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番外（三）


    后来, 陆野见到了苏靥星。


    那天是个暴躁的夏日，天气将大地烤得炙热，路面也被蒸腾出难闻的气味。


    公交摇摇晃晃地, 晃到了覃家的别墅附近。


    门口的保安认识这个少年，毕恭毕敬地朝他敬了个礼，便放人进去。


    陆野穿过别墅群, 走到那特别的石榴枝纹门前，按响门铃。


    可视电话上，显出一张活泼的脸。


    覃越见是他, 立马一副不得了的模样，压着声：“陆哥！你等等！”


    陆野便靠在门边等。


    而后, 就听到清脆的一声“咔哒”声, 覃越那刚剪了寸头的脑袋钻出来，神神秘秘地拉着他往旁边去。


    陆野瞧他一眼, 也没问, 径直迈着懒洋洋的步伐跟在他旁边。


    他头发也剪短了些。


    这一短，五官便几乎完□□在太阳下，冷白的皮肤被太阳一照, 有种刺人眼睛的剔透感。


    覃越一抬头, 就看见这一幕, 心想：可万万不能让那魔女见到他野哥！


    于是, 便更猫了腰，沿着围墙走，回头见陆野身材还直愣愣地挺着，十分拓跋的模样，便忍不住拉了他衣角：“哥！哥！你弯腰，低调点！”


    陆野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但对这“小孩”却还有几分忍让，便也随他弯了腰，往里去。


    只是他个高，哪怕是弯腰，也显得显眼。


    苏靥星在别墅客厅的窗户里，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问旁边舅妈：“舅妈，你家越越做什么呢。”


    覃妈妈全副心思都放在面前这玲珑的甜蜜果儿身上，哪有心思搭理那臭小子，只略略抬头扫了一眼，道：“谁知道？兴许是又有什么事儿。”


    说着，又扫一眼，刚才的不感兴趣便变了，站起身：“哎哟，是陆老师来了，我可得让张妈多切点水果，还有上回做那什么来着？陆老师说好喝，哦对对对，是蜂蜜柚子茶，也得多做点…”


    说着，她急吼吼往后面的厨房去。


    苏靥星本坐在沙发上，知道这陆老师是近来舅妈很得意的新宠，心里有些不得意，随便扫了眼，心想，也就是人高了点，没什么特别嘛。


    其实也是她迁怒了，人离得那般远，只隐约看个轮廓，哪里看得出什么特别，见舅妈急急忙忙的，便也站起：“舅妈，我也要…”


    陆野走到门口时，就听到一阵清甜软糯的声音，喊着“舅妈”。


    推门进去，那声音的主人却不见。


    覃越像是躲过一劫似的，喘了口大气，推着他：“走走走！快！上楼，别让那魔女看见你！”


    陆野睨他一眼，随口问，人却是不怎么关心的模样：


    “你怕她？”


    “谁怕她了！笑话！”覃越一跳起来，脸红彤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我才不怕她！就、就…”


    “对！我妈老包庇她！”


    陆野唇角勾了勾，并未多说什么，只在覃越的推搡下，慢悠悠往楼上去。


    两人到覃越的房间落座。


    覃越献宝似的将前阵子的测验卷摊他面前，也不说话，双手环胸，一脸得意。


    陆野看到白色卷面上的红色“68”，笑：“你还挺得意？”


    覃越挺挺胸脯：“那可不！”


    “及格了也！”


    陆野还未说话，就听门口一声“噗”笑，极清甜软糯的声音：“哟！覃小越！挺出息啊，终于及格了！”


    回过头一看，便见一穿着樱粉无袖上衣、下配百褶裙的姑娘，头发梳成了双马尾，倚着门，一副甜蜜朝气的模样。


    陆野下意识想起不久前在路边看见的一只猫。


    那只猫也有一双这样蜜似的眼睛。


    也就这一眼，而后，他便收回了视线。


    苏靥星却只是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那少年坐在窗前，树葱茏，风过处，将他身上的白衬衫吹得鼓起，碎发也随着光点飘摇。


    他似瞟了她一眼，那琥珀色眼睛在光下，印着点点光，并不见笑，却像拥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刮过你心湖。


    你可曾做过一个梦？


    在梦里，总有一个这样的少年，他穿过阳光、穿过青春，带着无可阻挡的力量走到你面前。


    那力量如山海、如海啸。


    无比庞大、无比汹涌，令你无法可想、无从抵挡。


    你站他面前，便觉怦然心动，心旌神摇。


    苏靥星此时，便也是如此。


    她第一次，在一个男孩面前，表现得像个傻子，手足无措，只能任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不过，等后来，苏靥星再想起这一幕，却只有一个评语：见色起意。


    ——


    当然这时的苏靥星也没让自己愣神太久，在覃越跳起的愤怒下，重新捡起笑，端着盘子施施然过去。


    英国骨瓷。


    摆盘精致的水果拼盘在其上，丰富漂亮。


    “还有果汁，覃越你的——”她软软糯糯地道，眸光蜻蜓点水地掠过那少年高挺的鼻梁、以鼻梁下深陷的眼睛，而后道，“还有陆老师您的柚子茶。”


    “谢谢。”


    少年抬头，说了声谢谢。


    苏靥星笑得更甜了，她说：“不客气。”


    少女如一阵清甜的香气，离开房间。


    一等她离开，覃越就忍不住掐着嗓子学她说话：“不客气。”


    “一跟你说话，声音就低八度，哥，她一准看上你了，你可别心软。”


    陆野拿卷子敲他脑袋：“68？还得意？”


    覃越立马就忘了心爱野哥即将被抢走的担忧，不忿道：“我以前就考十几分哎！我跟你说，我妈最近对我满意得不得了！我爸还给我涨零花了！”


    陆野似笑非笑，看着他。


    覃越的大声越来越小：“我很努力了嘛。”


    陆野这才拿起笔，低头，重新给覃越梳理起试卷上的考点来。


    覃越见他如此，便也低头认真地听。


    苏靥星却端着盘子，站在门口时想：


    她该不该回去，捏死覃小越呢？


    *


    “送完下来了？”


    “怎么样，陆老师喜欢吗？”


    苏靥星端着盘子下去，在到楼梯口时，就被客厅里的覃妈妈一叠声地问。


    这时，她已经从方才的感觉里出来，见舅妈这样，不由得就有些吃味：“舅妈怎么不问我，吃得喜不喜欢。”


    “哎哟，星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舅妈还不知道？你放心，厨房那边都吩咐下去了，今天做的，一定都是星星爱吃的！”覃妈妈挥着手，这时，苏靥星已经走到她身边。


    覃妈妈拿了她手里碟子，叫阿姨送去厨房。


    苏靥星则腻着舅妈，抱了她手臂，甜甜说了句“舅妈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


    舅妈拿手刮她鼻子：“你啊，也就嘴上说说，上回我可听你舅舅说了，你也说最喜欢舅舅…”


    苏靥星嘻嘻笑。


    她笑起来时，一双眼睛如月牙儿弯弯，甜蜜得很。


    覃妈妈最喜欢她这样，心里再次遗憾着没有生个小棉袄，而后拉着她坐下，两人说了会话，就接了个电话出去。


    出去时还交代，让她有事找覃越做去，这才出了门。


    苏靥星坐在沙发里。


    这时，客厅内空无一人，别墅内的保姆知道，表小姐过来时不喜欢人打扰，便也没在客厅附近逛。


    于是，苏靥星得以一个人坐在沙发那，安静地看一本书。


    在太阳转到西边、彩霞透过落地窗淡洒时，苏靥星就听见楼上一阵脚步声。


    很规律，落在木质楼梯上，给人种懒洋洋的感觉。


    苏靥星心里猜测着下来的人是谁，一边抬起最好看的半张脸，看过去。


    而后，就见到陆野提着包下来。


    他像是有些倦，迈步迈得懒洋洋，似注意到她，眸光遇到她，也是懒洋洋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略点点头，就要经过自己。


    苏靥星下意识：“站住！”


    那人站住。


    她就“蹭蹭蹭”过去。


    少年眸光轻描淡写地落到她身上，苏靥星骤然间有种感觉，她被一张网网住了。


    这样近。


    他琥珀色的眸光就像一场雾，拢在她身上。


    刚才的那句话就出不了口了。


    “有事？”


    他说，声音也好听，像清澈的湖，或清越的琴音，掠过耳朵。


    苏靥星这才伸出手，声音里带着点志在必得的轻狂与天真：“把手机号给我。”


    谁知，她这套在男孩面前无往不利的天真，却在这少年面前失效了。


    他弯起眼睛，笑：“对不起，我没手机。”


    没手机？


    这世上还有人没手机？


    楼梯上，覃越靠着木质旋梯一阵哈哈大笑。


    苏靥星又想掐死他了。


    不过，她只是咬着牙，将信将疑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这位陆姓少年身上并无几分钱的模样。


    白衬衫虽干净，却旧了，全靠他高挑的气质在撑。


    裤子也看不出牌子。


    鞋…


    倒是贵，限量版。


    好几万。


    但苏靥星笃定这是高仿。


    若能买得起几万的鞋子，何必落魄地来当狗小越的老师。


    那狗小越脾气可不好搞。


    这样一想，大小姐便有些怜悯地信了。


    她点头，兀自点点头，双马尾在嫩白的脸颊旁一晃一晃：“没关系，那我把手机号写给你，你记得打哦。”


    她声音娇娇的，当真从茶几上取了张卡片——


    几上无纸，只有名片。


    苏靥星将自己手机号写名片上，交给对方，又郑重地交代对方一定打。


    陆野接过名片，略扫一眼。


    那眉眼便又笑了，带了几分舒朗的英俊，而后随手塞进书包，点点头，往外走。


    苏靥星心满意足地站在原地，听着身后覃越发怒的吼声，过了会，似想起什么，匆匆跑出去。


    而后，就见方才还笑着点头的少年随手将她精心捧上的卡片丢进了垃圾箱。


    “陆…”


    苏靥星即将喊出的话，就这么咽在了喉咙口。


    他！


    居然扔掉了她的手机号！


    之后，苏靥星看到了更令人可气的一幕。


    这人从包里摸出“叮叮咚咚”的手机，接通：“喂？”


    接着电话，他似有所感，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苏靥星朝他鼓了鼓眼睛。


    谁知这人便似没看见她一般，重新转过头去，声音带着笑：“恩？什么？…恩，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苏靥星：……


    这就是他说的没手机？


    苏靥星看着对方手里的老式vivo，险些咬碎了一嘴的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