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超市, 取名非常简单粗暴，就叫“出厂价自选超市”。


    由于准备时间仓促，超市连个正经的牌匾都没有, 由后勤, 就正式开张了。


    最开始, 大家谨慎。


    眼瞅着就该发工资了, 厂里，又说可以用工资抵扣, 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洗头膏二车间里，听到通知的这个自选超市, 八。不过, 大明星的办法还是有些新意的，以前, 现在倒是可以自选了。”


    “我家里小山, 那些东西谁爱要谁要, 反正我只要工资。有了钞票我”


    “这就是你想不开了，厂里要是有钱发工资，超市吗？反正咱们拿不到工资，还不如去超市里选点东西，回，也能回点本。”


    “小刘说得对，拖欠的工资越来越多，, 有得选的时候，姐，你要去超市看看吗？”


    ，我昨天去仓库提货的时候, 看到了食品公司的卡车，车上有汽水和糖水罐头，面包过来。如果这些东西也按照出厂价卖，


    她家的两个孩子都头，但是这两年厂里发工资困难，孩子懂事从没提过买罐头的要求。


    她最，要是罐头的价格便宜的话，倒是可以给孩子多买点。


    ，放不坏。


    中午吃过午饭后，崔红英便夹着饭盒，与大家一起了。


    然而，刚走到厂门口，女工们就被跳。


    “老葛，你们怎么在这儿排超市门前向内眺望，好像没什么人买东西，戴着统一蓝。


    “等我们，顺便提醒其他人，“厂里要求以科室和班组为单位，进去选购商品，科长


    有么麻烦啊？班长请假的怎么办？”


    “那就由更大的领导出面，找车间主任，你要是有本事”


    “买东西而已，


    葛厂有将近两千人呢，人家财务科的同志总不能从两千人的名单里挨个找名字记账吧？不但效率低，还容易出错！组为单位进去选购，结账时有领导见证签字，方便了财务人员记账，也免得有人冒名顶替，”


    “老葛，那超市样？”


    又是排队，又是找领导的，，岂不是白折腾？


    葛三顺已经被问得有经验了，简短答道：“


    “啊！”


    ，少说得十块钱了。


    的，一不留神就会打碎，所以算得上是消耗品。


    崔辫儿，你跑得快，赶紧去车间找咱杨班长去，班长不在就找主任！”


    大辫儿，因辫子又粗又长而得名。


    冲刺的速度，夹着自己的空饭盒，叮呤咣啷地往厂里跑。


    过了没两分钟，又带


    班长是被她在半路上拉来的，喘班的同志都到齐没有？”


    “齐了齐了。”


    杨班长一挥手，


    他们班一共十个工人，进门以后，。


    不过，，大家就被镇住了。


    ？”


    后勤科的同志负责维持秩序，听到了询问便视机，只有四台，先到先得。”


    “意，“现在都看21寸的，谁还买14寸的！”


    后勤的同志心说，销嘛。


    培训过的，当然不能信口胡说。


    “14寸确实小了点，但价格便宜呀，给的是残次品出厂价，每台在商场里要卖998呢。你去买21寸的彩电，至少一千五，咱们这台彩电


    “四百多块啊，呀！”


    “狄厂长说，先按当月的工资抵扣，为了不影响大家的日常生活，只抵扣当月工，就向前追溯，从。”


    女工们惊讶地问：“狄厂工资也能抵扣吗？”


    财对啊，狄厂长说咱们是国营单位，厂里有困难的时候，不得已才拖欠大家的工资，但是只要厂里有了钱，一家补齐。”


    资，崔红英当即就要了一台。


    “小崔，”


    “我帮娘，“我爸妈早就想买一台电视机，不过上千块的电视他们在农村不舍得买，这


    她们在门口研究电视，购商品了。


    就被塞满了，又跑到门口来借第二支手提筐。


    眼，产品五花八门，除了汽水、罐头、袋装酱油醋，竟然还鞋。


    “大辫儿，你买


    了，在市场上三块八一双，根本无人问津。


    大，这鞋实在太便宜了，一块九毛八一双，拿回家当拖鞋穿也划算呀！”


    “……动摇了，“那我也买几双，给我爸和大伯他们下地干活穿！”


    *


    超市第一天开业，狄思，今晚恐怕不能回家了，他得在厂里盯着。


    工人们对便宜货的热情相当高，超强关了门。


    ，超市里仍在忙碌。


    账，后勤科也得将货架补满，还有不少停产车间的工人，一趟趟


    后长，来超市买东西的职工太多了，中午和到汽车站那边。要不咱们弄一张产品清单吧，把项目和价格都写清楚，送到各个车间去，以车间为单位，


    狄思科笑着说：“还得法。”


    “嗐，


    后勤科长正得意，却听办法挺好，不过，这个月还是让大家来店里选购吧，需要热闹热闹。”


    部分车间已经停产了，要是，很容易影响工人的精气神，也容易无事生非。


    而且有子激情，激情过去，理智恢复以后，职工们未必会选购那些产品。


    产品再便宜也是滞销货，平时在市场和商店里见到，许多人的


    今，一是因为价格便宜，二是因为不用当场掏钱，大家来不及心疼，三就是跟风了。


    买，可是身边同伴们都抢着买，她也就跟风买了。


    ”狄思科走到财务科长身边问。


    “挺好的，干净了。”


    “一定要提醒大家理性消费，除了产品质量问题，咱科鼓励道，“咱们这几个科室的同事都比较辛苦，尤其是财务科，工作家都有奖金，另外超市营业的这段时间里，每人每天再面包。”


    面包，大家肯定更有干劲儿了。”


    果子面包是食品公司的畅销货，狄才换来了这批货。


    所以，放到超市以后，


    工，都会买两个离开。


    人事科长将后，跟狄思科汇报道：“今天来买东西的职工里，七成都是女同志，男同志那边没什么动静。一方夫妻档，另一方面嘛，有些人比较大男子主义，觉面子。”


    什么没面子的？”


    “这个……”人事科长也说不好，含混道，“力跟着同班组的女同事来超市买东西，回了。”


    狄思科在办公室里凑合了一宿，第二天就给媳妇打了电话，邀请她和郭美


    对于狄厂长的邀约，于，临近下班时，带上二舅妈和两个孩子，一起来了日化厂。


    甫一见面，于童怀里，“狄厂长，您火急火燎地把我们喊来，”


    也接过来，一手一个带他们去自选超市，“请你们来消费的，花我的工资！”


    郭美凤嘿了一声，“还有这种好？”


    “也算我的！”


    “那还犹豫什手臂说，“走，咱今天把他的工资都花光！”


    其，她不喜欢的东西，再便宜也不会买。


    但路了。


    ，什么都想买。


    跟在她身后，转悠了半个钟头，总算把东西都买齐了。


    “一会儿去食堂吃饭，你


    “配合什么？”


    狄思科就将一部分男况说了。


    大男人就是不会过日子！一会儿你看我的！”


    一堂，自然要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狄思科长得年轻，很多不熟悉的人


    亮媳妇，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狄厂长，头一次看您带家属来厂里呀，咱工绍对象呢！”


    狄，工人们跟他混熟以后，也敢开玩笑了。


    “少造谣啊，人家。”


    狄思科将车里。


    狄嘀嘀这么多陌生人，早没了在家里追猫逗狗的嚣张气焰。


    一边睁着大眼睛四处看热闹，一边手拉。


    有叔叔阿姨来逗弄的时候，假笑，就继续瞪着眼睛观察人家。


    狄思科对自家崽不哭不闹的表现很满意，但还是在。


    “狄厂长，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了他们特意放在餐桌上的网兜和四个暖瓶。


    “哈哈，这人买的，”狄思科提高声音说，“我本来不想跟大家一起抢购的，不过这次的东西太便宜了，我要是不跟家里说一声，八成张买错了，也得落埋怨，所以了。”


    亏你打电话通知了我，你们这些大男人不会过日子，不知道这超市里的东西有多呀！”


    有娘，听说超市里都是滞销货，真的值得买呀？”


    “值呀！滞销货有什么打紧，过日子嘛，指自己挑的暖瓶，“您看这质量和花色多，就把家里的老太太或者媳妇喊来，这机会多难得呀！”


    尽管这种印着红双喜和时了，但是完全不影响使用嘛。


    她买回去以后，可以在每人的屋里摆一个，省得冬得出门接水。


    狄思自选超市只开这一阵子，这批货卖完以后就关门了。机会难得，你们要是不会挑选，就像我这样，


    *


    有了厂长带头，男了。


    纷妹、老妈带来超市挑选商品，有那机灵的小伙子还把正在追求的对象请来了。


    高，有些产品，比如暖瓶和罐头，已经供不应求。


    狄思司打电话，跟人家进行第二次以物易物交易。


    自选超市的红火，的注意。


    ，另一拨是附近居民。


    。


    尤其是退休老职工，在年轻人看来已经过时的产品，放在他们


    花图案，他们喜欢得很。


    狄思科允许品，待遇与在职职工一样，只抵扣工资，不收现金。


    但是，非本厂职工的附近居民，是不被允的。


    福利，不与外人共享！


    狄了牌子，“本店不收现金，非日化厂职工请勿购买”。


    这一了一种自豪感和主人翁意识。


    有些老职工还感慨说，感觉以又回来了！


    一。


    然而，让狄思科哭笑不得的是，当月工资刚发放没两天，他


    。


    写信人份，帮助外厂人士在自选超市购买产品，严重侵害了本厂职工的利益。


    应该商品的资格，还其他人一个公道。


    狄思科不


    ，有人先富有人后富，不是没有道理的。


    超市里的产品全是出厂价，比商场和势，他早就盼着有机灵的职工能将超市


    哪怕是抵扣自己的工资，帮亲。


    少补发一份工资，就能多给厂里减轻一份负担，这


    出于种种原因，得的产品转卖出去，只能靠有心人自己琢磨。


    后，他仍允许超市继续营业，也是顾及这一点。


    谁承想，发现商机的人没几个，！


    钱运旺敲门进来，语气有些激动地说：“厂长，有报访您！”


    物易物的事，被宣扬出去了，记者同志听说这头的，就想来采访您一下。”


    狄思科放下钢笔，沉


    “那记者要是呢？”


    有上报纸的机会，不说别人，。


    狄那你就跟记者同志直说吧，咱们厂目前在大搞生产，不接受采访。请他去采访其他的，具体情况大家都了解。”


    ，不想惹麻烦，也不想被采访。


    而且他觉得这怎么值得报道，十几家快要倒闭的工厂要靠以物易物的，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资问题解决，只想大干快上搞生产。


    特别是技改的事情不能拖，以日化厂的情况，欠债来。


    钱，尽快将钱拨给技术科，研发新产品。


    笔资金注入特别激动。


    厂里连工资都发不出，就更没钱进行技改投入了，目前品。


    他对这笔资金十分珍惜，谨慎地说：“狄厂长，之较畅销，想让我们研究指甲油。不过，技术科里已经很久没分学生，看明白厂里的情况以后，即使被扣档案扣户口也要走人。所以的人没几个，像我和老钱都是研究洗头膏的。”


    当年他还因为研制术金奖。


    狄思科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膏的品质没得挑，洗后不涩，香味持久，许多老顾客品。”


    “但是，如今市场更接受的是洗发水，销售问题，以后，经常挤不干净，没有洗发水方便节约。您看咱们能不能保留洗头膏的特点，研发一增加几款其他香型？”


    穆们一定尽快拿出技改方案来！”


    将资金批给技术科以后，狄


    哪怕又被报销门，他仍能耐心将人劝回去，心情愉悦地下班回家。


    然而，不等他走出办公室，就接


    狄思退休金统筹的申请被通过了，一边感叹领导真辛苦，一边乐颠颠地去了市政府大楼。


    可是，等他门口，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除了他，还有十。


    而且全是老熟人，老伙计们。


    走廊里鸦雀无声，欲聋。


    流着，什么也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肯定跟以物易物有关呗。


    始末，除了那位记者的采访是个意外，其他都很完美。


    不过，那，他已经看过了。


    总体来说，态度。


    记者将出厂价自选超市的，并夸奖他们这个方法可以拉动内需，毕竟职工也是消费者嘛。


    “北方日化厂的狄思科走出来问。


    狄思科连忙举手，跟。


    他还没来得及打量市长办公室的陈设，就先留意到了管歧。


    与另，礼貌地喊了一声市长，便走到管歧珍身边坐下了。


    室，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道扔在桌面上，“这篇报道的影响很大，不少人都去看过你超市，你们为企业寻找出路的初衷是值得肯定的，但作为企业的一二把手，你们想没想过，企业间以物易物的行为，存在？”


    “领导，我入卖出的，”狄思科解释说，“出厂价里，包括成本，利润和税收。从其他厂拉回的商品，收的，不存在偷税风险。”


    王只要你们经营了，卖货了，那就是有营业税的！”


    ，声势闹得很大，早就被有心人盯上了。


    再加上这篇，很快就有人将小状告到了他这里。


    的税收风险。


    ，知道这时候不能顶嘴，给狄思科使个眼色，示意他乖乖认错认罚就得了。


    然后，：“市长，这是我们的疏忽，我们只顾着帮职工改善生活了，确实忘了还


    ，他不顾对方的眼色，自顾自辩白道：“领导，我们厂的自选超市只对本厂职工开放，外人没有全程不存在现金交易，都是直接抵扣职工工资的。说来惭愧，我们厂效益不佳，欠了职工不少工资，只能用


    向狄思科。


    避税这么大的事，你


    狄思科读懂了他的意思，摸摸久，还是个新手，对税收什么的还不太懂。这是我向厂才弄明白的，顺便还请了区税务局的同志上门指导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