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淮的声音，几乎都在颤抖，睫毛微垂，仿佛无颜面对众人。


    “简直是欺人太甚，到底是哪个阴险的下流玩意，竟然这般诋毁程大夫！


    其罪可诛！


    程大夫你别哭，您的为人，在这镇子上，哪个不知？


    定是有人嫉妒你聪明能干，才出去散布谣言，这般抹黑你！”


    赵氏骂骂咧咧，程小淮抹了一把眼泪，又继续道:“我家小叔子，在家里头，虽然是被娇惯了一些，可却是一个明辨是非的，那一日，见到有人这般诋毁我这个做嫂子的，就失了理智，上前去将那告示扯了下来！


    没想到被一群师兄围住刁难，小孩子被言语激怒了，一时就失了理智，伤了方公子……”


    程小淮说着，满眼愧疚道:“嫂子，孩子年幼，护嫂心切，何其无功，只是方公子受了伤，我们心中也是愧疚的！


    如今书院当中，因为二郎伤人，方公子抓着不放，要把我家小叔子开除……


    您看……”


    方有为听的战战兢兢 ，怎么也没想到，沈遇家里头的娘子，竟然的怀济堂的程大夫！


    如此一来 ，这事岂不是闹大了？


    方有为慌了，是肉眼可见的慌了。


    却也知道自己是被那程允堂的花言巧语蛊惑了！


    眼下只觉得心惊肉跳，紧张的不行。


    赵氏眼神犀利，扭头看向方有为 ，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方有为，程大夫说的，可有此事？”


    赵氏一直觉得，自家男人是个温吞懦弱的，在学业上，更是中规中矩，没什么大的能耐。


    即便是如此，赵氏也依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市场口杀鱼。


    她的要求并不高，哪怕是方有为能够考中个秀才，在十里八乡的，能够做个乡绅，甚至是教书先生，她都觉得满足。


    如今看来，到底是她自己想的太好了。


    方有为在外头，竟然还有这般嘴脸！


    方有为依旧踌躇，心里却是怕的要命，这么多年，赵氏都是个强势的，可以说他这个童生，也是被赵氏打骂，督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上的。


    这一次秋试，赵氏一直希望他能考中秀才，只是，方有为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更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念书的那块料，每日惶惶不安。


    程允堂说给他五两银子，让他这么干的时候，最初他是犹豫的。


    赵氏对他寄予的期望，实在是让方有为，觉得喘不过气来。


    若是赵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必然会扒他一层皮！


    他支支吾吾，最终还是硬扛着:“子虚乌有的事，那沈二郎先动手的，他发了疯似的攻击我们，娘子，这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就别跟着掺和了！


    为夫那是要考取功名的人，如今被这小子弄成这般，这秋试，都无法参加了……


    程大夫，你还是回去吧，我家娘子为了供我念书，日日辛苦劳作，你若是真的觉得愧疚，就回去管好你家的小叔子！


    今日，他敢伤人，来日他就敢杀人！”


    赵氏没想到，平日里蔫巴巴的方有为，屁都不敢放一个，今日竟然这般不顾情面！


    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嗓音:“方有为 ，我问你，那程大夫的小叔子，为何只与你动手？


    那张贴告示的人，不管是出于啥目的，你这作为师兄的为啥要看热闹？为啥要嘲笑？”


    程小淮心里踏实了几分，尽管这赵氏是个粗鲁人，却是个明辨是非的。


    只要方有为能够把这件事和解，她便不追究他的责任，冤有头，债有主，她只找那幕后黑手算账！


    “我……我没有……”


    “你没有？方有为，我虽是一介村妇，可不是个痴傻的！


    你一撅屁股，老娘就知道，你今日拉的是稀，还是干！


    你现在便去书院里头，与周院士说明情况，不再追究这件事！”


    温吞的方有为，这一次，竟然不像往常那般，听赵氏的话，直接推搡了她一把:“你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知道些啥！


    我的事，你少跟着掺和！”


    赵氏哑然，看着勃然大怒的方有为，一时之间无语了。


    方有为昂首挺胸，强横的对着程小淮道:“程大夫回去吧，若不是因为你家小叔子，这次秋试，便是我出人头地之时！


    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程小淮呼吸一窒，语气不由得冷了几分:“方公子真的认为，你这胳膊不断，就能够扬眉吐气，考中秀才？”


    方有为吓了一跳，却还是强撑着气势:“那……那是自然，夫子说我才华横溢……”


    “方公子平日里就是这般哄骗嫂子的吗？”


    赵氏看向程小淮，一头雾水:“程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小淮深吸一口气，淡淡的道:“其实今日上门，本来就是想着和平解决这件事。


    方公子执迷不悟，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绝了，那么便也没了法子！


    嫂子，你不是说何人写的那告示吗？


    我这就与你说明白是谁写的！”


    方有为面露慌张，这程小淮语气笃定，该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


    那她今日上门来，浪费那一番口舌，是要作何？


    “你少在这故弄玄虚，程大夫，不要欺负我们老实人！”


    程小淮没有搭理方有为，拿出来了那告示和一摞试卷，放在了赵氏面前。


    赵氏不是寻常农妇，之前家里有几亩厚田，后来关外常年战乱，家中才落魄了。


    她当初，就是看中了方有为踏实。


    在菜市，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她便养成了泼辣的个性。


    看见程小淮拿出来的告示，方有为还有一些困惑，直到看见她拿出来的那一摞试卷，方有为再也无法冷静了。


    方有为刚要抢夺那告示和试卷，却被赵氏喝住:“闪一边去！方有为！”


    “娘子，这女人没安好心……


    你不相信夫君吗？”


    “我自然信你，可更信得过程大夫的人品！


    她救了清水镇上上下下，数以千计的人命！


    甚至是不求回报，这么善良的人，难道还诬陷你不成？”


    说着，赵氏低头，看向她手上的那些东西，只一瞬间，她的一双眼睛，就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