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雯急于展示自己的高超技巧，争着自己第一个先录。


    也不管和商从菡的磨合是不是不够好，一遍下来之后本来想从在录音棚里的人们脸上找到些崇拜或者震惊的表情，但是基本上都是无动于衷。


    音乐总监一脸为难：“贺小姐，要不我们再来一遍吧，我感觉确实是有点问题的，就是你的情感表达不是很丰富，然后和从菡的磨合也出了点问题。”


    “导致不像和声，像两个人在各唱各的。”


    贺雯一听就不乐意了。


    当下横眉冷对，拉了脸色：“你懂什么是京戏唱腔吗你就敢来评判我？你知不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啊？还敢让我再来一遍？”


    “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这一屋子都是些不懂得欣赏的俗人，知不知道京圈还有大把的大佬们等着我一出戏啊？”


    “行了，我没时间跟你们在这儿耗着，我先走了，就用这版吧。”


    贺雯一边是觉得面上挂不住，一边是不想再在这儿受商从菡和容襄的气，当下就拿起东西气鼓鼓地冲出了录音棚。


    等贺雯走远了，商从菡才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


    “啊——终于走了，跟她配合我都要累死了，哪里来的迷之自信觉得自己唱的天上有地上无啊，要不是我妈让我别伤了她，我早就给她一脚踹出十万八千里了。”


    商从菡说着，又凑到了容襄身边，抱住容襄的胳膊，亲昵道：“我们阿襄姐姐才当得上这句‘天上有地上无’，嘿嘿~”


    容襄无奈地拍了拍商从菡的脑袋，笑道：“好啦，别贫嘴了，我们抓紧时间吧，我怕跟你磨合不好。”


    事实上容襄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从她一开口开始，音乐总监就知道，这个人绝对是找对了。


    容襄和商从菡因为彼此熟悉，容襄又懂得怎样和声转换，和商从菡的配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完美无瑕。


    从容襄的第一个字起到最后一个字落，所有人都沉浸在她的歌声中，被深深地震撼了。


    音乐总监的眼角甚至有湿润的泪水。


    和杨小雅看容襄的最后一幕一样，被十足十地感染到了。


    “完美！太完美了！我很少见能一遍过的，真的是太完美了！”


    录音师也十分激动：“本来还担心这两天得超额加班了，没想到居然能提前下班了！我有预感这首歌一定能拿到今年的金曲奖！”


    商从菡摆摆手，显然也很开心：“那就借你们吉言啦！”


    众人其乐融融喜出望外，容襄却一直没有再开口。


    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十分神伤。


    商从菡小心翼翼走到容襄身边：“阿襄姐姐，你怎么了？”


    容襄摇头：“从菡，我没什么事，不过能把你这间录音棚借我一个晚上吗？”


    商从菡虽然有疑问，但到底没有问出口，只是连连答应。


    “当然可以啦，阿襄姐姐，这间录音棚现在是我一个人的，你想来多久就来多久，需要录音师留下来吗？”


    “不用，谢谢你，从菡。”


    众人离开，只留下容襄一个人站在录音室内。


    站在录音师的专业话筒前。


    容襄抬手，轻轻抚过。


    “有多久，没有再碰过这些东西了呢？我也记不清了。”


    容襄对于京戏，是细水长流，是刻在骨子里的爱。


    对于歌唱，则是轰轰烈烈，一腔孤勇的爱。


    本来以为大学毕业后，也跟一个公司谈好了，做一个小歌手，将自己的两份热爱结合在一起，将京戏发扬光大。


    可是突然被容家认回去了。


    容琬青告诉她，并且逼迫她，要想在容家站稳脚跟，就不要和她一样，再做个戏子，也不要再碰容家人认为不入流的流行乐。


    这样才能被容家所接纳。


    容襄一生循规蹈矩，最听的就是容琬青的话。


    从未忤逆过。


    容琬青不让碰，那就不碰。


    或许在那个时候，容琬青就已经考虑好了自己的身后事，开始在为她做打算了吧。


    可是容家人


    容襄想到那一大家子，指尖不由得微微用力，连被话筒旁的尖锐部分戳到也没反应。


    容襄从来不觉得容琬青做错过什么事情，就连故作严厉剥夺她的爱好，她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只是她盲目错信了容家人。


    错的太彻底。


    当她真的离去，伪善的面具就被彻底揭开了。


    容襄一直觉得，容家人从前一直对她们二人不冷不热但是也不会太差，总是有原因的。


    只是她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真正的原因。


    突然，手腕被一圈微凉的触感包裹，将她的手指带离了话筒，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人没说话，容襄却轻而易举知道是谁。


    “你会录音吗？”


    商沉应了声：“嗯，会。”


    “能帮我录下来然后拷贝下来吗？”


    容襄以为商沉会多问一句。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走到录音室外，坐到了录音师的位置上，然后出声示意。


    “可以开始了。”


    两个人在录音室待了很久很久，容襄也唱了很多遍。


    每一遍都有不满意的地方。


    商沉随着容襄的指示，在每一遍的开始与结尾给出适当提示，再无多言。


    终于，容襄满意了。


    肯停下了。


    手上又被放了一杯润喉的水，温度适中。


    容襄小口喝着水，商沉率先开口了。


    “容襄，下一步是不是想去看看你母亲。”


    容襄顿住了。


    脸上一直维持得很好的完美表情，此刻也出现了裂缝。


    “商沉，你太了解我了。”


    我贪恋这种从不用过多解释的感觉，更害怕你看得太透能够将我随意丢弃。


    而彼时我已经丢盔弃甲，泥潭深陷。


    商沉，这就是我一直抗拒的。


    商沉一直没出声，像是明白了，又像是完全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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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南公墓。


    容襄在商沉的牵引下，亲自将自己的手机放到了容琬青的墓前。


    手机里，是容襄唱了一遍又一遍的那首商从菡的新歌。


    “母亲，你听到了吗？你应该懂我的，对吗？我想重新拾起被我丢弃的那部分自己了。”


    “这是我这一生，第一次违抗你替我做的决定。”


    “请原谅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