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

作品:《晚光摇曳

    换了个地方住和平时倒也没什么区别, 一会儿舒蕴学校还有课,本来霍景司说要送她。


    男人刚说完,舒蕴手机上便收到怀锦的消息, 让她给她开门, 说要和她一起去上课。


    舒蕴打开门, 看见一身短裙辣妹妆的怀锦倚在门口,她好像新烫了头发,棕色的大波卷,墨镜一戴, 还真有几分大明星的样子。


    看到她还穿着睡衣,白皙的脖颈间红痕若隐若现, 怀锦吹了声口哨,流里流气的, “蕴蕴宝贝儿,姐姐来接你去上学了。”


    “...”


    舒蕴对着怀锦的打扮思忖了会儿, 还是问她, “阿锦, 你不冷吗。”


    怀锦眨眨眼,“不冷啊。”


    “宝贝, 现在都马上四月份了,你的旗袍快穿不了了吧。”怀锦望着舒蕴那一双细长的大白腿,笑得花枝乱颤, “和我一起短裙穿起来吧。”


    舒蕴还没说什么, 只见餐桌对面的霍景司慢条斯理地啜了口咖啡。


    淡声,“旗袍也有短袖的。”


    闻言,怀锦“啧”了声,却也只敢小声和舒蕴交头接耳地嘀咕, “这对表兄弟还真是。”


    “差不多的态度。”她换了个得意的表情和舒蕴神神秘秘地道,“不过景彦择管不了我。”


    舒蕴笑了下,倒不是因为霍景司说什么,只是她从小到大习惯了穿旗袍。


    无论是秋冬春夏,自然各有各的样式和搭配。


    舒蕴去衣帽间换好衣服出来,淡绿色的春款旗袍,是霍景司在美国参加拍卖会时拍的。


    出门之前,收拾包包的时候,舒蕴听见霍景司问她,“下午几点下课?”


    舒蕴眨眨眼,“五点半?”


    霍景司“嗯”了声,没说什么。


    舒蕴扁扁嘴,没问他问这个做什么,想必也不是每天都有空去接她的。


    和怀锦一道出了门,怀锦偏头打量舒蕴几眼,就抬手撩开她的衣领看。


    舒蕴怎么不知道怀锦脑子里在想什么,没好气地拂开她的手,却见怀锦挤眉弄眼地问道,“怎么样?舒服吗?”


    “...”


    舒蕴白皙的颊一下子红的透底,不说话了。


    不理解她怎么就交了一位这样的闺蜜。


    最后在怀锦的逼问下,舒蕴才发出如蚊呐般的声,“我们...还没到最后一步。”


    怀锦:“...”


    听见舒蕴的话,她心里实在是感到惊讶,过了半晌怀锦才憋出一句,“那你们还挺纯情。”


    不像她和景彦择。


    下了楼,怀锦和舒蕴炫耀景彦择送她的跑车,“怎么样?酷不酷?”


    火红色的超跑,一如怀锦炙热张扬的性格。


    怀锦开了副驾驶的门,示意舒蕴坐上去。


    “蕴宝,我觉得我之前说错了。”


    怀锦发动了车子,趁着空挡转头和舒蕴认真地道,“霍景司这个人,你也许可以图一图。”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怀锦的声线里透着苦涩,话里夹杂轻哂。


    “没想到景彦择这表弟可比他强多了。”


    和霍景司接触得深了,舒蕴也知道一点儿霍景司外公家是怎样的。


    京北景家,百年家族,历史悠久,背景神秘,势力庞大且盘根错节。


    而霍家更是遍地豺狼,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光看他们从南城相遇开始的这短短半年,他就遭遇两次意外,便可窥见一斑。


    霍景司到现在的位置,走的每一步都不容易。


    景彦择也自然有他的身不由己。


    他和霍景司,说不上谁更简单些。


    要说简单,可能是相比景彦择对怀锦,霍景司对她多了些纵容。


    舒蕴一时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现在的一步步,何尝不是在钢丝上走。


    现在多甜蜜,多美好,霍景司有多温柔,几乎都能想象出以后会有多坎坷难捱。


    尝过好的,就不想失去。


    人最忌贪念。


    可她只对霍景司有贪念。


    有妄念。


    然而这时候的他们都不懂,妄念亦是软肋。


    轻易便可被敌人易如反掌地利用。


    ...


    舞蹈系的课程并不算多,平常也算轻松,只是功底不能落下,每日都要练舞。


    好在霍景司在家里特地给舒蕴布置了间舞室,她以后也不用挤着学校的练舞室了。


    下午的最后一堂课和怀锦的一个试镜撞了,她早就请好了假,课间和舒蕴告了别,便匆匆忙忙走了。


    最后一节下了课,舒蕴跟着人潮往外走。


    出了教学楼,又看见了沈延之。


    人多的地方,沈延之一直在后面几米的地方跟着舒蕴,也没有上前的意思。


    直到经过了个偏僻处,舒蕴停下脚步,背对着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抗拒和不耐烦。


    沈延之看着舒蕴的背影,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问道,“小蕴,你现在是在和霍景司谈恋爱吗?”


    听见霍景司的名字,舒蕴愣了下。


    转过身神色冷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沈先生,我和谁谈恋爱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沈延之轻叹了口气,“小蕴,爸爸早该和你说的。”


    “霍景司那样的人不适合你。”


    舒蕴忍不住冷笑出声,“早?早到什么时候?”


    开口的话语里透着浓浓的讽刺,“早到你抛弃我和母亲之前?”


    “小蕴,我和你母亲...”


    沈延之视线缥缈地望着前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那些还算幸福的过往。


    最后他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出来。


    顿了好一会儿,沈延之收回视线,望向舒蕴的面上露出些许愧色。


    他好声好气地同她道,“小蕴,你既然从舞团离开了,爸爸新投资了一家舞团,也是北城数一数二的舞团,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


    他继续道,“霍景司身份贵重,身负婚约,不是良人。”


    舒蕴自然知道沈延之打的什么主意,自从在霍氏庄园再看见他,也早就看清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但是她还是觉得失望又难受,为母亲感到不值。


    “怎么?”舒蕴冷笑着讽刺出声,“就是你那好女儿的良人?”


    舒蕴怎么可能猜不出来,沈延之之所以如此殷勤的原因,无非是为着陆安宜。


    “我不需要。”舞团也不是非进不可。


    “小蕴,霍景司现在对你是好,可是你听过他的那些传言吗。”


    沈延之苦口婆心地规劝,“薄情寡恩的霍氏上位者,怎么可能真的如你所想的那样,等有一天,他不再喜欢你了,你该如何自处。”


    喜欢。


    舒蕴指尖一顿,恍惚间有些分不清,这两个字,在霍景司的口中有出现过吗。


    “沈先生是想说天下的男人都和你一个样吗?”


    舒蕴回过神来,声线冷然,“那我早就已经知道了,希望沈先生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还有,不要去打扰我母亲。”


    舒蕴最后看了沈延之一眼,淡冷的神色间满是决绝,“否则我不介意让陆安宜知道你到底都做过什么好事。”


    出了校门,远远看见熟悉的迈巴赫,舒蕴的心,几乎是在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好像现在,无论沈延之如何,外界如何,只要有霍景司在,她就有归处。


    顺着长而窄的街道,舒蕴走得很缓慢,平复情绪。


    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难受吗?自然难受。


    可更多的或许是愤怒。


    对于沈延之,可能是从她年幼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时,也可能是看着他对陆安宜慈眉和蔼时,那一丁点儿的父女之情也没了。


    只是还是觉得心寒。


    为母亲,也为自己。


    到了迈巴赫车前,确认了遍车牌,舒蕴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却没看见霍景司。


    驾驶座的司机回头恭敬道,“舒小姐,霍总公司临时有个会议走不开。”


    “让我前来接您。”


    舒蕴“哦”了声,微笑应下司机的话,面上依旧是如平常那般淡定从容的模样。


    而只有她知道,看见霍景司不在的那一刹那,她的心里空了一瞬。


    如果她只有霍景司,霍景司不可能只有她。


    车子最后停在霍氏集团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司机说舒蕴可以去总裁办公室等霍景司,被舒蕴拒绝。


    到最后,舒蕴等得都在车里睡着了,霍景司才姗姗来迟。


    几乎是霍景司刚一落座,舒蕴就醒了过来,她睡得并不怎么安稳。


    做了一连串的青天白梦,很多都是小时候的事,还有七年前关于霍景司的。


    其实那时候她是跟随外公去山区支教,是趁着暑假去外出散心的,可能那时候她过于瘦了,而山区海拔高,日照强,她有时候会贪玩,因此晒黑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这样,霍景司把她当成了那里上不了学的孩童。


    那时候的舒蕴正处于青春期,因为父亲在很小的时候离开,她的性格清冷别扭,没有朋友陪伴的时候,她常常一个人坐着,孤零零的看起来很可怜。


    可能因为这样,霍景司那时候格外关注她。


    她也很依赖他,总是像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一声声地叫他“哥哥”。


    那时候他不是任何人的三哥,也没有如今上位者在众人眼里的冷情薄凉。


    只是她的哥哥。


    “嗯?”


    看舒蕴一直在发呆,霍景司捏捏她的脸颊,“想什么呢?”


    思绪从回忆抽离,舒蕴转过头,眸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霍景司。


    骤然回到现实,仿若还带着几分恍惚,女孩往日总是清凌凌的丹凤眼此时迷蒙着,显得有些无辜。


    天真的却又勾人。


    “可以继续睡。”


    霍景司忽而伸手,覆住舒蕴的双眸,那丝不经意间泄露的风情也遮挡。


    随后男人单手掌过她的脑袋,不由分说地放在他的肩上。


    寻到了比车后座更为舒服的位置,舒蕴的困意却消失了。


    夜色尽黑,车窗外模糊街景快速往后退,舒蕴脑袋依旧歪在他的肩上,声音放的很轻,“霍总,我总觉得我们不像男女朋友。”


    “嗯?”看她不睡了,霍景司抬手执起她的下巴,望进她清澈的眼底。


    “那阿蕴倒是说说,那是哪种关系?”


    舒蕴也望着他,不说话。


    像情人。


    两人视线在漆黑的夜里交缠,各种不具名的情绪横生,交杂,涌动。


    就像是…那种关系。


    舒蕴说不出来。


    细细想来,他们在一起,和正常情侣爱人的流程不一样。


    他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体贴和温柔,可他从没说过喜欢。


    纵容和喜欢,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他在这段关系里太过游刃有余。


    可舒蕴却分明在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沦陷在他的温柔和爱护里。


    很多年前沈延之大抵也是和母亲柔情蜜意过一段的。


    可是终究抵不过男人那种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凉薄,那种对至高无上的权力,对光明坦荡的前途的炙热渴望。


    事业与爱情这两者之间,对于有些人来说,往往是不可兼得的。


    霍景司也绝不是只顾儿女情长的人。


    舒蕴净白指骨微向上抬起,触上霍景司的眉眼,又缓缓往下落。


    想问他,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她还是被沈延之影响了。


    或者说是,被敲醒了。


    只是开口的话到了嘴边又变了,舒蕴话里是不常有的任性,脸色也带了点儿在霍景司面前少有的冷淡,“你今天没有去学校接我,作为男朋友,扣一分。”


    明明红唇动人,出来的话语却气人,“今天霍总先在客房睡吧。”


    霍景司眸眼微敛着,居高临下地睨她,长指忽而掐上她的下巴,轻哂,“是不是最近惯的你,嗯?”


    他指尖轻而易举触上她嫣红的唇角,微往里伸。


    可能是刚从外面进到车厢的原因,男人的手指偏凉,带点温咸感。


    舒蕴皱了下眉,脖颈下意识轻仰起,他的指尖被她染上糯湿,不知是推拒还是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