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好气色, 苏靥星在剧本围读会前，每天都早早上床，早早睡觉。


    等到剧本围读会的那天, 天竟然下起了雪。


    苏靥星起床时, 看着外面大雪纷飞的世界。


    别墅内种得青郁的观赏松柏被大雪压弯了腰，整个世界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她撩起窗缦在里面看了会，单方面决定：这是个好兆头。


    不是说瑞雪兆丰年吗。


    陆野就是她的丰年。


    苏靥星高兴地想着，特意挑了件红色长羽绒。


    明艳的红，极其显眼。


    头发扎成一个揪，还配了条兔绒围脖。


    苏靥星出门前在镜子面前臭美地左照右照，覃越没睡醒，眯缝着眼经过她，过了会又回来, 对着她吹了声口哨。


    那模样怪痞的。


    苏靥星头也不回：“别学那些小流氓啊，覃小越。”


    “姐，这么大冷天, 你打扮成这样…是要去见谁？”覃越双手环胸，抖着腿靠了门, 怪叫一声, “不会是要去见陆哥吧？”


    苏靥星懒得搭理他。


    “还有你这行李箱…”覃越又指指, 突然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不会吧？你跟我姑姑和好了？这么快？你服软了？”


    要服软, 姑姑是不可能服软的。


    那就是小表姐服软。


    这样一来…她要回家了？


    可她回家带行李干嘛？


    覃越想不通, 苏靥星走过他，摸摸他脑袋——


    呃。


    摸不着。


    便说：“你低下来。”


    覃越委委屈屈地看着她，却还是低下头，苏靥星像摸小猫小狗一样摸了摸他脑袋, 才说：“乖，你记得帮我跟舅妈说一声啊，这几天我出门，不回家。”


    “不回家？”覃越猛的抬起头来，“不回家你去哪儿？”


    苏靥星朝他露出个可气的笑：“不告诉你。”


    提着行李就往外走。


    “喂！”


    覃越追出去，门一开，风呼啦啦，大雪卷着凉意往他面上身上吹。


    他猛吸了口气，又将门合上了。


    屋内壁炉熊熊烧着，地暖烘烤着他全身。


    覃越透过门，看着那红色渐渐变成一个小点，突然冒出来一句：“哦。”


    “我知道了，你去找陆哥了。”


    不然，他这么个又懒又娇气的小表姐，怎么可能在大冬日的出门，往雪地里跑呢。


    覃越又抬头看了眼，那小红点已经消失了，忍不住嘟囔一句：


    “至于么。”


    “虽然陆哥…”


    算了。


    他抓抓头发，趿拉着鞋重新往楼上去。


    可这句若让苏靥星听到，她必定要回上一句：至于。


    少年人的心里。


    感情比天大。


    为了那么一份心动，她可以跋山涉水，穿越万里。


    苏靥星走到别墅区外，她叫的车就等在门口，她上了车，报了地址，黑色的私家车便安静地行驶在清冷的街道。


    苏靥星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突然有种自己也在“夜奔”的感觉。


    就如同飞蛾。


    往一份她向往的火扑。


    *


    剧本围读会被安排在了离这二十公里的一间五星级酒店。


    苏靥星到酒店时，已临近中午。


    穿着黑制服白手套的门童一见她下车，就快步过来，弯腰替她将行李从后备箱取出。


    “您好，是有预约么？”


    苏靥星点头，将地址跟他说了。


    门童带她che，苏靥星领了门卡也不急着去房间，而是由服务员领着上了五楼——剧组在那，租了间会议室。


    门一推进去，苏靥星就看见一群人齐刷刷抬起头来。


    各色目光落她身上。


    她也不怵，笑盈盈：“你们好，我是苏靥星。”


    女孩穿着一件红色饱满大羽绒服，露出的四肢却纤细，娇憨雪白一张脸，拢在那米色兔绒围脖里，就更显娇俏可爱了。


    那双蜜似的瞳好奇地望着会议室众人，仿佛一个突然误入异世界的爱丽丝。


    导演连忙站起，拉着苏靥星站到众人面前，乐呵呵：“跟大家介绍下，这位啊，就是我们《朱楼杀》的女主角，苏靥星。让我们欢迎她！”


    苏靥星也笑：“大家好呀，我们在群里见过的。”


    她这一声，就仿佛解禁。


    有人立马道：“啊，是给我们发红包的小姐姐。”


    “小姐姐请坐！”


    一长相可爱的女孩子要拉着她落座，还自我介绍是这部剧的女配，女主角的闺蜜，苏靥星还注意到，围成一圈的长桌上，坐了不少演员模样的人。


    他们长相不俗，但穿着并不像电视上那样高调，反倒都穿了常服，黑、灰不等，看上去十分可亲。


    这样一来，倒显得她这大红色极为突出了。


    不过苏靥星也无所谓。


    她一向不看别人眼色惯了，推了行李箱就要过去落座，导演却道：“咱先不坐了啊。时间也差不多了，正好去吃个饭，聚聚，下午再看看剧本。”


    “另外，你怎么说？是先上去放行李，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导演问苏靥星。


    苏靥星左右看看，发觉陆野没来。


    不过，她倒也不担心。


    以他性格，怎么可能不来。


    便利落将行李箱推给服务员，请她替她将行李箱放回房间——五星级酒店的各项服务总是很周到的。


    之后，便又跟着一行人“呼啦啦”出门。


    剧组定的是火锅，离这有两里地。


    一行人坐不下，便只能分开走。


    苏靥星上了一辆车，安静地在车上等，窗外大雪纷飞，窗上雾气迷漫，苏靥星无聊，便伸了手指在窗上画爱心。


    画着画着，不自觉便画起脸来。


    高高的眉骨。


    高高的鼻梁。


    唇很薄。


    那陷在眉骨与鼻梁间的眼睛很深…


    正画着，苏靥星却一愣。


    面前出现一张脸，隔着雾气，仿佛经年未见。


    那人手撑着车门，车门就一阵钝响，往旁边移了过来，之后，一个穿着黑色长羽绒的少年就弯腰从外走了进来。


    很高的个子，五官清冷，眸光往她这来时似一漾，而后就移了开来。


    导演的声音在他身后跟着：“小陆啊，你就跟小苏坐一块，男女主角多熟悉熟悉。”


    苏靥星下意识伸手，将那画划花了。


    陆野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苏靥星发觉，他极适合黑色。


    旁人穿着饱饱宽宽的羽绒服在他身上，却更显出他的高和瘦，英俊，凉淡。


    他走了过来。


    仿佛身上还带着风雪的气息。


    在即将经过自己时，苏靥星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噗通，噗通。


    她下意识攥紧了羽绒服边，在陆野即将走过自己时，突然抬起头：“陆野！”


    “导演说，让你跟我坐一起！”女孩的声音清甜软糯，“男女主熟悉熟悉！”


    她朝他笑出一口白牙，眼睛也弯弯。


    陆野眸光顿了顿，而后无谓般走了过去。


    “……”


    苏靥星气得朝他举了举拳头，不过，生怕别人看到自己幼稚似的，立马又将拳头放了下来。


    没关系。


    她自己给自己鼓劲。


    迟早要他跪下来求她。


    女孩撅起的唇，在幽暗车厢里如殷红的花瓣。


    陆野眼掠过她，径直坐到了最后座。


    车不大，哪怕是最后一排，其实也只与苏靥星隔了一排。


    不过，这时候苏靥星正生他气，并不愿意现在就去贴他冷脸，便也垮着脸气鼓鼓坐在自己位置。


    以至于导演上来时，还有点懵。


    他看看两人：“你俩…吵架了？”


    “没有！”


    苏靥星下意识回，等注意到导演错愕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太大了。


    再说话时，就有点讷讷：“就…有点闷。”


    “闷什么闷，”导演赶她，“快去坐一块！你俩是男女主角，是要在戏里生生死死的，关系不好算怎么回事？”


    苏靥星回头看看陆野，他正看向窗外，似乎未听到她与导演这一番对话。


    于是，她也犯倔了。


    虎着脸：“我不去！”


    导演无奈地看着这跟自己女儿一样大的小姑娘，又看看窗边那位。


    “小陆，你是男孩子，可不兴欺负小姑娘的啊。”


    陆野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导演不置可否。


    不知道为什么，导演在这样的眼神里竟然败下阵来。


    他悻悻：“随便你们。”


    “但拍戏的时候可不能这样。”


    于是，车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里，一路驶向火锅店。


    等到了包厢时，苏靥星都没和陆野说上一句话。


    其他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异样，说起话来时也纷纷小心起来。


    导演则招呼众人坐下，还将苏靥星和陆野推到一块：“男女主角一块坐！”


    作为一部戏的导演，是一定要调和男女主角之间的关系的。


    尤其是这部戏，感情戏分量不轻，家国天下爱恨情仇都混合在一起，男女主演要是关系不好，戏可就砸了。


    苏靥星被推着和陆野坐到了一块。


    等落座，被火锅的烟气一熏，心情就稍微好了那么点。


    她往旁边看看。


    陆野坐得不算正经，似没睡好，有些懒倦的模样，眼皮下还透着点青黑，不过这样一来，倒显得他皮肤更好，白得近乎透明。


    他往另一边侧着，并不向她。


    苏靥星才下去的气，又有点上了来。


    不过她又知道，自己这气没什么道理。


    人家早就拒绝了她，偏她还上赶着…


    导演在那边招呼人吃饭，服务员推了辆车过来，车上摆着一排排切好等着下锅涮的各色食材。


    还有少量的清酒和米酿。


    有人问：“导演！您还让我们喝酒啊？下午我们可还得干活呢！”


    “小酒怡情，别喝多就行。”


    导演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在他看来，一个剧组就像是一个机器，这机器要运转如意，那每一处的螺丝钉都得严丝合缝才行，起码不能上牙打下牙。


    而这火锅、和小酒，就是能让机器运转如意的办法。


    “对了，小苏，你能喝不？”


    对这位在场最小的演员，导演对她还是有一分照顾的。


    苏靥星想说自己不能喝，看看旁边那人，一句话就冲口而出：“我能喝。”


    后来她想。


    这大概就是女孩的矫情之处吧。


    总想着试探对方，看对方到底对自己有没有那么一分心意。


    —


    导演便让服务员开酒。


    米酿是热过的，带了点微甜。


    火锅的雾气，将整个包厢都蒸得热腾腾的。


    一只热空调在头顶对着众人吹。


    苏靥星喝了点小酒，涮了几片肉吃，觉得有些热，便起身脱了那大版的红羽绒，露出里面的毛衣。


    V领，米白色毛衣勾勒出年轻女孩纤侬的身姿。


    她头发整个扎起，在头顶形成一个蓬松的小揪，因年轻，脸颊还有点婴儿肥，红扑扑的，眯着眼笑时便有许多分娇憨。


    一位男演员喜欢逗她。


    他说了个相声，苏靥星便“咯咯咯”笑。


    那人便找了她旁边原来坐的一个，换过来，说要与她喝酒。


    才满上，白瓷杯要递过去，一只手便覆了上来。


    那手极长，极瘦，因用力，手背上那一点青筋便整个爆出来，有种隐约的力量感。


    男演员抬头，就见自到了包厢，便始终没怎么说话的少年突然抬起头，眼懒洋洋地：“我替她喝。”


    苏靥星也抬头。


    她已有些微醺。


    在那迷雾似的眼里，只觉得眼前这少年。


    怎么就那么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