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异界
作品:《长夜(虫族)》 暮夜深深,夜色沉沉。
睡梦中的君王眉间紧促,似乎做着不太好的梦。索尔被他的气息惊醒了,他的雄主,他的陛下在睡梦中痛苦地低语,却执拗地不肯发出清晰的声音。
君王忽然间双手握拳砸在柔软的床铺里,眉头紧促,泛着泪痕,唇齿禁闭,面色痛苦地挣扎。
索尔打开灯的同时呼叫了皇宫中的医生速速赶来。
而与此同时,那个光脑上灰色的软件开始了更新。
终于,在医生抵达的前一刻,君王睁眼的刹那,那个更新中的浮标图案亮起了。
遥远的时空中,透过命运给予的缝隙窥见那一丝一缕的“真相”,天伽族的王与联邦的主席在新的浮标里见到了曾经贪恋的片刻过往。
那是一个视频,只有很短暂的几分钟的视频,更像是一个预告片。
开头就是一段无声的字幕。
【我们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求一生。或是华服,或是珍馐,或是情感。】
三月盛开的樱花纷飞,华服的雌性自遥远的天际轻盈落下,镜头在对方的衣裙边角停留,兰花的纹饰如此显眼。
彼时的君王还是如此青涩,抱着怀中采摘的小雏菊向对方奔去。
画面很唯美,视频上的人也很般配,他们看着就是天生一对。
但许多人都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饰品不同。
君王惯常佩戴的青金石项链是在那位白金色华服的雌性身上,对方的手腕上戴着好几个镯子,其中一个镯子颜色与质地瞧着与君王现如今手上佩戴的戒指材质相似。
虫族分为天伽与帝国,两者相似不相同。前者以雌为尊后者以雄为贵,前者注重战力,后者在乎生命,前者打击雄虫,后者给予庇护。而联邦却是异类。
昆界并不只有虫族一个智慧种族。联邦便是因此诞生,他们是多个小众种族聚集。便是虫族也有部分居于联邦。
而那个,同君王十指相连的雌性,很显然并不属于虫族。但是很可惜没有人认出对方的身份,整片画面的镜头从来不肯给那个君王藏在心尖尖的存在半分正脸。远景只能看见对方的半张侧脸,近景也只能瞥见一点苍白的面颊。锦衣华服的纹饰是最大的破绽,本该瞬间记住,然而虫族并没有一只虫想到对方的身份,因此他们排除对方是虫族的身份。
他们猜测着对方的身份不是虫族,她是联邦的居民。
她瞧着似乎才二十五六岁,想必眉目如画,裸露出的手腕皓白如雪,想来也是冰肌玉骨,远远看着好似一轮缠着薄纱的天边明月。
翩飞的花雨里,只有两人青涩的试探。骤然间,对方挣脱了年少的君王,向前疾走数步,君王笑意盈盈向前追逐。只是画面一转,天色暗沉,便是一片火海,君王依旧在追逐,然而眉间紧促,汗水落下。他看到的只是尸山血海里,爱人的苦苦挣扎。
是火海里的花卉燃烧,是流淌着的血液在火光中变暗,也是生命的流逝。
那个被陛下珍爱着的生命,在他的怀抱里垂下了苍白且精瘦的腕。墨色的玉镯与淌着血液的白玉板砖相触,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视频终于暗下去了,也浮现了无声的字幕。
【当不可得之物得之,你还会拥有年少时那份喜悦与珍惜之情吗?】
“似乎是漫画改编的动漫?”大晚上没睡觉的潋樾希望自己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干活的副官能给点意见。
副官白了对方一眼,继续批改手头上的文件:“还有不足24星时,就要上交报告了,您写好了吗,三皇子?”
咬牙切齿卡在三皇子这个词上。
潋樾微笑着看向愤怒的副官:“……不急,还有你在呢。”
副官一阵疯狂吐槽,并告诉自己,对方不仅是自己的上司还是帝国的皇子,要冷静。
潋樾自从自己身份暴露,决定利用特权坑害副官为自己批改那些无聊的文件。当然,属于他自己的工作他从不推脱。偶尔坑一坑副官就好了。
沉吟片刻,潋樾决定去资讯一下家里那几位智商偏高的弟弟们,看看他们的想法。
思梧是被一阵一阵的通知震醒的。
当他看到时间是夜晚四星时的时候,被闹醒后的心情很糟糕。
在兄弟七人组建的群聊中,自己的四个哥哥一个弟弟聊得非常开心,只有和自己相同性别的念绮一言未发,准确来讲是正常睡眠时间里,他们两人都没有发言。
【养子大哥】:“画面很美,布局合理,可以收藏截屏。”
【假腼腆三哥】:“谁能分析分析,这啥情况,不想动脑子。”
【傻二哥】:“我也我也,六弟七弟醒了吗?”
【赚钱养家的四哥】:“啊,这个点应该都睡了。”
【暴躁的弟弟】:“对对对,除了我还泡在水里。今天的训练太大,疲倦。”
【傻二哥】:困,疲倦,不敢动……
……
思梧眯着眼睛,一目十行,十几秒就查阅完毕,调整静音,将光脑丢在一边进入梦乡。
一群人,聊着聊着,话题就偏了。思梧一边想着,一边翻身陷入沉沉的睡眠,有什么大事,等睡醒了再说。
“陛下怎么样了。”索尔此刻已经换上了家居服,有些担忧地讯问医生。
医护人员将手中的报告单递交给对方道:“将军不必担心,陛下只是陷入了梦魇,忧思过重才导致的。请将军平日里叫陛下多放松放松就好了。”
“只是这样吗?”索尔看着手中的报告单,报告单显示自家雄主的部分维生素缺乏,有些元素摄入过多了。索尔想着食谱可能需要调整一下了。
“呃,是这样没错。”医生想了想继续说下去,“多注意健康就行。”
索尔点点头,看向房间里阴晴不定的君王。
“忙完就出去。”锦缆·苍困倦地挥手,叫那些医护人员全都出去。
医护人员很快就离开了,几乎是他说话的下一秒,就快速消失在房间中。
“陛下。”索尔放缓脚步,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声音,即便这个房间铺了地毯,索尔的动作依然很轻。
锦缆·苍看了他一眼,便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轮满月。
虫族帝国的卫星有七颗,因为房间的位置,锦缆·苍只瞧见了这一轮明月,这一轮颜色与大小最接近记忆里的月亮。
索尔顺着自家雄主的目光看到了窗外编号γ-CHA7的小星星,不太能理解对方的情绪。但他知道雄虫此刻并不太想理会他,而他最好也不要发出声音。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似乎只有锦缆·苍一个人的呼吸声。这让他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想起了那场樱花雨,那束小雏菊,那片被烧灼的紫藤花海,还有他藏起来的香槟玫瑰,玫瑰里藏着的戒指,藏着的爱意。
以及他固执的不肯遗忘的人。
“我想……”
脱口而出的话在嘴边止住了部分,他想起来了,房间里还有一只虫在场。
“别守着了,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
索尔没有听清雄主说的话,他只听到了对方要求他离开。雾蓝色的长发下,灯光璀璨将阴影打在他毫无所觉的蜷缩的指尖,他微微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他只看到对方侧身坐在床边,墨色的及背长发散在雪色的睡衣上。索尔语气温和地嘱咐看起来任性的雄虫,要他注意保暖。随即,转身离开这个让他贪恋的房间,并关闭房门。
站在门口的那一刻,索尔的目光往右侧看去,那里还有一扇房间门。那个房间与雄主的房间相连,他与雄主未成婚前,也曾有幸进入过那个房间。只是,他现在再也没有可以进入的权利。
那个房间里的材料,有部分还是雄主拜托他准备的。只是,如果当年没有出那档子事情,他和雄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现在的他和雄主走不回从前了,要是时间足够,他一定可以抹消掉雌君在雄主心里的地位。可是,时间不够。
索尔每次一想起过往,就很暴躁,他本来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成为雄虫的雌君的。明明关系已经那么好了,不是吗。
锦缆·苍曾经的过往不曾被人提起过,虫族只知道他曾经流落在外,并不清楚他早些年究竟流落在哪里。
虫族部分高层对于报告上的说明并不太相信,毕竟接受过熏陶的贵族才能看到贵族。因此,对于官方信息上说是荒星长大这个说法,不置一词。
然而锦缆·苍对于任何企图打探消息的虫族都是一个说法,想不起来,抱歉,医生也说了,失忆了。不记得了,不清楚。
完美扮演一位只记得一个名字的傻白甜失忆患者。
直到他被人算计着娶了索尔·伯里。
索尔·伯里是原家的次子,他的哥哥原长安是雄虫,不过早些年离家出走,到现在杳无音讯。虫族绝大多数是雄虫跟随雄父姓,雌子跟随雌父姓。除非对方的雌父身份过于低微,或者两方商量决定好了的。
他当年万万没想到会被自己坑了,在权衡无数利益,得到的最优解后,锦缆·苍演了一场戏,与对方结契了。当然,雌君的位置就别想了。索尔·伯里也没有怨恨过,因为他觉得如果不是那场糟糕的事,他应当可以替代陛下的心里人。
后来与维拉努·卡西等人结契,他也不曾给予对方雌君的身份。
然而,这里面的原因,或许现在回揭开吧。
锦缆·苍打开了光脑,他看到了那个视频,也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讨厌着这个漫画,总将他身边的事画出来,这给他一种私生活暴露的感觉。然而后续的漫画不单单描述他,还把他的几位死对头画出来了,他很满意。
可以分析敌情了。
而此刻,锦缆·苍却忐忑着,他见到了自己即将模糊的过往,也见到了他一生的梦魇。那场大火烧毁的一切,将一切掩埋了。
“不会有人找到她的。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