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红粉世界150

作品:《19世纪女继承人

    结束和纽兰公爵的一舞后,薇薇安最大的感悟是...此人多半有病。

    简单来说,就是‘爹味太重’!上来就劈头盖脸让她不要‘教坏自己家孩子’的感觉,薇薇安都懵了。因为他太过理所当然,搞得薇薇安都反省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带坏玛丽公主了。

    最后确定,自己没问题。自己没有被玛丽公主那种封建社会顶级权贵的作风腐蚀,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已经是她内心坚定,有上辈子已经固定的三观在起作用的结果了。

    而一旦确定自己没错,纽兰公爵那种找她要保证,那种表面上和你商量,实际一点儿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口吻,就很让人不爽了...大约就是‘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

    薇薇安的回应是淡淡一笑,礼貌而不失尴尬...不然呢?她也不可能和对方争啊!这个时代这样的大猪蹄子可太多了,大多数男人对女人,都是有一股子支配欲的!别说是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了,连别人的男人和女儿,他们也经常指手画脚呢!

    这种‘症状’,有权势的男人更重。从薇薇安正式进入社交界以来,她可看的够多的了!

    她当然可以和这些男人们理论,并且在辩论中获胜。但那没意义,遍地都是那种男人,并且觉得这没什么问题的女人,她就算口头辩论赢了又有什么用?人家最后以一句‘绅士是不会和女士争吵的’作结,就足够让她憋住了。

    还爆发不出来,真的爆发了,无非是多了一个‘泼妇’,让别人看笑话说‘她急了、她急了’‘果然,这就是女人啊’......

    然而,她都躺平了,没想到对方依旧‘不放过’——薇薇安没有给出霍夫曼想要的保证,这支舞快结束时他又说:“您如果不能给我一个保证,我就不得不去劝说公主殿下了,我想您不会希望我那样做的。”

    “我并不愿意那样做,以殿下的年纪,她恐怕也不希望受到这类规劝——”

    薇薇安打断了这位纽兰公爵的自说自话:“公爵,我和玛丽公主差不多大,嗯,或许小几岁,但我确实和她一样,处在不怎么愿意听劝的年纪。”

    薇薇安连对方到底对她又有什么不满都懒得问了,她觉得没意思!这个时候,这支舞也结束了,她也干脆利落地走开了。她也不缺邀请跳舞的舞伴,这个时候有人邀请跳舞,她立刻答应了,不给公爵大人任何追着她‘说教’‘规劝’的机会。

    嗯,她悟了,无论是谁做舞伴,都比这位公爵大人强啊!

    跳舞还算是不错的娱乐,就算是现代社会也会有人特意去练舞房玩儿。如果不是跳舞相对唱歌的门槛高一些,练舞房大概会成为和ktv差不多的娱乐场所。薇薇安也不讨厌跳舞,如果舞伴不错,她甚至很喜欢跳舞呢!

    不过即使是这样,当化妆舞会的‘舞蹈部分’结束,迎来之后的娱乐时,她还是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半个晚上没停过,已经很累了,脚踝在发痛,小腿也紧绷绷的——她实在不知道,那些散步时间稍长一些,就会累的气喘吁吁的女士们,她们是怎么坚持跳上几个钟头的!

    这一次舞会,因为女宾少男宾多,大部分女孩儿都跳了满场呢!

    薇薇安不知道的是,她还只是‘累’,而别的姑娘已经是筋疲力尽,甚至痛苦的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了!靠着最后一口气强撑着,这才勉强没被人看出自己的窘迫来,一切依旧是体体面面的样子。

    等到跳舞结束时,她们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等待着之后的娱乐...是的,舞会还没有结束,现在只是进入了舞会的下半场。

    因为是化妆舞会的关系,氛围十分轻松,‘妆造’又是现成的,有些参加舞会的先生小姐们,早有准备就奉上了一两个人、两三个人就能演的小短剧。演小短剧、讲笑话什么的,大家互相戏谑,在薇薇安看来也有小型联欢会的氛围了。

    等到这一波过去了,大家才各自散开,以小集团的方式娱乐。

    有的人开了几桌纸牌,去玩如今流行的几种纸牌游戏,‘32张’或者‘金斯顿’什么的。还有的人去了台球房,打台球、玩九柱戏...不过要说人最多的地方,还得是二楼的公共客厅。

    这里汇聚了一二十名年轻男女,或坐在沙发上,或倚靠在沙发后的窗边,或站在壁炉前,他们组成了一个小小沙龙。

    薇薇安和玛丽公主也在其中,她们手挽着手坐在长沙发最中央的位置,就像是全场最耀眼的明星。其他的姑娘们只能担当配角,至于男士们,他们连配角都算不上,只是在旁凑趣,急于想要讨好这两位女士。

    欧文子爵和霍夫曼走进公共客厅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如果是叫欧文子爵自己来说的话,他倒是宁愿去别的房间,参与别的娱乐。但公共客厅这儿也不错,有很多漂亮的女士,同她们消磨时光也是上选。

    所以考虑了一番后,他还是陪自己的朋友过来了。

    当然是陪霍夫曼来的,只能说其他房间的‘娱乐’霍夫曼更不感兴趣,他宁可来客厅这边坐着。喝喝茶,对付过这个夜晚。

    “说实话,我的朋友,您实在是太无趣了!您的生活难道就是这样......”欧文子爵絮絮叨叨地走进了公共客厅。

    然后他就看到在场的人在‘提名’先生们、女士们去弹琴唱歌,娱乐一番大家——此时贵族和大量中产阶级家庭内,都会有钢琴,钢琴简直就像是一件谁家都该有的‘家具’了!有的家庭之中,根本不会有人去弹琴,但还是要准备钢琴。

    除了作为一种摆设,就是在聚会的时候,弹琴唱歌算是很普遍的娱乐了。

    如果家里有会弹琴的人,那就更不得了了!在无所事事的晚上,弹琴唱歌和阅读一样,是便宜又高雅的活动,比去小戏院消遣要好得多!这甚至催生出了一大批卖琴谱为生的人。

    卖琴谱的大多数都是老妇人,带着一大沓琴谱,穿梭在女士比较多的商店街,又或者敲开中下层中产阶级家庭的们,推销自己的琴谱。

    看到有人要弹琴唱歌,欧文子爵的兴趣就上来了。也不管要对霍夫曼说什么了,立刻走到沙发旁的位置说道:“哦,是要来一些表演了吗?来吧、来吧...我一直认为,热闹的舞会之后,能安安静静地欣赏音乐,那真是一件美事!”

    “音乐,这绝对是世上最伟大的艺术...或许别人不会赞同我的说法,有人认为文学、绘画、舞蹈、雕塑、戏剧,又或者别的什么艺术,它们比音乐更加伟大,但我的看法便是音乐最伟大!”

    “而且,我们欣赏音乐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我们国家的女士,个个都精通音乐,简直赛过文艺女神。聆听她们的琴声,她们的歌声,我经常在想,这需要付出多少苦工啊!”

    欧文子爵这话说的很动听,在场的姑娘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一个姑娘就装作一本正经地说:“是的,子爵,您说的完全正确!我们确实为了音乐做了不少苦工。按照我们的音乐教师的说法,我们倘若要琴技出色,那就至少每天得练习一个钟头!”

    “若是无法从小学琴,快要成年时才练习这项技能,那练习的时间还得翻倍!”

    “当然,也有没学钢琴的,有人学了竖琴是不是?因为她们有一双洁白优美的手臂,正适合弹奏竖琴时展示出来...虽然是学的不一样的乐器,但要想搏得满堂彩,需要做的苦工是一样的。”

    “您说的对极了,一项艺术要想举重若轻、毫不费力,那背后就得多费十分的力气不可!”欧文子爵又捧了一句。

    这之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也很快选出了首先要弹琴唱歌的人。不出所料,是两位女士。这年头的男士虽然也会接受一些艺术方面的训练,但如果不是打算未来以此谋生的,大多就是浅尝辄止了。

    两位女士共同演绎了三首活泼欢快的小调,在薇薇安看来这是很适合她们年龄的音乐,而且她们很熟练。这样一来,演奏就挺吸引人的了,至少外行人都会觉得她们水平很高——作为内行人,薇薇安其实也觉得她们很好,这样的水准业余娱乐完全够了。

    当然,不能和专业的比,那已经是另一回事了——专业的演奏者和歌者,一天练习一个钟头?这是看不起谁呢!

    在这两位女士之后,又有一位女士自告奋勇,自弹自唱了一番。唱的不错,就是演奏水平一般,但大家还是鼓了掌,纷纷赞扬。

    而在这位之后,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姑娘也去弹琴,她不唱歌,就是弹琴。这应该是对自己弹琴的技巧非常得意了,薇薇安听着也觉得非常有水平——弹的是很难的曲子,中间也完全没有出错,看得出来是下了苦功的。

    但问题是,音乐的难度和能不能感染人,那是两回事。

    如果只是要弹奏困难的曲子,那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直接上机械臂在钢琴上弹就好了。那样的话,想必无论多难多魔鬼的曲子都能演奏的一丝不错...何必还要乐手呢?

    这位女士显然就是那种空有技艺,却没有真正理解自己演奏的音乐,没有投入丝毫感情的那种演奏者。演奏出来的音乐,真是一点儿趣味都没有。等她演奏完,大家都有一秒钟的尴尬......

    但大家不愧是惯于社交的,还是鼓了鼓掌,又建议那位女士再弹一曲...仿佛她的表演真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大家是真心喜欢的一样。

    本来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都体面收场了。但偏偏有人要说‘大实话’,讽刺道:“我有时发觉,这世上多才多艺的小姐是不是太多了!几乎我遇到的每一个姑娘,都善于音乐和舞蹈,能绘画刺绣,插花和装饰餐桌也很有心得。至于动辄谈论诗歌、哲学之类,那简直是她们的专长......”

    “我在想,既然女性的智力、学识都优于男性,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是男人的,是男人在支配女人?现在来看,人们对于女性实在是太过宽容了,很多时候只是能画两笔水彩,就会说成是女画家,能弹两支小调,便算是善于演奏了。”

    “这样的话,要从女士中找几个不算‘多才多艺’的,反而很难。”

    这话在场的男士们很少有人会明面上赞同,但心里大都是点头的。不过即便是如此,大家也不觉得这样直接说出来值得效仿...这样的场合,来这样一下,实在是太扫兴了!

    尴尬了几秒钟,有人想把这话叉过去。忽然有一声笑,打断了有这种想法的人。

    “您是想说明什么吗?说明这个世界太抬举女人们了,应该多对她们说实话?”薇薇安缓缓站起身来,语气不急不慢:“不,还是别了吧,对女人说实话?这不是男人们一直极力避免的吗?”

    “来让我们看看,这个社会给女孩儿们的教育吧...不要那些高深的,越浅薄越好,越无用越好!若是女性们要学习那些有用的东西,全社会都要着急的!而且按照建议,女性无论干什么都最好谨慎一些,行为举止要经过检阅,读的一本书要经过检查,确保完全无害!”

    “最后,女士们最理想的状态是‘花瓶’,外表看起来很漂亮,很具有装饰性,但内里空空,什么都没有!而且她还是个易碎品,得小心摆放,不能受到任何波折。”

    “对于这个状态,大多数人不是很满意吗?对于很多人来说,如果自己家的女人真的智力超群、学识出众,完全符合外界称赞的‘才女’‘多才多艺’,那家里就真的要翻了天了!”

    “尤其是丈夫,恐怕很难忍受自己有一个聪明的妻子吧?那会让他做什么都不自由,甚至无法完全支配她...这也是很多社会学家批判上流社会叫女孩子读了太多书的原因。我相信,有些社会学家是出于好意,认为多读些书,智力多开发一点儿,这个女孩儿反而更难安于自己的位置,获得幸福。”

    “是混沌无知的幸福,还是清醒的痛苦,有的时候就是得做选择。”

    “社会在用谎言圈养女性,让女性最好完全安于现状,做个漂亮花瓶。我倒对此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这一切都是有基础的,男性掌握了社会的资源嘛。这种时候,我来说这样不好,指手画脚什么的,倒是很可笑、很不现实。”

    “但您这样说话,就实在谈不上‘高尚’了!难道您想通过这番话的表演,显示您是一个多么清醒的智者,还很有勇气,点明了别人都不敢点明的真相...用谎言让人相信了肥皂泡泡里的虚幻,使自己生活舒适了,最后还要说自己太宽容了,而女人们又太自高自傲了。”

    “为什么自高自傲...不正是因为那些谎言吗?”

    “圈养牲畜的农场主恐怕都没有您这样刻薄,他们不会认为自己给那些小动物做窝、喂食,养育它们实在是太辛苦、太善良了。而那些表现的不是那么好的小动物,简直是不识抬举!”

    薇薇安的话简直就像是锋利的刀,瞬间割开了某种虚伪又恶毒的东西。说实话,这要是换一个人来,立刻就能叫男人恼羞成怒,闹起来!只是因为她挺直了脊背,站在那儿不急不慢地说出来的姿态,实在是太端庄了,仿佛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女神,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敢说什么。

    而且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之中丝毫没有戏谑、挑衅、刻薄,没有那种针对对手,要将对方钉在耻辱柱上的感觉...她很超脱,她甚至没有愤怒,就只是很平静地说着明明白白的真相。

    说实话,这些人看到的都是‘表象’,薇薇安内心是很气愤的,完全没有看起来那么‘超脱’...正相反,她是愤怒到了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另外,她的‘超脱’还有部分原因是,她确实不针对那个说垃圾话的男人。

    甚至她针对的不是‘男性’这个群体,如果针对的是男人,那她就白白接受了16年现代教育,做一个现代人二十几年了——她真正针对的是这个时代,这个社会!

    薇薇安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个时代,这个社会,那些小小的不适应是上辈子成型的三观,和这个世界最后一点儿磨合的不畅。但忽然在某一个瞬间,她觉得不是那样的,她从来没有适应这个世界,一点点也没有!

    所有的适应都只是错觉,只是一种自我保护...不然她能怎么样?一直对抗,一直灰心丧气、遍体鳞伤?她就是个怕疼的普通女孩儿,只能用‘入乡随俗’‘我还能过好我自己的生活’之类的,麻痹自己。

    今晚只能说有些不恰巧,不恰巧出现了那样的‘瞬间’...这个瞬间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她和这个世界都不亲近,她完全不能承认、不能融入这个世界。于是,她爆发了!

    那些狗.屁的垃圾话,就只是个导.火.索...真要说的话,平常薇薇安难道没听说过类似的智障言论,没感受过某些人打心眼里的轻视吗?大概是认为女人连听懂话里问题的能力都没有,真的有很多人是不藏着的。

    薇薇安听到了、看到了,心里对那种人画个大大的叉,然后也就算了。不然呢,和他们理论吗?真要是那样,薇薇安就要做好和全世界理论的准备了。

    恰好到了那个份上,大概是夜色深沉的时候,人总是格外脆弱,内心不设防吧。薇薇安看着窗外的夜色,出神了几秒钟。

    等她回过神来,笑了笑:“看起来大家是对表演不满意,对吗?嗯,那接下来就由我来表演吧,我能唱歌...啊,我唯独对唱歌还有一些自信。”

    玛丽公主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出于保护薇薇安的想法,也出于更加坚定的友谊,以及惊讶、佩服之类的情绪。她跟着笑着站起来:“亲爱的,原来你对唱歌只是有‘一些’自信?天呐!你这样要叫别人怎么活呢?”

    “嗯,那我就来弹琴吧,我弹琴也还过得去...为我们的‘歌唱家’伴奏。”

    玛丽公主是后面站起来的,但她反而比薇薇安动作快一些,几步走出去,先坐在公共客厅的那架大钢琴后。

    等到薇薇安也站在了钢琴旁,她问薇薇安:“薇薇安,唱什么歌儿呢?”

    “您能背多少谱?还是从乐谱本上挑选一首歌吧,这些常见的歌儿,我什么都行。”薇薇安说道。

    她是喜欢唱歌的,但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还在乎唱歌,在乎唱什么?

    玛丽公主翻开钢琴上的乐谱本,随手打开之后又翻了两页,指了这页给薇薇安看。薇薇安点点头,她就将乐谱本打开着放回架子上,双手放在琴键上方。

    薇薇安和她挺有默契,当她开始演奏,薇薇安就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切入了歌声。

    这是一首和月光有关的歌,这个题材在此时没什么出奇的。薇薇安就一只手扶着钢琴,一只手放在胸口,轻轻地唱了起来。

    歌声幽远,如诉如泣,仿佛是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一如霜雪,叫人哀伤。在这样的歌声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音乐确实是一种艺术,最伟大的艺术之一,总是能让人忘掉些什么,完全沉浸、完全感动的。

    薇薇安完全是专业的,她的歌声穿透力很强,飘荡的很远。加上二楼的房间之间很多根本没有门,只有一个拱形门廊相连,本来在其他房间的人就都听到了公共客厅这边的歌声。

    他们不约而同地从各自房间走了出来,听她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