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作品:《见鬼》 他是故意凑过来的!
越儿刚认识到这一点,便见手下的谢宁已经被姜安抢走,而姜安也已经莫名变了副样子。
她双目幽绿,竟生出一对猫耳和一条尾巴。
这对狗男女到底是什么来路,一个两个都这么不正常?
越儿敏锐地感到姜安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连连后退几步,直接走为上策。
可姜安哪里肯让她走,她明明抱着谢宁一个男人,却似鸿毛一般轻盈一跃,瞬间已经来到越儿身前。
“伤了小宁,还想走?”
姜安掐住越儿的脖子,力气之大,让越儿毫无还手之力,十分痛苦。
场上混乱。
无人注意到,暗处的围墙上,已经有飞镖对准了姜安的心口。
姜安已经被画皮鬼彻底惹毛,完全忘记了什么符箓术法,捏起拳头就挥了上去。
“越儿”的皮囊晃晃荡荡,画皮鬼实在畏惧,想要放弃这幅皮囊逃命。
可下一秒,一阵缥缈的琵琶乐声传来,那道神兽残影竟随之消散,画皮鬼也彻底逃开。
紧接着,一个手持琵琶的女人凭空浮现,她立于云雾之上,脚边还伏着正在哭泣的大头鬼。
谢宁正一副西子捧心的样子瘫在姜安怀里,可一见不速之客,也顾不得装样子,连忙摊开手臂挡在姜安前面。
这拿着琵琶的女人看起来十分庄重秀美,她身着素色典雅的长袍,却满身金银,所饰珠宝皆是无暇的砗磲、玛瑙与珊瑚。
最光彩耀目的是她手中的琵琶,通体泛着柔和的金光,上面的莲花花纹会随着女人的弹奏而变化,演奏的过程中,莲花缓缓绽放,美轮美奂。
这排场,简直如天神下凡般。
可谢宁却感受到,这个女人,也是一只鬼。
谢宁能感受到的,姜安自然也可以,她看着这只弹琵琶的鬼,脑海中有了猜测。
她应该是琵琶鬼,而琵琶鬼当今世上只有一只,名唤秦姬,也是受人供奉的鬼神之一。
姜安摸了摸谢宁的头发,示意他不用怕,随后冷硬地开口说道:“世间唯一的琵琶鬼,我还是第一次见。就是不知道秦姬为什么要阻我捉鬼,难不成作为功德圆满的鬼神,还想包庇同类?”
秦姬摇了摇头,以柔和的目光投向二人,指尖弹奏出一段抚慰心绪的乐声,“这画皮鬼与我脚边的大头鬼,都曾经关押在我的守护之地。他们逃出后为祸世间,我是特意来将它们带回去的。”
说着,她手一挥,就见琵琶上的两朵莲花飞下,一朵绽放在谢宁胸口,那里的伤口顿时痊愈。
而另一朵绽放在姜安心口,让那显眼的尾巴顿时收起。
秦姬笑笑说:“方才我只是想帮你躲过暗杀,但没想到我这琵琶和你的神兽血脉相克,竟然将你的术法消散了。”
“暗杀?”
姜安一怔,这才看到脚边已经碎裂的飞镖。
秦姬一拨琴弦,旁边的围墙应声而倒,几具蒙面人的尸体滚落下来。
谢宁瞳孔一缩,因为这几人穿的和上次在石门前遇见的蒙面人一模一样。
秦姬淡淡地说:“姜安,有人不想让你进都城,他想要你的命。”
姜安还没说什么,谢宁已经像一只受到威胁的刺猬一般跳起来,“你知道些什么?还有,你说这些目的何在?”
秦姬轻轻笑起来说:“我今日只是顺手救了个人罢了,能有什么目的。”
姜安面色凝重:“不管如何,谢谢你。”
秦姬微微一拨琴弦,轻轻说:“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画皮虽然犯下许多杀孽,但它在此只是为了一个赌注,它还没有对周凌下手。”
姜安微微一愣,“没有下手?可是周凌已经邪祟入体了啊。难不成,还有别人……”
回想起种种传言,姜安终于意识到问题在哪:“不好,我们快走!”
画皮鬼逃跑时,听到了那段乐声,她心里清楚,秦姬来了。
秦姬是鬼神,是被天界赐予神位的鬼,接受着凡人供奉。秦姬的厉害她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但……
周凌那句“矢志不渝,才是情深”一直在她耳边回响,让她想起过去的自己。
画皮鬼想起几百年前,她为人时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小虞。
几百年前。
“今天晚上有人在望远楼闹事,你爹爹要去处理,就不回来住了。”
母亲边说边为小虞梳头发,手法轻柔,生怕扯痛自己宝贝女儿的一根发丝。
小虞的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说:“那太好了!爹爹明日肯定会带望远楼的玫瑰糕回来,我最爱吃那个了!”
此话一出,惹得母亲笑起来,就连旁边的小丫鬟都没忍住笑了笑。
母亲笑道:“小馋猫,那望远楼是咱们自家的酒楼,你想吃要多少有多少。还不是你爹爹怕你贪多,再像上次一样吃的不舒服了,还请了大夫来!”
小虞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嘴边的梨涡甜甜。
母亲摸了摸小虞的头发,又轻轻吻了吻女儿的额头,继续说道:“小虞,今晚早些睡,不要再摆弄那些绣品了。晚上烛火暗,若是伤到你眼睛,娘可是要心疼死了。”
只是她不知道,自家的宝贝女儿早已经绣好了。
她今晚还带上了绣品,趁着自己的丫鬟睡着了,偷偷跑到破了个狗洞的后院,与一个书生幽会呢。
十六岁的小虞有喜欢的人了。
集市上惊马乱闯,一个俊美的书生救了她。书生吟诗弄词,将她哄得心中小鹿乱撞,从此二人日日偷偷幽会,竟维持了一年之久。
今夜云多不见月,小虞靠在书生肩头,活泼可爱地问:“月亮呢,我怎么找不见了?”
书生微微一笑,搂紧了小虞,手里攥着小虞给他绣的帕子说道:”月亮见到我的小虞,自惭形秽,躲起来了。”
书生又吻了吻小虞的鬓边,说出了一段咒语般的话:
“小虞,我对你情深似海,矢志不渝。只是……”
小虞闻言只知道呵呵傻乐,瞧着书生深情的眉眼,心中甜滋滋的,心里想着此生非他不嫁。
“只是什么?”
书生却没有回答她,而是垂下眼睛躲开她的视线,从袖中拿出一朵白花芍药。
这朵白芍药开的真好,在黑夜里如一团皎皎月光。
小虞惊喜极了。她欣喜地接过,凑近嗅闻,却没闻到香味,只觉得头晕目眩。
倒下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书生躲闪的眼神。
小虞一觉醒来,自己已经不在都城了。
她只知道自己被关在一条摇摇晃晃的破船里,还有许多与她相似年纪的女子在哭。
船里无光沉闷、气味难闻,一日三餐能吃饱就不错了,还要被几个身上臭烘烘的男人肆意抚摸。反抗就会挨打,如果挨打后重伤不愈,就会被直接扔进大江里喂鱼,死无全尸。
幸亏完璧之身更值钱,她们才能在船上逃过一劫。下了船,她们被运到了南方,与都城相隔万里。
此时的小虞,已经呆滞地像一个人偶。
一个在船上经常轻侮她的男人过来,乐呵呵地告诉她:她很幸运,是第一个被买走的。
原来是一个富家最近闹鬼,他们怀疑是死去的大少爷阴魂不散,打算给这位死去的大少爷娶个媳妇,要买个最好看的、家世清白的回去。
小虞麻木地被卖走,被领走,被扔进浴桶里洗刷,被穿上嫁衣。
她没有盖头,自己捧着公鸡,走进了扎满白花的礼堂。每一朵白花都十分晃眼,又大又圆。
小虞又想起了那一晚,书生袖间的白花芍药。
她又想起了书生说的话:
情深似海,矢志不渝。
到底,什么是真的。
小虞名义上是个夫人,其实过得连奴婢都不如。
等过了几年,没再闹鬼了,那家人一招招手,又将小虞卖了。
小虞被一个屠户买下来了。
人们都说屠户克死了第一个老婆,没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屠户讨不到老婆,只能买了个女人。也没有什么成亲仪式,小虞就是他老婆了。
一开始屠户很怕小虞跑了,就用铁链将小虞锁在地窖。
长长细细的锁链,封死了小虞出逃的路。
几个月后,小虞怀孕了。她生下来一个健康的男孩。
屠夫开心极了,竟将小虞四肢上的锁链延长,让她可以活动的地方更大一点,更方便白天照顾孩子。
可小虞一开始是想掐死这个孩子的。
但是当她的手刚掐在孩子的脖颈上,那个柔软如面团的小宝宝爆发出一阵哭声,哭的悲惨极了。
小虞收回了手,和小宝宝一起嚎哭起来。
小虞模仿着自己娘亲的样子照顾这个小男孩,可她初为人母,又没人指导,对坐月子照顾宝宝一窍不通,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折腾下来,头发也少了,脸也黄了,身子虚弱了许多。
没过几年,在阴冷的地窖里,小虞患病了,很严重。
屠夫付不起昂贵的药钱,就在夜里给小虞下了点药。
屠夫抱着宝宝,看着被绑着不能动的小虞,有些愧疚地说:“小虞啊,你给我生了儿子,这很好。可是事到如今……”
小虞的嘴巴被封住了,她没有将一丝眼神分给屠夫,只是拼命地想多看看那个宝宝,清瘦的面庞上滚下颗颗泪珠。
状似愧疚的屠夫,毫不犹豫地在小虞身上泼了些油,点了一把火。
这样烧成灰,应该能省下棺材钱吧。
小虞的每一寸肌肤都被火舌吞噬,她变成了一个火人。
火烧的她身上撕心裂肺的痛,可她的嘴被堵着,什么也喊不出来。
小虞一开始还挣扎两下,锁链哗啦啦地响。
后来小虞就不动了,她静静地趴在地上,轻轻闭上了眼。
我终于可以离开了。
不过,若是我能化为厉鬼……
强大的怨气铺天盖地翻卷起来,黑暗的天空渐渐泛红,屠夫惊恐地看着火里的小虞重新站起,一道鬼影扼上他的喉咙。
“火将我的皮烧坏了。”
“那你的皮,就给我吧。”
从一个姑娘,变成一只到处扒皮挖心的恶鬼。
但小虞其实还念着书生说的那句话。
为什么要在骗她之前,还对自己说那样的话?为什么感情不像话本里那样?这世间的情谊,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做鬼后,曾经去找过书生。
小虞掐着他的喉咙逼问,那书生吓破了胆,直喊着对不起,却就是没回答她的问题。
小虞失望地挖出他的心吞下。
这世上,似乎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其实小虞在周府的日子里,亲眼看到了许多。
潇潇竹林中,深情款款的周凌会奏琴给叶知晴听;雨天暖榻上,周凌会宠溺地搂着叶知晴讲话本,语气轻柔……
他甚至以凡人的意志,抵挡了自己的鬼惑之术,就因为他的痴情。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遇见真心的人呢?
小虞的鬼影拼命向周凌的卧房赶去。
她要在被秦姬抓回去之前,再为从前的小虞看一眼,什么是真。
此时夜已消退,临近清晨。
小虞来到周凌的卧房窗前,拨开窗前的桃枝,刚要进去,就听里面传来怪异的吼叫声。
小虞一愣,细细一听。
这竟是叶知晴愤怒的声音。
她用鬼术一看,那紧闭的窗儿后,是一脸疯狂偏执的叶知晴和昏睡的周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