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红粉世界149

作品:《19世纪女继承人

    舞会上,纽兰公爵霍夫曼绝对是最受欢迎的男宾,仅次于王储查理王子。他的身份足够高,有权有势,英俊漂亮,很有派头只是一方面。女孩儿们对他青睐有加,还在于一个很现实的考量——他事实上的父母,以及法理上的父母都已经去世。

    虽然此时没什么‘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说法,但类似的隐秘想法,总是会在一些人心里浮现的。

    霍夫曼完全能做自己的主,无论是财产,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由他自己支配,这对于年轻女孩儿来说也是很吸引人的。

    此时若是结婚,一般也意味着男子独立了,资产阶级的男子往往会在父辈的帮扶下有自己的事业。或者在父亲的公司里担任要职,或者独立出去单干,但不管怎么说,妻子倒不用过大家庭生活。

    然而,这只是比较好的状态罢了,总有一些家庭比较传统,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又或者丈夫并没有独立的心思,安然地继续婚前的生活方式。更不要说,就算是独立出来了,也得面对经济上的压力——刚刚结婚的男士,还没有拿到遗产,或许从家里得到了一些钱搞事业,可生活上的经济压力还是很重的。

    至于女士的嫁妆,其中一部分被丈夫拿走搞事业很正常,这还是靠谱的。考虑到此时上流社会几乎没有离婚的,自我安慰是家庭内共同投资,将来丈夫的事业好了,也能多多少少沾光。更阿q一点儿,觉得自己沾不到光的,还可以想这些都是自己孩子的。

    这或许苦涩,但要想心里想得开,也只能这样了。至于不靠谱的,丈夫就是将嫁妆拿去挥霍了,那又能怎样呢?

    是的,有婚前协议,这个时候的有钱人已经很流行签婚前协议了。但当下的现实就摆在那里,如果女方太过主张财产方面的事儿,男方就要拒绝婚事了!

    说得明白一些,此时的女性是没什么机会婚后继续工作的,习俗和现实都不允许!结婚之后,她就是一个‘消耗者’,而不是生产者。要说可以纯靠嫁妆产生的利息过日子,不用消耗丈夫的财产,以此保持和丈夫的平等。

    这里面有两个问题,一个是,一般的嫁妆还真没法靠利息就叫一位妻子‘经济独立’。或许有的嫁妆听起来很多,但必须要说的是,上万镑的嫁妆就已经很少见了。就算是有钱人之中,5000镑的嫁妆就算是一个挺不错的水平了。

    不算那种独生女,可以‘吃绝户’的,哪怕最有钱且孩子比较少的家庭,女儿的嫁妆也就是两三万镑,最多不会超过五万镑!

    就拿2万镑来说,就当它全是收益不错,也比较稳定的债券吧,利率算四分五厘,年收益也就是900镑!

    这个数字并不低,但也要看情况。一个有20000嫁妆的新娘,想也知道不会是嫁给一个普通的中产阶级。这也就决定了,新娘结婚后所处的阶级消费情况是很可观的!如果真的要自己的东西全都自己花钱,从马车,到戏院的包厢,再到衣服首饰、开沙龙的费用,900镑是真的不够啊!

    要知道,一辆马车,哪怕不是自己养,而是包车,一年也要花大几十镑呢!(因为是高级马车,价格相对较贵)。

    900镑,在贵妇们的庞大开支面前,也就勉强能够——前提是,女方真的是所有自己的东西都自己花钱,比如说租的房子也出一半租金,仆人的开销也有所负担,日常伙食费,同样也该妻子出一半......

    更不要说,900镑其实只是理想数字,很多女方的嫁妆,比如说郊区的一座度假别墅什么的。如果不能拿出去出租赚钱,本身是很难产生收益的(现阶段除了最特别的一些社区,大多数的地块,都是没有炒房升值的空间的。甚至随着房子的老化,掉价会很严重。特别是这种郊区的度假屋,值钱的不是地,而是房子本身的建材)。

    经济无法真正独立,总要持续‘沾光’,那对于丈夫支配自己的嫁妆,就很难说‘不’了。

    而另一个问题则更加致命,那就是就算有的女士嫁妆足够丰厚,要么是薇薇安这种,就是钱多!要么就是‘低嫁’了,嫁妆相对丰厚,足够应付新家庭的开销了。女士们依旧很难避免丈夫插手自己的嫁妆,用自己的钱。

    这是社会风俗导致的,有文化原因,社会心理等方面的原因。简单来说,大家都可以用妻子的嫁妆,不,那甚至不能说是用妻子的钱,就连妻子本身都是自己财富的一部分,那她的财产理所当然的就是自己的!

    这种情况下,在整体的‘习以为常’中,女性是无法拒绝什么的。甚至她们很多也没有想过拒绝,因为她们就是受着那种规训长大的——要顺从丈夫,他是自己的监护人,自己的财产自己是无法打理的,当然需要监护人来管理。

    此时的新娘,以及新娘一家,如果在财产的问题上完全不肯让步,男方大可以不结婚了...嫁妆是女孩儿在婚嫁市场上一个很大的竞争力,很多男士们对拥有很多嫁妆的女孩儿趋之若鹜,想的就是靠这笔钱做‘启动资金’,去干自己的事业,嗯,或者挥霍。

    如果这笔钱不给自己用,那为什么还要娶这个有钱姑娘呢——你很有钱,但你的钱如果不给我花,那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自己的孩子将来可以做继承人,但且不说这能不能让人感到欣慰,就算能,那大概率也是几十年后的事儿了...谁愿意等那么久?

    所以嫁一个纽兰公爵这种资本雄厚,甚至都已经过了‘创业期’的丈夫,的确非常好。丈夫足够富有,绝对不会对自己那点儿嫁妆动心。而自己还能从丈夫那儿拿到钱,撑起奢侈的生活,成为上流社会数一数二的贵妇人。

    特别是一些姑娘,坚信对纽兰公爵这样的有钱贵族来说,新娘的嫁妆是几千镑,还是几万镑,是根本没分别的!所以说,在嫁妆上的差异,就不会成为‘穷姑娘’的弱点了,她们和那些嫁妆丰厚的女孩儿反而是在纽兰公爵这种最有钱有势的男士那里,可以平等竞争。

    嗯,对于这次城堡里的女宾来说,几千镑的嫁妆就算是‘穷’了。她们虽然都身份挺高,也没有什么破落贵族之家的,但总有相对‘拮据’一些的人家的孩子......

    所以,只要霍夫曼想要下场跳舞,他能一晚上不停地跳!即使今晚的舞会明显男宾比女宾多一些。

    但他没有邀请任何女士下场跳舞,也有个别大胆的姑娘主动向他邀舞,但他都委婉拒绝了...说实话,这让女士们有些熄了心思了。

    大家想起了听到的一些传闻,这些年霍夫曼都在佛罗斯当大使,他当年二十来岁在社交场上的表现也只剩下‘传闻’了...传闻中,纽兰公爵非常傲慢,在社交场上是个不合群的怪人!当初他去做外交官,大家还觉得惊诧呢!

    主要是想不到这样不知变通的人,怎么去做外交官。外交官的一大特点,不就是身段灵活、长袖善舞么?

    这好几年不在社交场上见了(也是这些未婚姑娘年龄都在17到25岁之间,就是年龄最大的那几个,当初也没有赶上霍夫曼是怎么在和礼兰上流社会‘社交’的),大家都要忘记他的表现了。现在看到,才又想起来。

    虽然说,因为之前就知道纽兰公爵是个冷淡的人,有这样的心理预期,霍夫曼不至于像《傲慢与偏见》里的达西先生。在舞会上经历了由众人艳羡,到满心厌恶的巨大落差。大家也只是觉得‘纽兰公爵不就那样嘛’,钓金龟的心思消减了几分。甚至没有钓金龟之心的女孩儿,根本不将这个放在心里。

    当然,这可能也和纽兰公爵的身份比达西先生更加高有关...人就是这样的,很善于宽容身份高的人,甚至主动为他们的一些不当行为开脱。

    注意到霍夫曼在舞会上的‘形单影只’,欧文子爵立刻想给他介绍舞伴。他倒不是不知道霍夫曼并不喜欢跳舞,非要介绍舞伴,更多还是想要挽救朋友在社交场上的‘名声’...被大家讨厌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就是真朋友了,霍夫曼自己或许不在意被人讨厌,但朋友在乎啊!

    而面对友人的热心肠,霍夫曼明显不为所动。

    “我相信您看人的眼光,奥斯汀小姐或许真的是个头脑不错的姑娘,但她很显然将聪明用在了一些不当的地方。这只能说明她聪明,而又不够聪明——而叫我来说,我宁肯同一个傻姑娘尴尬地聊上一个钟头。”

    “或许傻姑娘的言谈没什么可说的,全是一些废话,没有任何有益的东西,毫无意义。但那里面也谈不到有害的东西...可是如果一个姑娘只有小聪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她们发布的想法可能带来毒.害!”

    欧文子爵足够了解自己的朋友,知道霍夫曼这样说就一定是已经发生了什么了,不然自己的朋友不会无端这样‘严厉’——倒不是说霍夫曼平时不严厉,只是他的严厉本身也是一种重视,只会给自己和自己看重的人。

    不相干的人,他为什么要严厉对待?难道是闲的没事做了?从这个角度来说,霍夫曼确实是个很傲慢的人呢......

    “听您这么说,我倒是好奇了...就我所见,奥斯汀小姐不只是聪慧,还很正派呢!她具有我们这个时代少见的一些品格。当然,或许是我识人不清,我只是凭借一些经验做判断,但您不一样!作为一名成功的外交官,这是您的专业。”

    “请和我说说吧,如果确实是我看错了...嗯,如果奥斯汀小姐还可以挽救,我想我可以做那个挽救她的人——我实在不忍心她那样的姑娘滑落下去...”

    “看来你确实很欣赏奥斯汀小姐,甚至不忍心用‘堕落’这样的字眼。”霍夫曼冷冷地说。

    霍夫曼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吐出了一句话:“昨日,奥斯汀小姐在教所有姑娘化妆呢!”

    欧文子爵不说话了,虽然他认为姑娘们化妆不是什么问题。那些‘化妆是不诚实的’,‘是对神给自己的身体不满意’的说法,他没怎么在意过...女士们精心装点自己,不也愉悦到他们这些男人了么!

    更何况,如果真的要追根究底,那漂亮的服装,璀璨的珠宝,都不要穿戴了。这些本质上也是在装饰一个人,让原本没那么出彩的人出类拔萃。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朋友为什么特别厌恶这个...纽兰伯爵夫人英年早逝,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被化妆品毒.害!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而且对自己的美丽十分自得的女人。为了更加美丽,也为了延长美丽的年份,她很早就开始化妆了。而长期化妆让她毁了自己,即使她的医生警告她,她已经‘铅中.毒’很深了,她也不能停止使用那些剧.毒的玩意儿。

    原因在于,长期使用那些有毒的化妆品,已经毁了她的脸了!因此她需要更多的化妆品来遮掩...饮鸩止渴,就是这样了。

    对于这件事,从小就和霍夫曼认识的欧文子爵很清楚...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和霍夫曼一起呆在纽兰伯爵夫人的起居室里,因为藏在帷幔后,没有被注意到。就这样,他们得以看到了在烛光下拆下珠宝和假发,洗掉化妆品后的,最真实的‘纽兰伯爵夫人’。

    卸妆之前,她仿佛神经质一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大声责备自己,说自己今天在沙龙上表现得有多糟糕,装束不如一位夫人出色,言谈举止更是被不下半打夫人给比下去了。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话,其中夹杂着抱怨,甚至诅咒。

    欧文子爵简直不敢相信那是纽兰伯爵夫人,那个一出现,永远温和、永远美丽文雅的贵妇人...要知道,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很羡慕自己的小伙伴,有这样的母亲。不像她的母亲,虽然也很爱他,但有的时候是挺粗暴的。

    而让他更吃惊,甚至成为他一段时间内的心灵阴影的是之后发生的事儿——纽兰伯爵夫人的头发已经脱落得稀疏了,拆掉假发后,她就像是欧文子爵曾在民间故事的插图里见过的秃头老巫婆!

    还有脸,那张脸,青青紫紫,有的地方像饱满的脓包,有的地方又干瘪皱缩着!

    太可怕了,那真是太可怕了!烛光下,一片阴影洒在纽兰伯爵夫人的脸上,她简直像是童谣里的怪物......

    当时欧文子爵就尖叫了起来,吓晕了过去,完全不知道后面起居室里一片慌乱。纽兰伯爵夫人发现藏在帷幔后的是两个孩子,才松了一口气。但吓晕了一个孩子的事实,又让她相当痛苦、脾气暴躁......

    那之后大概半年,欧文子爵就见到了为母亲穿丧服的小伙伴。当时的他就模模糊糊意识到,纽兰伯爵夫人的死亡并不是一件突然的事。不过他直到长大后,有了更多经验,也听说了更多关于‘纽兰伯爵夫人’的传闻,才真正确定纽兰伯爵夫人的死因。

    他在纽兰伯爵夫人去世半年前,见到她时,她中.毒就应该很深了。

    欧文子爵不确定纽兰伯爵夫人的事儿到底给自己的朋友带来了多大影响,毕竟霍夫曼看起来总是那么镇定,他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觉得自己的朋友已经忘记了那些。相比起自己会被那样的场景吓晕,多年以后历历在目,他应该不在乎,并早就忘记了才对。

    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朋友从没有忘记过那一幕!相比起自己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撞见,受到惊吓,自己的朋友却是经常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的,而且最后他还失去了母亲——一切的影响没有显露出来,不代表不存在。

    就像是平静水面下的潜流,表面是看不到的!但每一个在这片记忆中游泳的人,都有可能被危险的潜流扯下去,淹没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哦...还有这样的事儿吗?”最后欧文子爵只能干巴巴地说。

    这种时候,面对霍夫曼,他是说不出‘年轻姑娘们对化妆很感兴趣,这是正常的,会交流化妆的技巧,使用的化妆品,这也是很正常的’这种话的,即使这是真的。

    他没有再说介绍霍夫曼和薇薇安认识的话,这个时候再提其他姑娘,也有些尴尬了。过了一会儿,欧文子爵见到玛丽公主登场,这才松了一口气——玛丽公主先没有和查理王子跳,查理王子这会儿和别的女宾跳舞跳的正开心呢!

    所以和玛丽公主跳第一支舞的是霍夫曼。

    当霍夫曼也滑入舞池了,欧文子爵也松了口气,觉得之前那个有点儿沉重的瞬间就算是过去了。自己扫了一眼全场,邀请了一位还没有舞伴的姑娘,也下场跳舞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和玛丽公主跳舞的霍夫曼会再次收到一份‘邀请’,或者说建议。

    玛丽公主和霍夫曼这一曲快要结束时,她笑着说:“总算快要结束了!说实话,我可不愿意同您跳第二曲,同您跳舞简直就是活受罪!亏得那些姑娘们还要主动邀请你...但谁让您是我敬爱的王叔呢?我也不能看您一个人在场边站着,那多可怜呐!”

    “千万别拒绝...哦,来这边儿,亲爱的!”一曲结束,玛丽公主和霍夫曼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一边。后半句话是玛丽公主对薇薇安说的,薇薇安也刚结束了一曲,退到了场边,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薇薇安正好也不想和现在的舞伴跳第二曲,想要比较委婉地避开。这时玛丽公主的召唤就像是‘及时雨’,她抱歉地朝舞伴点了点头,就走到了玛丽公主跟前。

    玛丽公主向她介绍:“昨天你和纽兰公爵还不算认识,只是打了个照面...今天的舞会是个好机会——你们一个是我的好亲戚,一个是我的好朋友,我真希望你们能互相认识。”

    “公爵——”玛丽公主眼神示意霍夫曼。

    霍夫曼迟疑了一下,还是向薇薇安伸出了手:“女士,或许...?”

    薇薇安其实能感觉到这位身份尊贵的公爵大人的不情愿,她其实也不怎么乐意奉陪。不过话都到了这份上了,她也不愿意玛丽公主的话掉到地上,令她尴尬。所以笑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纽兰公爵的手上。

    下一支舞的音乐响起,薇薇安和霍夫曼恰好滑入舞池,一秒钟也不差。

    因为清楚地知道对方的不情愿,所以薇薇安猜测纽兰公爵大人大概不会想和她啰嗦什么社交辞令。所以相比起说一些逗趣的话,打发过跳舞的这点儿时间,她选择了保持安静。

    不得不说,保持安静的薇薇安虽然于‘社交礼仪’有失,但作为舞伴是很难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的——不只是和霍夫曼跳舞的时候她没说话,每当她不愿意和某个舞伴说话时,她都会不说话,最多就是对方问一句答一句。

    那些舞伴只是看着安静的薇薇安,就仿佛看到了沉静的王后,贞洁的圣女(封圣了修女)...那种优美的姿态,令人联想到了深秋飘零的落叶,又或者冬日落满白学的松树。

    既凄凉,又庄重。

    霍夫曼虽然不爱跳舞,但作为外交官,工作场合的跳舞就太多了,所以他跳舞是没什么可挑剔的。而薇薇安,可是学了好些年的舞蹈了(虽然她是为了锻炼身体),在专业舞者英格拉姆夫人手下受教,舞姿相当出众!

    他们两人跳舞,又都是很漂亮的人,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足够称赞一句‘赏心悦目’了!

    没人知道他们没有交流,气氛冷的要结冰了——或者说,这种冷的要结冰的氛围,竟然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张力,就仿佛这两个人是在较劲似的。

    最终先‘破冰’的是霍夫曼。

    这支舞到后半段了,他忽然说道:“奥斯汀小姐。”

    “是。”

    “我希望您能做公主殿下的良师益友,而不是现在这样,将她引入歧途...总之,您必须做一个保证。”

    薇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