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音没有计较什么名声，但是有人计较啊！


    张朝云气的关着门，两天两夜没有出来，魔怔了似的写诗写词，地上满地的纸张 ，眼珠子熬的通红。


    她娘张夫人都急死了，这可怎么办啊！


    还是张阁老看不下去，让人撞开了房门，平静的看着她。


    张朝云眼泪滚滚落下，一直压抑的委屈终于爆发了，“祖父，我怎么办啊？


    我三岁认字儿，七岁熟读诗文，十岁会作诗，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今天的名声，还不如那个贱人一首词，现在大家都在说，她才是第一才女，我算什么？”


    张阁老坐下，道:“就为了这个，你要死要活的？一首词而已，她就能把你踩下去吗？


    你有今天的名声付出多少诗作？多少心血？全家都为了你造势，她有什么？


    大胆的出去看看，一时的风光而已，没有新的作品源源不断的做出来，她就是昙花一现。”


    “真的吗？”


    “祖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张朝云恢复信心，破涕为笑:“多谢祖父。”


    “一点儿小小的挫折，你就经不住了，趁早不要和恒王牵扯，找个安分的人家嫁了，一辈子安安稳稳的，也是福气。


    恒王是风光，人也优秀，可是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会有诸多波折，你想好了，能跟他患难与共的吗？”


    一边儿是平静富足的日子，一边儿是惊险曲折，甚至可能会万劫不复，就看赵朝云怎么选了。


    张朝云自视甚高，她从小聪慧，要是男子，肯定是状元之资，宰辅的好苗子，这是张阁老一直以来的遗憾。


    也就给了张朝云一种错觉，她就应该是最尊贵的女人，不甘心平庸。


    “我想好了，我要做恒王妃。”


    张阁老道:“那好，祖父会满足你的愿望的，只希望你别后悔。”


    “孙女儿不会后悔。”


    ……


    张朝云休整两天， 状态养好了，再次出门，这次是小姐们经常聚会的茶楼，说是诗社，其实就是玩儿乐的地方。


    她走进茶楼，以前众小姐们会纷纷打招呼，眼底满是崇拜热切，甚至有嫉妒眼红的，她很享受万人瞩目的待遇。


    今天她们却像是没看到她似的，一个个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神里满是狂热。


    “大家这是聊什么呢？”


    张朝云坐在中间的位置上，笑着问道。


    “哎呦，张小姐来了啊，真的是怠慢了，我们在看两首残词呢，真的是太棒了，就连应淮序先生都亲自帮她题字呢。”


    张朝云心中咯噔一下:“什么词？怎么是残词？”


    小姐们也不都是崇拜她的，更多的是嫉妒，人都是这样，一朝跌落神坛，多的是人想要踩一脚。


    “因为宋小姐只作了一半儿啊，是妙手偶尔之啊，宋小姐简直深藏不露，随口一句话，都让人振聋发聩呢。”


    “就是啊，不知道宋小姐有没有时间？咱们都去拜访一下，希望她能完成两首大作，肯定能流传千古。”


    “听说那些书生都想走应先生的关系，只求见得了宋小姐的指点，都被恒王拦下了。”


    “你这个消息落后了，恒王放出话，谁敢打扰宋小姐，腿打折了。”


    “昭狱三日游。”


    张朝云脸色的笑都要绷不住了，有小姐才把两首词递给她看，张朝云瞳孔猛然收缩，她从小浸淫此道，好的词只一眼，就能让人震撼，蓦然生出绝望之情，这样的词作，她一辈子都超越不了。


    “张小姐，你没事儿吧？”


    还有人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幸灾乐祸的眼神，让张朝云彻底绷不住了，起身走了，话都没说一句。


    “怎么就走了呢？”


    有人很遗憾，还想看看她和宋小姐争一争呢。


    “少说两句吧，张小姐毕竟是阁老家的小姐，得罪了她，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哼，以前眼高于顶，都不带正眼看人呢，好像就她是才女，我等都是庸俗之辈，现在遇到真正的才女了，自愧不如，羞惭离去了。”


    小姐们纷纷大笑，此事传出去，张朝云的名声再次雪上加霜。


    张阁老府里。


    张朝云大发脾气，哭得眼睛都肿了，她丢人丢大了，那些小姐们的嘲笑声好像还在耳边响起，让她有何面目做人啊！


    丫鬟出去打听消息，回来之后，脸色难看极了。


    “怎么回事儿？宋贱人什么时候做的词？”


    丫鬟道:“听说是去探望应先生，送给陈小姐和岑小姐的，让应先生给提了字呢，应先生赞不绝口，两位小姐更是得了宝藏一样，谁都舍不得给看一眼，现在两家都堵满了人，就为了看一眼真迹。


    那两首词还是霍家五爷传出来的，当时他也在场呢。”


    张朝云更生气了，她几次想和应淮序求教，都被他拒绝了，现在宋贱人竟然能让应先生题字，这不是踩着自己出头的吗？


    气的摔了茶盏，哭的更伤心了。


    丫鬟欲言又止，最终道:“小姐，外面还说，她是京师第一才女呢。”


    曾经都是这么夸她的，现在这个才女的名号要给宋棠音了，张朝云气道:“那我算什么呀？”


    这个丫鬟没法回答，世人悠悠之口，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张阁老下了朝，也听到了此事，同僚们也在讨论两首词，都是一脸遗憾，怎么不是完整的呢？


    不得不说，古人真的对诗词很狂热，短短两天，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宋棠音都要吓死了，你们要不要这么恐怖？


    这两天都不敢出门，都是想要和她求教的人，就连宋家出门采买的下人们都被塞满了小费，只求能通传一声。


    要不是忌惮恒王，他们都要把宋家的门槛儿踩破了。


    就连宰辅陈悟本都很喜欢的，看到张阁老，陈宰辅也忍不住幸灾乐祸，这老头儿坏的很，故意给张阁老添堵:“张阁老，你家孙女儿最近有什么新作没有啊？拿出来我们品鉴一下嘛。”


    其他人竖着耳朵仔细听，张阁老以前总显摆自己的孙女儿，嘚瑟的都要上天了， 现在终于抓着机会看他出糗，人性的卑劣性在此时无限度的放大。


    张阁老脸皮厚的很，笑着道:“最近我孙女儿身体不适，状态不好，在家修养，没有精力搞这些。”


    “是吗？是真的身体不舒服，还是另有原因啊？”


    张阁老沉了脸:“宰辅大人要是好奇的话，今日去我家里做客，看望一下我孙女儿，带点儿补品什么的，我提孙女儿谢谢你了。”


    陈宰辅呵呵一笑:“大可不必了，哪儿有长辈探望晚辈的？”


    张阁老:“那就请您有个长辈的样子，小辈儿们玩儿了，你跟着掺和什么？


    工部侍郎的人选定下来了吗？河工修整有方案了吗？马上就到了汛期，万一今年大雨，江南地带有了水灾，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说起朝政，堵住了陈宰辅的嘴。


    ……


    有些事情，你也是躲避，反而越是惹人好奇，加上宋棠音和恒王的事情，更加让人想要窥探真相，宋棠音真是烦不胜烦的。


    她以这种方式，一下红遍了京师。


    吓的她都不敢出门，像是当红明星一样，出门就被人给围了，太可怕了。


    轩儿都跟着恒王生活，宋家是没法呆了，影响正常的生活。


    晚上，恒王来找她，宋棠音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黏答答的，有些好笑，道:“宋大才女，打算怎么办啊？”


    “你还笑我，我都愁死了，你要是来看笑话的，可以走了。”


    外面还有打地铺的狂热读书人，不见到宋棠音誓不罢休，宋棠音想说，你们科举要是有这个劲头，什么状元考不下来。


    恒王道:“去我府上住吧，你这样下去可不行的。”


    宋棠音眼睛一亮:“婚前同居吗？”


    恒王这么玩儿的开，怪不好意思的。


    恒王挑眉，什么意思？


    “这个不太好，毕竟咱们没有成亲的，会被人说的。”


    宋棠音有些害羞，毕竟是要同居的。


    恒王:“我是为了保护你 ，现在还好，他们都有理智，要是被有心人煽动，我怕你有危险。”


    宋棠音点头，她可是太知道，名声这种事儿，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了一个人。


    恒王已经收到风声，有人想用这件事儿来搞事情了。


    “你要是我，会怎么办？”


    恒王目中无人道:“谁不服，打服了，让他们怕，他们就会敬畏，就会想想他们的所作所为，会不会让我生气，就不敢放肆了。”


    宋棠音道:“可我不能把他们都给打一顿吧？”


    恒王:“他们崇拜的是你的才华，你的诗词，你要在这方面有更高的高度，高到他们难以企及，甚至奉你为神，就不会骚扰你了。”


    “诗神吗？会不会太高调了，我怕被人打！”


    “那你想一辈子躲着吗？”


    宋棠音当然不想了，可是又不想做什么大神，她只想安安静静的陪着孩子过一生啊。


    恒王眼神闪动，道:“如果你的名声足够大，那么恒王妃的位置，非你莫属了。”


    “还有这个好事儿？”


    宋棠音有些意外，她想要这个恒王妃，为了轩儿，也为了自己能够名正言顺的站在恒王身边，而不是他们之间夹着一个人，弄个什么三角关系出来。


    “当然了，皇室也要名声的，一个才女，父皇也有面子啊，要不，我明儿去求父皇赐婚？


    咱们定下亲事，你也早点儿嫁过来，轩儿都像你了呢。”


    恒王话里带着诱惑，像是骗小红帽的大灰狼一样。


    宋棠音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闪着亮光，问道:“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恒王:“婚事儿是父皇赐下的，还用求你？”


    这个说法很稀罕啊，尤其是他，多少女子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的，他去求一个女子嫁给他，想想都荒谬。


    但是这个人要是宋棠音的话，恒王觉得，好像也可以的。


    宋棠音有些失望，“不是的，我就是随口一说，天色晚了，殿下请回吧。”


    恒王看出她不开心了，想说什么，宋棠音露出拒绝之态，只好作罢。


    “那我先走了，晚安。”


    “嗯，晚安，记得给轩儿讲故事。”


    “我会的。”


    恒王第一次犹豫徘徊，许久才离开。


    翌日，恒王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宋棠音风头正盛，少不得有人打压，不过不是从诗词下手，很阴险的从宋家的事情下手。


    早朝，最头铁的御史吴御史弹劾宋棠音，大不孝，占据宋家祖宅，让父母，祖母亲人下狱，有违人伦。


    建武帝听着，问道:“可有此事啊？宋氏是朕亲自赐婚的侧妃，要是人品有损，这个侧妃都不能做了。


    恒王，老九，你说呢？”


    恒王站出来道:“父皇明察，此事不是宋氏之过，宋淮安的妹夫是前工部侍郎孟侍郎，有勾结孟家的嫌疑，只是下狱审问，并非是宋氏所为。


    至于说不孝，父慈子孝，父不慈，怎么孝顺？


    宋家霸占宋氏生母沈氏的嫁妆，祖宅更是抵押给了沈家，是沈家所有了。


    沈家当初定下协议，让宋家人厚待他们母子，但是宋家人食言而肥，沈家收回来，送给宋氏居住，怎么能是霸占呢？


    吴御史，麻烦你下次弹劾人的时候，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


    吴御史道:“恒王，你这是包庇袒护，不管怎么说，宋氏都是宋家的女儿，宋家当初没有因为她坏了名节打杀了她，已经是仁慈了。


    宋氏现在伙同沈家，落井下石，不顾生父，祖母落难，自己享福，这不是不孝是什么？”


    恒王心中厌恶，最烦这些御史讲什么大道理了，无理也能狡辩三分。


    六皇子跟着起哄:“吴御史说的对啊，此时宋氏更应该陪着父亲和祖母，一家子齐齐整整的。”


    宋棠音要是在场，肯定喷他一脸，你怎么不去齐齐整整的呢？


    恒王面无表情，阴冷的看着他们，吓的一些想要附和的臣子们收回了脚步。


    建武帝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调查清楚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