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禁忌
作品:《阴鸷皇子的掌中娇》 次日清晨,鸽子振翅声惊醒叶筝。她起身打开窗,谨慎地打量四周之后,拆开那封信。
那是主上寄过来的。沈怀玉的字迹清秀漂亮,如他的人一般,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上面写的是他让叶筝办的事,让她找一份名册。
如今圣上年老,局势混乱难辨,各势力蠢蠢欲动,七位皇子之间也是暗流涌动。东宫太子也是皇后之子沈景隆,毓王沈怀玉,以及霖王沈辞柯三人是较为有望的几位,至于其他的,皆年纪尚小。
这几人一直暗中较量,无声地分为了几派。而早年间,太子曾冤枉杀害过一个朝廷命官,此事被记载在了一本名册上,若能找到这份名册,便能捉住太子的把柄。沈怀玉想要这份名册,却听闻这名册已经到了沈辞柯手里……
叶筝读完后把信撕碎,之后又点燃将其燃成灰烬。
而后她便出了房间。现在最应当做的事便是摸清楚王府中的布局。多年的经验使她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地形和布局的勘测。最让她惊讶的是这偌大的王府,人却不多,全然没有任何繁华热闹,与之相反,还很冷清。
她循着无人小径,从暗处走,发现一处假山花木掩饰住的院落。见四下无人,她以轻而迅速的身法走了进去。几间房都落了锁,她瞧了瞧,这锁都是比较常见的锁,并无甚特殊。
于是她从袖间拿出视线准备好的工具,没费多大劲就打开了门。叶筝闪身进去,又将门掩上。
竟然是沈辞柯的书房。书房的陈设与一般书房无二,她粗略扫一眼之后,就在书房里搜寻起来。
名册按理说有很大的可能性在书房里。可是她把书架上、木箱里、桌子上都找了个遍,仍是没有看到一点儿名册的影子。
书架上的放的要不然就是一些兵法书,要不然就是一些典籍,都是很普通的书,找不出错处。叶筝甚至连每本书都飞快地翻了一遍,可是其中也并没有夹着什么东西。翻完之后,她又小心而仔细地将那些书都放回原位。
至于书桌上,摊开的宣纸上写的是一首词,底下盖了沈辞柯的章。词风婉转缠绵,竟是一首情词。
情词……叶筝眸光一闪,转而去寻那些字画。便是找不到名册,发现一些关于沈辞柯的秘密也是好的。
最终,她在字画堆的最下面,找出了一个精心绑好的卷轴。她谨慎而又小心地翻开,生怕弄坏一点。压在底下的卷轴定然不是普通的字画,自然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一幅女子的画像。
画中女子一身白衣,清丽端庄,气质非同寻常,似乎是哪家的大小姐。而且画的笔触细腻,一定是人用心绘制出来的。当看到画的背面的掌时,叶筝不禁愣了愣。
这幅画竟然是沈辞柯亲手所画。这样看来,这位女子对沈辞柯来说一定意义非常。
正当她还打算再翻找之际,猛然之间,她停住了手上动作,凝神细听。
她听到了阶下落叶被踩碎的声音。糟了,有人来了!
叶筝连忙将卷轴卷起来,把那些画放回原处。紧接着,她腾身而起。
一阵衣衫簌簌声,下一刻,叶筝已经藏身于房梁之上。手往腰后一探,匕首便抓在了手中。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是——
她在心底默念那个人的名字,只希望不要是他。这府里的人杀死谁都难不住她,可她昨日便以发觉了她与沈辞柯悬殊的实力差距。
然而,天不遂人意。沈辞柯的声音从檐下传来:“把东西送我书房里。”
叶筝咬紧了牙,默默抓紧了匕首,身子动了动,试图藏得更加隐蔽。
按照脚步声响起的距离来看。再近一点,他就能看到被打开的门锁了……
就在这时,沈辞柯停住了脚步。因为此时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是韩屏的声音使他回头的。韩屏躬身行了个礼:“殿下,底下的打听到崔姑娘的消息了。”
“她在哪?”沈辞柯似乎对此很是关注。
“她现在在醉乡楼听曲儿。”醉乡楼是京城出了名的酒楼。
“确认属实?”
“是,崔姑娘虽带着幕篱,可那样的容貌气质,再不会有第二人。您之前说打听到她去处后要告诉您,可她是自己偷偷出来的,那儿人又杂,您去吗还?”
“去,” 沈辞柯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决, “我这便去寻她。”
叶筝本提醒吊胆地等待着,静静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却没料到竟然是这么个走向。沈辞柯并未再往这边走,正如他所说,他似是亲自去寻那个崔小姐了。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可叶筝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她确认再也没有一点儿多余的声响,她才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出了书房之后,她将门锁再次锁上,确认自己并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之后方原路返回。
然而她没料到,韩屏竟然会再次折返。在假山附近,叶筝不偏不倚撞上了他。
“叶筝?”韩屏退后一步,认出她来,又皱起了眉,“你怎会在此地?”
叶筝垂眼,下一瞬,她抬头,已是满脸慌张无措,她指了指分叉的路,又向韩屏投去求助的目光。
“你是说,你走错了路。”他表情仍然带着怀疑。
而她连连点头,点头的神态无辜又不安,似乎因为找不到回去的路而迷茫。
韩屏依旧不置可否,打量着她的脸,似乎从上面看出撒谎的迹象。可他并没有看出来。
毕竟他才怀疑地盯着她这么一小会儿,她就已经脸色发白,眼圈发红了。
这样的模样,也容易让人失去防备之心。毕竟,几乎不会有人想到,这样柔弱禁不住风的姑娘,是个杀人如麻的人。
“你大可不必怕我。”韩屏眉毛舒展开来,目光放肆的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你这副模样,倒是我欺负了你一般。
“对了,”韩屏又起了一个话头,叶筝抬头望向他,他才继续往下说,“昨日……”
昨日的事还能有什么,她一下就明白过来。
叶筝惶惑地张了张嘴,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风疹,又拎起衣袖做出难闻的表情,最后摇了摇头。
“你是说,昨日殿下没碰你?”韩屏道。
她点头,脸上还透出因为不被沈辞柯喜欢而自怨自艾的哀伤来。
“没事,”韩屏已经全然卸下了对她的戒备,“昨日不成,日后也会成的,而且殿下身边没有女人,以后你就在他身边伺候着,当个丫鬟。时日久了,该有的都少不了。”
叶筝沉默地听他说完,韩屏殊不知,发丝掩饰下的她眉眼已经换了种气质。
她想,既然他暂时并未再怀疑,在他心目中自己也已然成为了愚笨的通房,或者,她可以从韩屏这入手。
因为沈辞柯看不懂手语,故而她随身带了纸笔,于是她怯怯地将其拿出来,歪歪斜斜写下一行字,递到了韩屏眼前。
“韩总管,殿下有什么不可以触犯的禁忌吗?奴婢怕再惹殿下生气。”
韩屏一看,笑了,道:“竟然你已经是殿下的通房了,那我便告诉你一下也无妨。你须记住,其一,殿下最不喜人撒谎,你不可欺瞒他。其二,不可进书房。”
他顿了顿,才继续往后说:“其三,不可在他面前提他周围的女人——尤其是崔将军的女儿,崔惜雪。”
叶筝敏锐地不捕捉到了这一点。她小脸皱起,神情疑惑,再次写下一行字。
“为什么不能提崔小姐?”她拈住纸张的指尖收紧,透出了好奇。
韩屏:“男人不愿提一个女人,你说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见叶筝懵懂的神情,他意味不明地笑开,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手背:“做好你的分内之事。把殿下伺候舒坦了,至于一些旁的,你少好奇一下,这样还能活得长些。”
他的手覆在叶筝手上,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这人手心粗厚腻滑,令人反胃。
然而叶筝只是低眉顺眼,没什么异样。于是他更是“友好”地给她指了路。
在看着韩屏转身的瞬间,她眉眼骤然冷了冷。
随后,她将今日所发现的事在脑海飞快地过了一遍。
没有发现名册。卷轴,崔姑娘,崔惜雪。从他写的情词和那副画像,再加上他急匆匆去见她的态度来看,崔惜雪对他来说定是个十分重要的人。
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对崔惜雪用情至深。
或许,崔惜雪便是他的软肋?
想到这一点之后,叶筝却又添了几分疑惑。沈辞柯,究竟是哪种人?传言中风流浪荡,可他为何对崔惜雪那么在乎?
可惜她不能当着他面问他。这是禁忌的第三点,虽然——沈辞柯的三大禁忌,她已经犯了两个了。
次日,叶筝想起了韩屏的嘱托,端了盘点心到沈辞柯卧房外候着。
此处院落名为溪容斋,倒是个风雅的名字。以她的身份,自是不该擅自来这的,但韩屏让她当侍女伺候着,这倒也合了她的意。
刚想敲门,她却猛然感觉有一股阴森的气息靠近了她。
毫无声息然而又不可忽视。
于是她突然回头。沈辞柯负手站在她身后,一身绣着暗纹的黑袍,眉眼阴郁,殷红的唇色衬得他皮肤愈加苍白。
叶筝被吓到了一跳。她端着托盘,不好动作,那些紧张畏惧的情绪却全然写在了脸上。
他的声音阴沉而冰冷:“谁准你擅自来这的?我叫你过来了么?”
她将托盘往他身前递了递,表明她的来意。
女人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眼神谄媚又讨好。可沈辞柯只觑一眼:“不吃。”
叶筝点点头,沉默地收回托盘,打算离开。两人擦身而过,他又突然出声:“等等。”
叶筝还没来得及转身,下一瞬,整个人陡然被一股力带得失去了平衡。
沈辞柯扯住了她的头发,没有丝毫怜惜,手抓住了一大把青丝,拽得她一个趔趄。他的那句等等竟只是给她几秒钟的停顿时间而已
头皮传来剧痛,被牵制住的叶筝此刻仿若变成了任人摆弄的动物。托盘掉在了地上,精致的点心也滚入泥里,被泥土玷污,再也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进去。”他毫不费力地将她拉进了房间,如同拎猫儿狗儿一般轻易。
下一瞬,脚一踢,门便关上了。
死寂空荡的卧房,浅淡的日光从窗户外射进来,凸显出空中漂浮的尘埃。
叶筝柔若无骨又颤颤巍巍,被他吓到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殿下恕罪……”她慌乱地挥舞着双手,迫切地想让他懂她的意思,竟一时忽视了他不懂这件事。
看到沈辞柯蹙起了眉,她才明白过来,慌慌张张掏出纸笔。
“韩总管说您身边没有女子,让我今后服侍您。”
而他只轻轻瞄了一眼:“你?你会做什么?”
叶筝抓起笔就匆匆写道:“殿下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能做。”
倚在门上的沈辞柯神情阴恻恻的,也不说话,只是突然站直,朝她那边迈了一步。
她抓着纸的手颤了颤,退后一步。他要做什么,继续扯住她的头发,或者打她骂她?
然而他并没有再次动手。他逼近她,离她更近。
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在他脸上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叶筝也望着他,局促不安,不知所措。起初她便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到了最后,她竟嘴一扁,哭了出来。泪光点点,茂密纤长的睫毛沾上水珠,这模样煞是可怜。
他自顾自撩起衣袍,在太师椅上坐下。而后又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揉揉额头。
“得亏你不会说话,不然你这般成日哭泣,我迟早也会毁了你的嗓子。”他哂笑一声,语气却极为凉薄。
“沏茶。”他顿了顿,又道。
叶筝有点儿迟钝,迟迟没做出反应。
“愣着做什么?从宫里来的,难道不会沏茶么?”语调里的耐心已经濒临界限。
他这一声低斥,叶筝才回神,抹了眼泪,到桌前去沏茶。
起初沏茶的手还是抖着的,直到有水洒出来,她才逼迫自己强忍住颤抖。
不多时她便沏好了茶,恭恭敬敬地奉到他面前。他接过,便没再说一句话。因为低着头,他的侧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真切,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