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作品:《破局》 丰国历十三年,几位皇子因为争夺储君之位挑起各部首间的战争。
皇帝看着儿子们因为皇位而互相撕咬,他先是痛心而后又是气愤。
下令让驻扎于以丘止河为界、冬南方的萧氏部,发兵征战并镇压西面高氏部的叛乱。
老部首年迈但忠心耿耿,他带着儿子和萧氏部曲直击高氏部。
在那场战争中,老部首和小部首看着高氏因战争而流落街头的百姓。
虽痛心可还是必须要放下心中所想,给这场祸乱一个终结。
只有尽快结束这场水深火热,才能给这些无辜失去原有生活的幸存者一个交代。
高氏部内部消损过多,萧氏部大军抵达之后,他们的战力很快就崩溃。
皇子被发往大狱,沦为人间地狱的高氏部族人却未能获得半分来自皇帝的怜悯。
老部首拖着病躯回到萧氏部,本想修养一番,却转眼就不行了。
老部首死后,小部首领命到丰都面圣。
看着丰都一片繁华,仿若无事发生的模样,小部首不禁气恼。
“高氏部废墟遍地,都是拜三皇子所赐,他一朝入狱,便可了却世事吗?”
“部首,请慎言。”旁边服侍的人,眼神一扫四周,示意他们都精明些。
皇帝见了年轻力壮的小部首,眼中都是满意。
“乃父曾是朕最信任的爱将,他虽死却替朕养育了如此好的小部首,朕着实欣慰啊。”
小部首低头受礼,一番宴席之后他住进了丰都中给他安排好的宅子。
丰都一切都好,宅子虽处闹市却意外地幽静。
服侍的人都是经过严格筛选,能够完美满足他所有的需求。
他们尊他敬他,面对他就像是面对皇帝般有求必应。
可是他在这里的几天却格外的煎熬,没有人会过问他和父亲前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
从他们并不真心关切老部首的举动来看,也不见得是用心尊重他一个在萧氏部长大的小部首。
他们只知道高氏部如今遭受重创,一时半会儿不会再起什么风浪。
可是却无人关心三皇子闯下大祸之后,留下的高氏部该如何。
小部首在丰都待了半月,是时候回去主持大局了。
临走前,传闻高氏部百姓在某位“高人”的点拨下要驱逐原部首及其亲眷,预备再立门户。
“小部首,朕命你此番归去,直击高氏部乱党,捉拿那所谓的“高人”,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朕的地盘作乱。”
小部首回去的路上,琢磨来琢磨去都觉得这番事情他费力又不讨好。
若是以父亲的性格,必然领兵就去了,可是那个一心只为陛下分忧的老部首他死了。
小部首想着陛下那副丝毫不将他臣民死伤放在心上的伪善模样,就顿感一阵恶心后怕。
若当时三皇子是在萧氏部起兵,那他与父亲是不是也早就都一起被当做乱臣贼子剿灭了。
回到萧氏部之后,他面上承应陛下诏意诘兵整顿,但又在私下吞吞吐吐迟迟未发兵西去。
终于皇帝发觉了小部首消极怠战的心思,一怒之下他派遣宫中高手同时刺杀小部首和高氏部贼人。
小部首虽年轻,但久于老部首身旁耳濡目染,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被他捉住痕迹。
交手之间,小部首不小心杀了刺客。
他已知皇帝的杀心,无法回头。
思量许久,皇帝之所以不派兵攻打高氏部,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如今手头可以调遣的人手已经不多,几个皇子之间的内讧又令他倍感压力。
萧氏部在老部首的领导下,这么多年虽一直恪守本分。
但如今一朝变化,竟也成了肥硕之地,招惹了无数豺狼般的目光。
小部首盘算一夜,决定以丘止河为界,原地建国。
据说高氏部那位高人也从此隐匿,失去了踪迹。
但高氏部的小部首竟然怂恿高氏部的老部首效仿萧氏部的做法,将旧丰国瞬间分崩离析。
丰国皇帝不堪此辱,不多时便中风卧床不起了。
丰国内群龙无首,几位皇子又开始蠢蠢欲动试图争夺霸权。
而萧部首则一边观察着丰高两国的境况,一边养精蓄锐做足丰国反扑的准备。
十多年来,丰国和萧国的矛盾和摩擦一直不断,萧帝主张先发制人,掌握战争主动权。
可这些年来,大臣们多养尊处优,吃到了太平日子的最大福利,他们的儿子多被送进了军队或者在朝中执掌各部权力。
谁都不愿犯这个麻烦,扛着萧城所有显贵的不满去打破这富庶而滋润的生活。
萧国历二十六年,梁荪赴都城参加科考。
在殿试上,萧帝破例问了各位考生一个关于萧丰两国之间战事的问题。
其余考生均为两国作答,含糊其词,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只有梁荪,他闭眼沉淀了一会儿,随后睁开眼睛看向萧帝的龙袍。
“回陛下,愚生以为,两国摩擦是因为考量不同。
既站在萧国国土之上,那就必须要为萧国的子孙后代考虑。
战或不战,不在于朝堂之上几位大臣的各执己见。
若真的为萧国好,那就应该将国土、百姓放在头一等地位。
所以说陛下及当初的诸位大臣不也是基于此,才成立了萧国。
若只为一个考试争辩,那孰对孰错,皆由陛下断言。
而这个问题过于尖锐,愚生纵有满腔的抱负,终难以用只字片语给陛下一个合适的答案。
城中人可不见边关的战士为守国门、国尊、国恩常年忍受与亲人分离之苦,而愚生不敢食毛践土为他们代言。”
梁荪的出现无异于是本次科考冲出的一匹黑马。
他冲出几位备受期待的萧城大家子弟的围攻,一举夺魁。
萧帝看出他的才能,破格让他入户部,三年便升为户部左侍郎,将全国田地户籍、赋税俸饷等政务理得一清二楚。
颇受萧帝器重,谓其天才。
泰安公主萧荃也对其青睐有加,虽知晓他不可能为驸马,可还是难以割舍这段感情,久而久之竟也生出几分知己之意。
梁荪了然泰安公主的心思,不愿以这种关系再耽误下去。
可婚姻大事,着实难以放开手脚。
梁荪心爱之人是萧城有名的武官大家——霍家的独女。
彼此虽两情相悦,可碍于文武两派不得通婚的原因,他迟迟未能寻得一个两全法。
也正是借此机会,梁荪请求萧帝下旨放他到外从军。
他知道自己现在对于萧帝来说还有可被利用的而价值,自然不愿他这一位爱臣因为婚嫁之事而陨落,果然陛下同意了。
萧帝看重梁荪,不单单是因为他有这份才能,更是觉得他与年轻时的自己很相像。
这些年,萧帝也常常觉得若不是君臣有别,他甚至可以与梁荪结成忘年交。
所以他更是了解梁荪这个人。
他有鸿鹄之志,不该被束缚于朝堂之中、楼宇檐下。
且自从两国分裂之后,二十多年的休养生息丰国的国力和兵力也逐渐恢复原有的强壮。
萧帝不愿两国战士兵马相见,可对方若总是若有若无地吐露出不安于现状的低沉嘶吼。
他们又怎么能坐以待毙,待对方对他们展露出锋利的獠牙利爪时,又有谁能拯救萧国呢?
这个道理饶是当初那个还不满弱冠之年,远离萧都和边关,在泸城长大的小少年都知晓的道理。
没可能那群老臣不懂,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就是因为知道陛下不能轻易动他们。
而他也有着帝王家的私心。
他需要一个能够充当悬在那些臣子头颅之上,如利剑般狠戾的角色。
梁荪,根基不在萧城,与诸位大臣关系淡薄。
梁荪从军,未来也只会有一个武官出身的岳丈家。
这样的梁荪,对于萧帝来说简直是最最合适的人选。
梁荪幼时淘气顽皮,遂被送去邻居家的武馆习武。
他根基扎实,到军中很快就能够在同批士兵甚至高等士兵中拔得头筹。
文官的经验让他智谋双全,武官的历练也让他更加刚强。
这也造就了他既不同于文官矫揉造作又异于武官横冲直撞的气性,
萧帝愈发满意,称他为萧国不可多得的全才。
来到萧城练兵营之后,梁荪很快就显露出了他的将才之势。
那些不管明着暗中不看好他的人,甚至嫉妒羞辱他的人,终也折服于他的盔甲之下,诚心谓他一句梁将军。
萧帝信守诺言,于他前脚掌兵,后脚就赐婚他与前锋营长官霍家独女霍佩成婚。
两人婚后育有两子,梁须展和梁虚芴。
萧国历三十五年,丰国在丘止边界再次挑起战争,两国交战在即。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梁荪正在殿前复命,萧帝听罢站起身来,对着殿中几位将军问话。
“边城有急,各位将军孰愿领兵前去?”
几位将军都是刚从阵地回来,虽说这个时候事急从权,可丘止却是大多数将士都不愿去的地方。
那里关山迢递、战况不明,且涉及到两国纠纷,聪明人都知道去了那个地方即使战事无异,命也会被磨掉半条。
这些年,也就只有梁荪将军还能够坐镇丘止,稳住那里变幻莫测的局势。
其余人,从不争这位常胜将军靠命换来的荣耀。
萧帝看了一眼梁荪,只见他一副轻松表情的模样等着其他人先发言。
几位将军平时都豪放不羁壮志酬筹的模样,这个时候也都瞟向梁荪和陛下,期待他们谁能够把这场僵局打破。
梁荪刚从丘止回来,他最是清楚那里的情况。
事实上他这次回来,也是抱着见霍佩和孩子们最后一面的想法。
但是他此时就很想听一听诸位将军的话,再最后看一看他们虚伪可笑的嘴脸。
他想要保护的人太多,偶尔也会觉得自己过于把这些责任都揽在自己肩上。
可是这都是他的选择,他无法驱逐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但也需要一个感情上的宣泄口,让他不至于将自己神化。
“陛下,臣将将从丘止回来,欲与家人温存些时日。”
梁荪说完这话,另一位将军开口道:“可是梁将军,这边关事大,你这家中事小啊。”
还有人附和这一起撩拨,“是啊梁将军,这国事当头,义不容辞才对。”
陛下也看向梁荪,梁荪轻挑眉角。
“将军说的是,那何不由几位常驻萧都的大人们一同前去啊,既然你家事小,也莫要推脱才对啊。”
“你···”
梁荪双手抱拳,看向萧帝,“一切,臣都只听令于陛下。”
萧帝瞪了一眼其他的将军们,衣袖一挥,“都先退下吧,梁荪,你留下。”
殿中只余陛下、梁荪和内侍官三人。
“你有何事想与朕说?”
梁荪看陛下一眼就看清楚了他的意图,也笑了笑,“陛下果然一眼就能看出臣所思所想。”
“陛下,梁荪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我,我只求自己心安。
可是臣却对不起家人,对不起我的孩子。”
他低头的时候,梁帝一瞬间也有些难过的感情涌上心头。
梁荪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从不将旁人的褒奖和攻击记在心头。
他只会用行动来证明给别人看:这件事,除了我再无人能胜任。
可这种他自以为低调的“高调”,其实让整个萧都的才俊都颇为有压力。
有的人觉得他行事过于决绝,不给其他人留余地。
也有的人觉得他敢作敢当,实在为人表率。
且男子气概不光表现在国事上,梁将军和夫人霍佩和睦而又互相爱慕钦佩的感情,亦是城中诸位少男少女羡慕和向往的。
“陛下,臣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丘止的情况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我此次前去,抱着必将龙晟将军击败的目的前往。
当然臣若能顺利领军归来,那是最好。
若臣不能归来,陛下亦要有应对的万全之策。”
战时,萧国上下的气氛都是十分紧张的,每日在殿中议事的大臣们的感受更是直观。
前段时间,梁荪急书一封,请陛下向边城支援,越快越好。
陛下看书信字迹略显焦急,也知道此战难熬,将萧城内的精兵尽数交于国舅罗将军手上,并下令务必全力赶赴丘止,不可有一刻的耽搁。
这日,关云伏如往常一般在殿内陪同御史、中丞大人与殿下及各位大臣议事。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内侍官捧着前方战报,匆匆忙忙跑进殿内,慌张跌倒跪在殿内。
“慌张什么,把气捋顺了再说。”
此时坐在龙椅之上的萧帝正读着桌上的奏折,本就有些焦头烂额,还碰上如此行事的内侍,大有些风雨欲来之兆。
“回陛下,罗将军从前线修书快马送回都城,上面说······”
“说什么,你这般吞吞吐吐又是为何?”
“罗将军说,怀疑梁将军叛军通敌,导致大军被丰军歼灭近半。
且、且信上说,梁将军失踪了,目前生死还未卜。”
陛下扔下手中的奏折,几步走到内侍官面前。
低头盯着他说:“你再说一遍,上面写的什么?”
“陛下,丘止一战我国将士伤亡惨重,梁将军所领大军损伤最为惨重。”
“且罗将军知晓梁将军自行先动之后,他随着跟上去也损失了近半数精兵。”
“半数精兵?”先帝听着内侍官上报的消息,头盖骨都要被怒火掀起来。
“朕允他领朕的精兵前去,一是为了支援梁将军、二是为了保全丘止的将士和百姓,不是去送死的!”
说罢他仿佛一股气被堵在喉咙里呼不出来,背过身去无力扶住额头叫他们先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