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节目组的安排, 苏靥星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坐在那，安安静静地看完了这一场“告白”——


    《爱的礼赞》，不就是告白？


    只可惜, 被告白的人不如何识相，只淡淡说了句“谢谢”。


    不过，作为苏靥星自己, 总还是高兴的。


    到底是自己男朋友嘛。


    若对别的女人怜惜，那才是万万该死。


    于是，在路上, 重新登上节目组安排的加长林肯时，苏靥星便忍不住睨旁边的陆野：


    “你很得意哦？”


    说起这话时, 苏靥星自己也知道, 那模样必定是不大好看的。


    酸不拉几，黏黏糊糊, 让外面的人知道, 恐怕还要说不大洒脱，十分做作。


    但苏靥星不介意。


    这世上爱给人盖帽子的太多了，她要是一一对应, 才恐怕要气死。


    陆野就坐她旁边。


    奢华的车内沙发, 他大衣阔朗, 姿态疏懒, 闻言也只是一笑，眸光似笑非笑瞥过她，苏靥星骂了句“干嘛”，他便弯起那薄薄的唇，仿佛她这凶态也十分可爱似的，摸摸她脑袋, 还将手中手机给她看，嘴里说起昨晚上苏公主不肯吃饭、孙明明十分头疼之事。


    于是，本打算兴师问罪、大作特作一番的苏靥星立马就被吸引了注意，低头去看他手机。


    微信屏幕。


    屏幕上正连着视频，视频另一端孙明明的脸只露了半边，最惹人注意的，是他胸口抱着的白毛小狗。


    白毛卷曲，乌溜溜一双黑眼珠一次不错地盯着他们，似乎是感觉新奇，还朝他们“汪汪”了两声。


    苏靥星立马就笑起来。


    她一笑就春花烂漫，那两片菱瓣似的唇儿翘着，连蜜似的眼睛也弯起，月牙儿一般，对着那屏幕也“汪汪”两声。


    谁知陆野又一阵笑，声音压很低：“你属狗呢。”


    苏靥星就瞪他，这一瞪当真是含嗔带痴，万种风情，旁边这人便突然低头，苏靥星只感觉一阵清新的须后水味，陆野那脸就贴了自己，极近的一双眼，睫毛那样长，还带笑，仿佛带着电似的。


    她一阵恍惚，只觉脸颊像被蝴蝶轻轻蛰过，陆野又带着笑离开。


    “喂。”


    很短又很恍惚的一瞬。


    连窗外的阳光都很刺眼，苏靥星没忍住，笑出了一排牙齿，下意识往后面看，摄像大哥捂住了镜头，朝他们憨憨一笑。


    庆幸的是，前面的人聊天的聊天，做游戏的做游戏，没人在意他们——唯独隔了一条过道的慕黎掠过来一眼，脸带着苍白。


    按照苏靥星原本的做派，这时必定要给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好表示对敌人不输人也不输阵的态度；可方才才听过人家那样情真意切的一场琴，便也不好意思太过咄咄，就只好收敛起笑。


    只是这收敛也收敛得不彻底。


    欢喜仿佛自己就会从眼睛、嘴角跑出来，在她和陆野对视，或偷偷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触一触手的每个瞬间，偷偷地、不受控制地跑出来。


    唉。


    好烦恼。


    她矫情地想，这回复合，为什么她突然好像变成了没脑子的小学鸡。


    可是。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啊。


    苏靥星看看陆野，他正支着下颔，懒洋洋也看她，弯着的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只全是笑意。


    她就又也忍不住笑。


    前面林垚偶然回头，恰看到这一笑，没忍住肘击了下旁边打瞌睡的江霂。


    “江霂，江霂，”她忍不住道，“你看那俩…不会偷偷在一块了吧？”


    江霂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你说呢？”


    “我觉得吧，有点像……”林垚又摇摇头，“可他们要在一起了，为什么微博星星姐没回关？”


    江霂叹气。


    “三土，”他声音难得温和，“你这脑子…”


    “啊，怎么了？”


    林垚歪头。


    “要不要考虑去看一看医生？”


    “……”


    她没忍住，用拳头打了对方一下，却在快打到对方时，也忍不住笑出一排牙齿来。


    *


    之后，节目组并没急着回别墅，而是将所有盛装打扮的嘉宾，安排去了一家高档餐厅。


    几人吃了一顿极其舒心的大餐，用餐期间，也没发生什么做游戏、问问题之类煞风景的事，用岑春的话来说，是“崔导良心发现”。


    崔导在镜头外骂了声“兔崽子”。


    苏靥星始终笑眯眯。


    她栗枣色长卷发披散，浓绿长裙依依，整个人坐在那如最夺人眼球的娇艳玫瑰，旁边陆野还在给她剥虾。


    期间还与慕黎眼神撞到，当对上对方“你怎么能让他剥虾”的目光时，苏靥星也只灿烂一笑。


    只心里还哼一声：


    她让男朋友剥虾有什么不对。


    难道要学那些痴女，将他供起来吗。


    等转头，对上那英俊得无匹的一张脸，又有些心虚。


    确实不该让这人下凡。


    可…


    苏靥星还是吃虾吃得毫无愧疚感。


    之后慕黎就没再开口，面上现出疲倦，好似是下午那场独奏会令她精疲力尽，吃得也不算多，只略略几口。


    之后，节目组又将所有人如拉小猪似的，一车拉回了别墅。


    到别墅时，天已经晚了，将近九点。


    工作人员分发手机，苏靥星拿了自己手机，看了陆野一眼，岑春搭着他的肩，不知说了什么，这人的嘴角就勾了起来，带着笑的目光掠过自己。


    两人目光微微一触，苏靥星朝他晃晃手机，就提了裙摆往楼上去。


    岑春和陆野说得起劲，目光一转，恰好落在那上楼的姑娘身上。


    浓绿长裙，露出细白脚踝一截，实在风情。


    许是看得久了些，回过神来时就见陆野靠着沙发、眸光好整以暇落自己身上，下意识憨憨一笑：“陆老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皆有之…”


    陆野眯起眼睛，岑春心底就像起了毛：“陆哥，陆哥，您别这么看我了行不？老吓人了。”


    陆野直起身，岑春下意识就往后一缩，讪讪：“陆老师，咱之前说的，下回我演唱会，您不会不来了吧？”


    陆野看着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拍拍他肩，而后，双手插兜，慢悠悠上楼去了。


    徒留岑春在原地，跟不是，不跟也不是，道：“这算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江霂耸耸肩：“我那电影的邀请，他也这样。”


    “陆老师…”顾皎环胸，“还真是滑不溜手啊。”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是一阵笑。


    相处这么久了，大约都知道点陆野的性子了。


    他啊…


    实在随性得很。


    答不答应，全看他心情。


    *


    苏靥星回房直接先冲了个澡。


    在外面大半天，早让她感觉疲惫了。


    冲完澡，又敷了个面膜，趁敷面膜的间隙，靠沙发上晚手机。


    网上消息乱七八糟的。


    她看了眼，因慕黎下午那场独奏会是直播的关系，现在倒是出现了许多同情她的。


    “叛变党”不少。


    苏靥星看得头疼，就将手机丢在一边。


    正仰着头靠沙发那休憩，就听门那边传来细微的声响，仿佛是…爪子挠门？


    苏靥星踱步过去，侧着耳朵听了听，间或还能听到两声“汪汪”。


    她连忙打开门，就见苏公主仰着小脑袋，乌溜溜地看她。


    似是迷糊，不知面前敷着面膜的人是谁，一双黑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过了会，似认出她来，一双耳朵突然下去、变成一对飞机耳，欢快地朝她晃尾巴。


    苏靥星被她的尾巴晃得心都快化了。


    她弯腰下去，抱起小公主，戳戳她脑袋：“你怎么来了？”


    “你爸呢？”


    苏公主乖巧地扒着她，在她怀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快乐声。


    “孙明明把你送来啦？”


    似听到熟悉的声音，苏公主抬头望望她，又重新趴她怀里。


    苏靥星抱着她玩了会，也不见人来接。


    就干脆起身：“算了，带你去找你爸。”


    说起找陆野，苏靥星就有些跃跃欲试。


    只是走了两步，似想起什么，又回房，将面膜取了，照照镜子，洗了把脸，又涂了一层添气色的淡口红，才满意。


    期间小公主一直很乖，安静蹲沙发上，只偶尔抬起小脑袋看一看她——


    那模样，便仿佛这分别五年里，它一直是保持着这姿势等待她似的。


    苏靥星过去，它就一跳跳到她怀里。


    苏靥星亲了她脑袋一口。


    “你怎么这么乖？”


    说着，就抱着它小身子出门，顺着走廊往前，还没到过道，就见到了陆野。他似刚洗过澡，一身浅灰家居卫衣，长身玉立，就站门口。


    苏靥星刚要开口唤他，就见陆野转身——


    她这才发觉，他身后跟着慕黎。


    慕黎也换了身家居服，浅樱色，黑长直，乍一眼看去，倒有点像五年前的自己。


    苏靥星嘴里的话顿时就没叫出来，安静地看那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在即将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时，刚才还没发现她的男人突然停住脚步，回过身来，插兜的那手朝她挥了挥：“出去一趟。”


    苏靥星下意识“哦”了一声。


    这人就唇勾了勾，离开了。


    苏靥星嘴角就弯了起来。


    心想。


    这么多年过去。


    她还是长进了一点的。


    选择相信他。


    之后，就又抱着苏公主回房，只是回房时，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小狗的粉红色尖耳朵：“你哥不是人。”


    正抱怨着。


    手机却震了震。


    刚才说出去的男人发消息过来。


    苏公主：[别偷摸着骂我啊。]


    苏公主：[我跟你说，我是人。]


    苏公主：[你男人。]


    苏靥星下意识往门口看，她想。


    这人不会在这里装了监控吧？


    这时，手机又震。


    苏公主：[没监控。]


    苏公主：[我猜的。]


    苏靥星：“……”


    她酸溜溜地打字：[你不是跟美人出去了，怎么有空发消息？]


    那边却不回了。


    苏靥星恨得牙痒痒。


    *


    月色清幽。


    慕黎领着陆野，去了别墅外的草坪。


    还没拆去的灯带在夜色里，如一闪一闪粼粼的波光，照着人的眼睛。


    旁边的男人停住脚步。


    面上有种无所谓的冷淡：


    “好了，这没人。”


    “你可以说了。”


    慕黎放在身侧的拳头攥了起来。


    最后一次。


    她心说，最后一次。


    她仰着头：“也许下午，我表达得还不够清楚，陆野，我…”


    “很清楚了。”


    被她告白的男人突然开口，他似不耐继续听她说下去，声音淡淡，“我相信，我的拒绝，也同样清楚，慕黎。”


    慕黎心像被针刺了下。


    这人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


    像生了一颗铁石做的心。


    “为什么不能是我？”


    她没忍住，问了出去。


    这话一出，这人的眉就皱了起来。


    他眉这样好看，眉很浓，眉弓却很深，皱起时越发显得那双眼睛深邃而多情，只可惜，这双多情的眼睛落到她身上，带着点无聊。


    大有“你在说什么屁话”的意思。


    “行了，没话了吧？没话就散。”


    他低头，手指在屏幕上连按了几下，似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刚才对着她的凉全部散了去，眉目舒朗，面色温柔。


    慕黎拳攥得更紧了。


    她知道，他在看谁的信息，又是在回谁的消息。


    只有那人，能令他露出这样的面色。


    她不服。


    不过，这不服反倒令慕黎笑了起来。


    “陆野，你玩过回旋镖吗？回旋镖是那种不管你抛出去多远，只要愿意等，总能等到它回来的东西。恰好，我回旋镖一直玩得很好。我父亲说，好的东西值得等待，越是珍贵难得，就越要有恒心。”


    她面色温柔：“陆野，我有这个恒心。我等了你十八年，哪怕再要十八年，我都等得起。”


    陆野这回，才看了她一眼。


    他嘴角一弯，耸耸肩：“随你。”


    这模样便立刻显出少年式格外的坏来。


    他收起手机，转身要走。


    慕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她说了这一通，他还这样。


    陆野往外走了两步，在经过长桌时还随手拿了桌上一个苹果，之后，似想到什么，突然转过身来，不大在意的语气。


    “哦，对了，慕小姐，你方才问我，为什么不能是你。”


    男人站定，那双深邃多情的眼睛像雾一样落到她身上，可慕黎敢肯定，她在他眼里看到了轻蔑。


    那轻蔑令她浑身颤抖。


    “慕小姐纯粹感动了自己的十八年，抱歉，”他声音略带嘲讽，“我一点都没感觉到。”


    “所以，为什么要是你。”


    他语声轻而凉。


    慕黎怔在那，脸色惨白。


    等反应过来，这人已经消失在了通明的别墅里。


    她心想。


    他是多么多么坏啊。


    对喜欢自己的人，完全弃如敝屣。


    她指甲几乎刺进了肉里。


    手机响起。


    慕黎看了眼屏幕，木然接起，过了会，说了个“好”字。


    “你安排，我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