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作品:《末日缱绻

    两人在这里只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吉成就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他将母亲留下为数不多的物品装走,其中一只玉镯,他取出来戴在了陈雪腕上。


    那是一只冰种飘花的翡翠玉镯,水头极好,飘出的颜色青绿泛蓝,模模糊糊像是一大片荷叶,亭亭如盖,水泛涟漪。一看便知是压箱底的好货。


    “太贵重了,就这么戴着,不大妥当吧?”


    “戴着吧,别摘。一件玩意儿罢了。”


    陈雪见他如此随意,难道吉成不懂玉?便说:“像这样的颜色、种水,又是圆条,十万恐怕都买不到。”


    “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只。那时候‘舅舅’送了她很多贵重首饰,金的玉的,什么都有。她其实不常戴这些,大多收到了看一眼就放回盒子里了。但这一只,是她去云南旅游自己淘的。那会儿赌石还能挑着一些好东西,这个就是她十万赌到的。石头切出来,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那我更不敢要了。”


    吉成却很认真地说:“这个镯子本就是给你的,这个圈口,我妈戴不进去。”


    陈雪愣了一下,“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吗?”


    但吉成开门出去,似乎没有听见这句问话。


    陈雪跟上去,转念又想,也许只是刚好圈口合适?倒没有再问第二遍。


    初秋的天气太阳出来之后还是有点热。现在已经看不出昨天下雨的痕迹,但地面和空气中,仍留有浓重的湿意。地面仍然铺了一层香樟红红绿绿的叶子,踩上去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夹杂着樟树籽碎裂的清脆响声。


    在小区七拐八绕之后,他们来到一个更加破旧的铁门前。往里走,尽是红砖垒成的宽屋大厦,窗户大多碎了,从外向里看去,里面大多是空的,偶尔见着一些杂物,但在积年的灰尘遮掩下,已经完全辨认不出是什么。偶尔也有一些坍塌的地方。陈雪没走两步,就认出这应该是以前的工厂。


    “真难想象,现在市区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其实早该拆了。但好像留着一些经济纠纷,新的开发商用钱都没砸动,就搁着了。”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呢?”


    “带你见几个朋友。”


    很难想象,吉成这样的人,会有怎样的朋友。


    吉成似乎对这里很熟,引着陈雪像是回自己家那么轻松。从其中一个厂房进去,沿着昏暗的楼梯往下,逐渐能听到人声吵扰,然后这声音越来越清晰,终于推开楼梯尽头的门,露出七八个目露凶光的精壮汉子。他们一看就是守门的,吉成不过略点点头,便领着陈雪继续往更深处走去。


    那七八个汉子从他们进门起目光就黏在陈雪身上,一直到陈雪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他们才收回目光。


    她看懂了那些目光中的含义,因此紧紧抓着吉成的手不肯放。


    平时待她心细如发的吉成,此刻却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他只顾往前大步走去。


    不安的感觉逐渐在陈雪心头聚拢。在吉成推开又一扇门的时候达到了高潮,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赌场。流民、老鼠,甚至丧尸,都有。


    人声鼎沸。


    没有人戴口罩,没有人穿防护服,甚至一眼看到好几个人,他们的伤口还在溃烂流血。


    但所有人都痴迷于桌上的骰子,目不转睛盯着那些坐庄的人。


    吉成穿过那些人,没有给他们多余的眼神。但那些人都陆续回头看他,像是再审视一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当然,他们审视的目光很快转移到吉成身后的陈雪身上,便有几个人上前拉扯。陈雪低头,尽量不去看他们,也尽量躲开那些伸过来的脏手。然而,光是躲,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几个大胆的试图拽她,真有一个拽住的,扯得陈雪踉跄两步,径直撞在了吉成的后背上。


    只顾带着他往前走的男人停住,看了看陈雪衣袖上的痕迹,是一些指甲印,很明显。


    吉成并未多言,只是冷冷看了那人一眼。这一眼极具压迫性,目光阴冷得像要杀人。看热闹的那些人很快变了脸色,原本热闹的赌场瞬间安静了一半。


    然后,吉成利落地掏出枪,熟练上膛,没有任何犹豫的,朝着那只手开了一枪。他的枪法向来很准,何况几乎只是面对面的距离。


    枪声一下子震慑了所有人,有那么两三秒,整个赌场落针可闻。


    那人的手掌被洞穿,许是角度问题,大半手掌都碎了,五个指头只剩一些皮肉连着。他看着自己的手,似乎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吉成收了枪,仍旧牵起陈雪的手,缓步往前。这一次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让开了道路。尽头仍是一道门。门前个精壮汉子在吉成还离着两三步距离的时候就已经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道门。同外面的杂乱不同,里面的装修十分复古,乍一见,倒像是90年代香港电影中典型富豪的房间。


    门打开又合上,那么短暂地一瞬,陈雪听见一声巨大的哀嚎。不过门很快完全合拢,那声音便被隔绝在外了。


    “一来,就这么大肝火?”


    正对门口的是一扇屏风,绣工精湛,但陈雪只是搭了一眼,脸面立刻就红了。


    绕过屏风,里面一个年轻男子摊到在沙发上,旁边是两个年轻而衣衫不整的女子。三个人都是一副飘飘欲死的神情。整个房间飘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说话的,正是那位男子。


    吉成掩了鼻子,示意陈雪坐下。但陈雪站着没动,吉成也没动。


    “这是你那位‘妹妹’?”那人瞥了一眼陈雪,轻慢地说道。


    吉成回头看了一眼陈雪,这一眼有点奇怪。像是在探究什么。又好像很平淡。


    吉成转过脸的瞬间,沙发上的男人清晰地接收到了他眼神中的警告,微微一笑,似是对什么陈雪不知道的事情成竹在胸一般。


    那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其中一个,同时抬头,也看了陈雪一眼。轻轻一点,立刻收回。但陈雪下意识地觉得不舒服。


    “我需要汽油。”


    吉成开门见山。似乎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汽油,倒是很多。你拿什么换?”


    “老规矩?”


    那人笑起来,“那可不行,我想要点新鲜玩意儿,”他转了转手中的金属打火机,停顿了一秒,目光从吉成身上转向陈雪,他说:“要不用她换吧?”


    吉成没说话。陈雪傻了。


    她迅速看了一眼吉成,又看向那个男人。他也在看他,目光中满是戏谑。这倒让她的内心安定了一点。


    那大概只是种试探。但足够惊悚。


    吉成重新牵起陈雪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安慰。然后轻轻拽了她一下,转身准备出去。


    “开个玩笑嘛。”他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不是说玩玩而已吗?这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吉成突然停住了脚步,握住陈雪的手不知不觉多使了两份力气。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终究没有动。


    陈雪却在愣怔之后,意识到那人说的好像一直是自己。可是她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