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散
作品:《晚光摇曳》 “美国”二字映入耳际, 实在是太过突然,记忆也够深刻。
即使舒蕴睡得迷迷糊糊的,从小安全感缺失, 她下意识便捉住了霍景司的手臂, 睁开眼睛问, “你要去干嘛。”
霍景司又耐心和她解释了一遍。
舒蕴脑子蒙蒙的,本来今晚就喝了不少的酒,酒意尚未完全消退,睡意也朦胧。
加上这一下子听到他要离开的消息, 全部掺杂在一起,她的脑子都要成浆糊了。
意识混沌间, 舒蕴的指甲在霍景司的小臂上划拉了一下,上面留下一道长而细的浅红色印迹。
“那你亲我一下再走。”女人的双眸在黑夜中显得格外莹亮, 提着在此刻看来些许任性的要求。
好像过了许久,又好像只过了短短一瞬。
温热落到唇角, 又辗转着到鼻尖, 眼睛, 动作轻柔,极尽疼宠。
一片静谧的黑暗里, 舒蕴听见男人话音疏淡却又夹杂温柔,“等我回来。”
他轻碰她的颊,“听话。”
睡前他的话在耳边回响。
不要轻易相信一个男人, 以及他的自制力。
可是舒蕴望着霍景司的背影想, 根本就只有他才有这般本事。
叫她除了他以外的人,谁都不想看。
几分钟的时间,室内又只剩下舒蕴一个人,满室的清冷寂静。
她也终于清醒过来, 脑海中开始缓缓浮现出临岛和南城这两程的一幕幕,全是和霍景司有关的,他就像短暂地落入这真实的人间,陪她一道走过这几天。
恍然一场大梦。
后来一直到天光大亮,舒蕴都没什么睡意。
大约九点钟的时候,怀锦来了电话。
舒蕴刚接通便听见怀锦风风火火的声音,“蕴宝,你现在在南城了吗?”
“嗯,在了,”直觉是有什么事,舒蕴坐起身子,问,“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有人不方便,怀锦的声音刻意压低了。
“陆安宜要你赶紧回来,霍氏集团投资庄老师义演团队的事上新闻了。”
“你和霍景司也被拍到了,陆安宜看见之后,发了好大的一通火,只要你赶紧回来。”
本来他们舞团在南城的演出已经结束,原定在今天回学校。
因为霍氏计划投资舞团的事情,舒蕴被陆安宜降为替补,后来在临岛当天赶不回来,她也已经和陆安宜请了假,计划到时候脱离大部队直接回学校。
然而本来说好要来舞团考察的霍景司没到场,直到今天霍氏投资义演团队的事情上了热搜,陆安宜终于知道这几天霍景司都在哪里。
现在陆安宜暂停了舞团目前所有的行程,只等舒蕴回去给她一个交代。
其实到现在的情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和霍氏投资有关系,但关系其实并没那么大。
霍氏有投资任何舞团的自由,何况这次霍氏对舞团考察的结果很满意,投资合同已经基本敲定,只剩下霍景司点头签字。
舒蕴心知肚明,她前两天和陆安宜请假,是随便编的借口。
而现在和霍景司一起被拍到,让她的请假理由不攻自破。
根据怀锦的说法,陆安宜现在是要她回舞团给所有成员一个交待,并自行退团,接受舞团在全校范围内的通报。
这事可大可小,然而照现在陆安宜的做法,是想彻底闹大。
如果最后真的闹到学校里,众口铄金,舒蕴和霍景司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舒蕴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出了酒店,打车直奔舞团所在的酒店。
乘电梯到了十四层,进到陆安宜房间里,舒蕴发现几乎舞团所有的成员都在这儿。
陆安宜的房间是个三居室,空间足有一百多平,突然一下子这么多人站在房间内,显得拥挤不少。
“你回来了。”
看见舒蕴推门而进,陆安宜径直开口,语气很淡。
舒蕴刚“嗯”了一声,正准备和大家打招呼,便看见陆安宜冷着脸,伸手朝她的方向扔了一叠报纸。
她没防备,报纸四处纷飞,有几张刮过脸庞,刺得她脸上的皮肤一痛。
舒蕴蹙着眉,正想发作。
怀锦从一边儿冲了过来,护着舒蕴的姿势,“陆安宜,你有话能不能好好说?”
“用报纸冲我们家舒蕴发什么火?”
她回头看向舒蕴,手指抚上舒蕴的脸颊,那里很快就肿起了一道鲜红色的痕迹。
“很疼吗。”
舒蕴摇头,只是道,“有一点。”
她按住怀锦的手,并不想她掺和自己的事情。
这事闹大了,顶多她自行离开舞团,但她不想连累怀锦。
舒蕴低头看向地板,报纸厚厚一沓,上面她和霍景司的照片尤为显眼。
她随便捡起来一张看,上面印的标题简直离谱。
【北城霍氏继承人接手公司关键时期现身南城,与庄微义演团队达成投资协议,身旁疑佳人作陪】
不知道发布新闻的人是不是故意的,上面除了一张霍景司和庄微交谈的照片。
其它几张全是霍景司,还有她,极其显眼。
其中一张是霍景司坐在舞台下方第一排最左侧的位置,男人眉目矜冷,看向舞台上的表情却含杂专注。
都到这个时候了,舒蕴却看着报纸上的照片发呆。
她在想,一会儿要再买几张报纸,将上面的照片剪下来保存。
此刻忽然好想那个男人。
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了吧?
后面几张是她在舞台上捧着那束碎冰蓝,向观众道谢。
以及她换回旗袍捧着那束花和霍景司并肩走在一起的画面。
舒蕴将报纸折在手里,抬起头,不卑不亢,“陆首席,报纸上的照片没错,我确实出现在了临岛,可是我向您请过假后出现在哪里,应该不需要您的批准吧?”
陆安宜眯着眸子,神色严肃,“舒蕴,不要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在舞团汇演期间参加其它团队的演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反了舞团的规定,完全背离了舞团的利益。自己主动退团吧,舞团主理人也会把这件事上报学校,至于是否要在全校范围通报批评,完全取决于你认错的态度。”
此话一出,其余人嘘声一片,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也知道了,这次舒蕴的事情,相当于是在挑战舞团的权威,不会那么轻易过去。
毕竟他们舞团和其它社团不一样,因为经常到外面演出,代表了北城大学的形象,因此直属于北城大学团委宣传部管理。
如果舞团成员犯了什么错误,是要在学校层面公开批评并予以处罚的。
闻言,怀锦直接冷笑出声,直接对上陆安宜,“别太冠冕堂皇了,陆安宜你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你勒令舒蕴退团的真实理由你敢和其他成员说吗?”
舒蕴是舞团成员,要以舞团利益为先没错,可是在已经降为替补且向首席请过假的情况下,受邀外出参加义演并没什么不妥。
这事儿巧就巧在,义演团队也获得了霍氏的投资,舞团里如果有人有些想法,毕竟一个屋檐下,厚此薄彼是很正常的事儿。
所以参加过义演,且可能在无意中促成了霍氏投资庄微团队的舒蕴,在舞团其余人的眼里就成了众矢之的。
也成了陆安宜责难舒蕴最光明正大的理由。
而至于认错的态度?
不就是在暗示舒蕴不要再和霍景司有所关联和牵扯吗。
可是陆安宜敢在明面上摆出来吗?
“都出去。”陆安宜忽然出声。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后在一室的沉默下,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不消一分钟,房间内只剩下她们三个人。
陆安宜还是像从前一样,笑得大方明丽,却字字珠玑,“就算这不是真实的理由又怎样?”
“你们只能无条件服从。”她看向舒蕴,“事已至此,你自行选择退团吧。”
“要是舒蕴选择退了团,不就等于你们可以随便往她身上泼脏水了吗?”
“陆安宜你不要欺人太甚,为了一个男人,你不分青红皂白将舒蕴降为替补,到目前为之,霍氏对舞团的投资,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你倒是说说你让舒蕴退团的理由站得住脚吗?”
“站不站得住脚又能怎样?”
陆安宜又恢复了她与生俱来的那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倨傲,“不要忘了,舞团最大的股东姓陆。”
这话一出,舒蕴和怀锦都彻底明白过来。
极力想促成霍氏对舞团的投资,陆安宜为的从来都不是钱。
陆安宜的家境在学校流传已久,她根本有的是钱。
“还有怀锦,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能这么跟我说话,依仗的到底是什么。”
陆安宜抱臂冷笑,“景彦择不过勾勾手指头,这么快就沉浸其中了?真以为浪荡世间的公子哥儿会为了你回头?”
“景彦择回不回头我不知道。”
随着突如其来的推门声,一道低沉中泛着疏冷的男音瞬间打破三人的对话,“陆首席,关于集团投资舞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不该牵扯舒蕴。”
听到熟悉的声音,舒蕴有一瞬的怔愣,回过头便看见一身凛冽黑衣的霍景司,正迈步朝她的方向走来。
明明早上才刚见过,却像是好久没见。
本该乘着飞机横跨太平洋在去美国的路上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像是陷入一场梦中,她分不清现在是在现实里,还是只是做了一场梦。
一场本该是噩梦,因为他的出现,好似又变成了美梦。
舒蕴头脑发怔,呆呆地看着由远及近的男人,也不说话,就那么望着他。
视野逐渐被霍景司的黑衣充斥,她还是没怎么反应过来,身体也不动弹,而后听见他开口,用着那种不太常有夹杂点宠溺的语气,“才几个小时没见,”
霍景司抬手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就不认识我了?”