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作品:《池鱼》 48
下午三点从店里出发,顺路买了些花,到达市郊的公墓已经下午四点。
她平常每隔两三个月就会来一次给母亲扫扫墓,距离上次来也过了许久,墓前已经堆积起了些落叶。
上次买的花只剩外包装的塑料纸躺在那,日晒雨淋得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看来这两个月内没人来过。包括那位在她生前一直声称着多爱她的人,温菱的父亲。
即使是忌日也不会过来祭拜,其他时间来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无声叹气,温菱放下花,简单收好了垃圾,蹲下对着母亲的墓碑说了些琐碎的话。
自从母亲去世,那间房子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从公墓出来时已经五点了,却在这时接到父亲的电话。
温菱皱了眉,还以为他良心发现,打电话要来询问母亲的忌日。
没想到接起电话,他却谈起了让她最讨厌的事。
“怎么了?”
“晚上家里有个宴会,你得回来一趟。”
提起宴会,她以为又是相亲的事。从前只要是被叫回家吃饭,温睿荣必然是安排了相亲的饭局,这次一定也一样。
于是当时就有点恼,但又碍于在地铁上不能发作,只压抑着情绪小声质问道:“昨天我不是都听您话见过了相亲对象嘛!今天又是哪家公子?”
在温睿荣眼里,好像她温菱就是个联姻工具一样!
她能听出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显然是想发脾气,但是在艰难地忍。
自从开始和父亲生活,他们之间唯一少不了的就是争吵。
电话那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不是相亲,是你妹妹回来了,回来一家人吃个饭聚聚吧,就这样。”
还没等温菱回话,那边就匆忙挂了。不容人拒绝。
她这才突然想起,今天是温葛月回国的日子。
说是妹妹,身为独生女的温菱在十六岁以前从来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妹妹。
也是在母亲乔俐去世以后,温葛月这个“妹妹”才被父亲带回家的,和她母亲葛君如一起。
也正是那个时候她才恍然大悟,母亲口中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父亲的外遇对象,他的秘书葛君如。
也亏得她那么久才发现。
那位温柔的葛阿姨,曾经在母亲生病入院的时候还来她家照顾过她。
那时她对她非常感激,只是因为父亲付了一份工资,她就那么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因为她发烧半夜不能离开人,甚至连吃住都搬来了这里,连自己的孩子也不顾。
原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为了得到她的认可,为她葛君如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铺路。
温菱很少记恨一个人,她不记恨在她身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疤的母亲,因为母亲实在是个可怜人。
但自那个女人进温家大门的那时起,她会永远记恨让她母亲变成那样的那两个人。
被她称为父亲但实际上从未尽过责的温睿荣,还有间接导致母亲发疯的葛君如。
她才不会与那一家人扮演家家酒的游戏…
终于在七点的时候到了父亲说的酒店,市中心风景最好的地标建筑,他订了顶层的包厢。
乘电梯上升的时候,盯着跳动的数字屏,温菱又条件反射似的想起昨晚的事。
昨晚在电梯里无声且压抑的氛围,暖光灯下他晦暗不清的双眼,带着潮湿冷意的手掌的触感,每一件都清晰地留在她记忆里,像小爪一样抓挠着她的心。
顾齐出现在锦市,昨天的“偶遇”,到底是刻意还是真的偶然,他到底怀着怎样的目的呢?
她猜不透,也懒得去想。
毕竟他连联系方式也没留下,打定了主意是不想再见面的。
就当这个所谓的重逢从没发生过吧,她的生活节奏不能被那么轻易地打乱了。
在包厢门外深呼吸一口才抬手开门,原本以为会被父亲劈头盖脸骂一顿,毕竟她来得很迟,但没想到里头只坐了一个人。
“姐!”温葛月一见到温菱就扑了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我真是想死你了!”
温菱也笑着回摸了摸趴在她颈窝的脑袋,“我也很想你啊,在国外可受苦了吧?”
“没有没有,”她摇摇头,“哪算苦啊,我还巴不得一直呆国外呢,没人管我才是自由!”
“你呀,就知道贫。一辈子不回来,你姐我也一辈子见不着你了,你忍心让我深陷思妹之苦?”
“想我了就去国外看我嘛,现在交通很方便的~”
温菱无奈地摇摇头,虽然说她恨那两个人,但这个妹妹却让她怨不起来。
且不说她本不该被牵扯进上一辈的恩怨里,就单说她为人正直,热心善良的方面,温菱也很喜欢这个妹妹。
而且妹妹也对她很好,这也算是温菱在这个家里唯一的欣慰了。
跟温葛月聊着天,包厢的门又开了,一堆相互恭维的欢声笑语挤进来。
温菱抬头看,是父亲和后母带着两个没见过的人进来了,两个人一个年轻一个年老。
年老的虽一头白发,但身量气度华贵,一身唐装低调奢华,温菱认出,那是出自某时装设计大师的手作,一看就是上位的掌权者。
而年轻的那个虽然也穿着不便宜的西装,但对上位者点头哈腰的姿态,想来大概是助理什么的吧。
“小菱,小月,快来跟你齐伯伯打招呼。”温睿荣满脸挤着笑对她们招手。
两人相继起身问好,“齐伯伯好!”
老者只是微微点头,并没开口说话回应她们的问好,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笑意,在温睿荣的指引下入座了。
齐伯伯…温菱在心底念道。
实际上温菱对温家所有的产业不甚了解,但也多少听过齐氏财团的大名,那可是资本界有名的投资商。
再看眼前这位老者,那身不怒自威的气质,想必他就是齐氏财团的掌权者齐成业吧?
看父亲和后母点头哈腰邀他入座的模样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此人是个极大的利益可图上位者,父亲才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弯下腰,他是个精明的商人。
“来,都坐吧,小菱,小月,还愣着干什么?马上要上菜了,等了这么久也饿了吧?”葛君如的声音响起,温菱如梦初醒。
这场饭局,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原本说是为温葛月接风洗尘,但实际看来像是要给公司拉投资的样子。
只是想要拉投资的话,大可不必叫她也回来。
出神中,饭菜上齐了,一场弥漫着奇怪氛围的“家宴”随之开席。
席间温睿荣与齐成业频频停下筷子聊天,酒杯很快就空,助理男也不停地给他们加酒。
那几个人聊的内容温菱一概听不懂,她是带着填饱肚子的目的来的,全程只和温葛月两个人自己聊自己的,自己吃自己的,对他们聊天的内容概不入耳。
直到谈话的矛头突然转向她。
齐成业不知是不是喝高了,一开始严肃的脸,到现在居然充满笑意,看起来像个慈祥的老人。
他指着温菱问温睿荣,“令媛今年多大年纪了呀?”
温睿荣赔笑,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她啊,二十五了!”
“哦,那还年轻嘛,你那么着急人结婚干什么?”
温睿荣摆摆手,“齐董,问题可不是出在这里。”
他瞥了眼温菱,抬手指点着她,“她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的!您说说,一般女孩儿照她这个年纪早该谈过一两次恋爱了吧?她甚至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这成何体统!”
突然成为话题的焦点,温菱有点头皮发麻,但也只能装羞赔笑,“爸,您说什么呢…”
温睿荣冷哼一声,“说什么,说你的婚姻大事!”
“……”温菱一时噎住,果然父亲叫她回来又是这个目的吗?
只不过今天来的不是相亲对象本人,而是他的家长?
没有回父亲的话,但内心憋着很多气,不过她不准备在这儿发作。
不过好在他们很快又将话锋转向别处,只是可怜了温葛月。
温菱不禁向她投去怜爱的目光。
“你小女儿还在读大学呢吧?”齐成业问。
“是啊,明年就大四了,这不去年还去法国做交换生了,今天刚回来。”温睿荣满脸骄傲,说来还是小女儿最让他省心。
“不错嘛,年轻有为。不像犬子啊,孺子不可教也!”
“齐董,这就是您谦虚了,谁不知道您家公子最能干!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为您打江山了!”
齐成业客套地笑了两声,脸上藏不住自傲的表情。
“你家小女儿呢?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温睿荣看了一眼温葛月,脸上的表情垮了一瞬,然后立刻又笑起来,“还没有呢!她说忙着学习,都没空谈恋爱。”
“哦?”齐成业一脸吃惊,“这么说你家两个女儿都没谈过恋爱哟?”
“是啊!不过倒也让我省心,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子缠着我女儿,我也乐得清闲。只是可怜了我,到现在连一个孙子也没抱上!”
齐成业:“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着急抱孙子干嘛呢?你女儿都还年轻,早多奔几年事业再考虑成家的事,完全来得及!”
温睿荣叹了口气,“我倒是想早点把她们都嫁出去,我也乐得清闲!”
葛君如笑着插话道:“我看有空啊,倒不如介绍两家孩子认识认识,也好看看有没有机会促成一段姻缘呢。”
齐成业喝得高兴,也表示赞许,“要是能促成一段姻缘,倒也是美事一桩呢。”
桌对面四个人笑开了,完全没顾着温菱二人的心情。
她与温葛月对视一眼,两人心下早已明了,这场饭局不过又是一场商场博弈,不过摆在桌上的筹码,是她们两个女儿。
一场饭局吃到九点。
临走时,齐成业已经醉得走不稳路,被助理搀扶着,还不忘回头跟温睿荣交代:
“以后这边的业务都由犬子负责了,他要是有什么不成熟的地方,温董事长请多担待啊。”
“齐董,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我绝对办到!”
“那就好了,希望咱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温睿荣点头哈腰目送着齐成业的车离去,一直到驶离酒店,他才回过头。
刚才还笑着的脸立刻垮了,撑不住地倒在葛君如身上,槽道:“这老头子,还真能喝。”
葛君如:“难受是难受了点,但也终于能放心了,这下子合作终于谈成了,咱们的资金空缺也能解决了。”
“接下来就等钱入账了,二期项目那边可等不起了。”温睿荣放松地长叹一口气。
但下一秒又想起什么,紧捏起拳头,“那老头还真会客套,让我关照他儿子?他儿子可不是个好惹的家伙。”
葛君如道:“慢慢来吧,再难惹咱们也得见招拆招。”
转而又将话柄转向走在后头的温葛月,“葛月,待会儿你开车,我还得照顾爸爸。”
温葛月愉快答道:“包在我身上!”转头问温菱,“姐,你今晚回家住吗?”
“……”温菱看了眼前面,犹豫了。
她原本打算在出口就与这一家人分开回自己租的房子的。
见温菱表情为难,温葛月便眨巴着眼睛求道,“我的好姐姐~今晚回家住吧,睡我房间,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拗不过这个妹妹,温菱最后还是跟他们一起回了温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