝠侠主动拥抱别人他还真的没见过啊！！！


    脑子里开始思索蝙蝠侠被魔控了的可能性有多大的同时，迪克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麻溜地就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


    开玩笑，咱就是说哪怕蝙蝠侠被魔控了呢？这个名场面可是不录下来他的后半生睡觉之前都会悔恨地爬起来给自己两巴掌的程度啊！


    “爸爸？”阿莱卡已经来不及思考自己刚才和心理医生说了些什么东西了，她满脑子都是看看布鲁斯的反常，“怎么了？还好吗？”


    蝙蝠侠毕竟是蝙蝠侠，布鲁斯的失态只维持了几秒钟的时间。


    “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再说。”布鲁斯非常严肃地抓住阿莱卡的肩膀，“答应我，阿莱卡，最近不要自己一个人出门，好吗？”


    假设这里待着的是任何一个蝙蝠家的孩子，此刻肯定心中的逆反已经原地起飞了。


    但还好这里被叮嘱的人是阿莱卡。


    “好。”阿莱卡点头，“我不会自己出门的。”


    因为答应得太干脆，哪怕是对阿莱卡的乖巧有认知的布鲁斯都有些不放心。倒也不能怪他，任凭是谁经历了一打的孩子不听话，叛逆非要自己行动挑战老父亲底线的事情后，对类似的事都会有PTSD的吧？


    “我是认真的，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一定一定不要自己出门，”布鲁斯再次强调。


    阿莱卡也没有不满，她也很认真地回看着布鲁斯：“好的爸爸，我一定不会自己出门的。”


    阿莱卡并不觉得布鲁斯这样要求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更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自由被限制了。


    简单来说，想象你自己有了一群男女都有的室友，你们二十四个小时全都待在一起，不管你吃喝拉撒，都有随时有可能被不知道哪个室友闯进来围观……这种普通人只要想想就会崩溃的程度，阿莱卡度过了至少四年这样的生活。


    当你能够忍耐这样的情况后，布鲁斯为了安全才提出的要求就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阿莱卡就有。


    在一次又一次的惹出麻烦后，阿莱卡对自己的底线非常清楚，在很多情况下，她可以依赖其他人格。


    比如如果遇见了坏人，她可以向优莉卡寻求庇护；如果遇到了压迫，她也能向安东尼请求安慰；如果遇到了特殊意义上的麻烦，莉莉丝、乔，甚至艾比艾迪会出来给予帮助……


    但这不是她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理由，更是对其他人格绝对的不公平。


    “我们需要谈谈，爸爸。”因为刚才的插曲，阿莱卡也鼓起了勇气，“非常认真地谈谈。”


    -


    布鲁斯很少作为被动地一方出现在一场谈话里，所以不得不说，他有些不自在。


    “关于全家福。”阿莱卡开口，她有些不敢看布鲁斯的眼睛，于是低下头看着自己裙子上的扣子开口，“关于全家福，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不想让杰森参加呢？”


    一击即中。


    布鲁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个问题。


    继续说自己是因为觉得怕被人发现了不安全吗？这句话说去骗骗小报记者或许还有点用处，但是放在蝙蝠家，怕是卡珊德拉都要笑出声的可笑程度。


    那么是为什么呢？


    布鲁斯自己都在躲避思考这个问题，阿莱卡让他避无可避。


    他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但最终还是冒出了真正的原因。


    ——因为羞愧。


    ——因为不安。


    他羞愧于自己无法给予自己的孩子所需要的，羞愧于自己身为一个父亲未能做到应该做的，羞愧于他无法坦诚相待的自己。


    他不安于如同波涛铺面的热烈情感，不安于全然失去掌控的被动角色，不安于将自己柔软的一面展示给哪怕是他的儿子，更不安于在他孩子脚下那一条漆黑的、通往悬崖的荆棘之路。


    羞愧于他无法说出口的爱。


    不安于他可能会失去的一切。


    所以他不敢提出邀请，怯懦害怕被拒绝，因为他清楚，如果这个请求被拒绝，就意味着他同样爱着的儿子经历了无尽地狱的折磨与痛苦后无比深切地痛恨着他。


    一个不能给他报仇的父亲。


    一个失败的领路人。


    “爸爸？”阿莱卡看着陷入沉默的布鲁斯，发出疑惑的声音。


    布鲁斯抬起头，对着阿莱卡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说得对，阿莱卡，我应该去找杰森说说这件事。”


    “啊……？”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对的阿莱卡茫然的不知所措。


    “我会去找杰森说说的，或许我们能拥有一幅真正的全家福了呢。”


    布鲁斯轻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歹结果是好的，阿莱卡眨眼，露出了笑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